第10章 ☆、10月末
兩個人坐在一家小飯館的沉默的吃着面條,思暖吃的很慢,她的胃口并不好,吃得多了就容易吐,這麽長時間來一直都很瘦。
祁淵只是把那盤炒青菜往她那邊推了推,“你最好多吃點,長得那麽瘦,打架都沒勁兒,怪不得師父不許你用鐵劍,只許你用木的。”
思暖動作頓了一下,把臉埋得很低,有點艱難的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
祁淵晃了晃腦袋,沒管她,自顧自的調戲自己碗裏的面條。他吃東西一向是很快速的,沒一會兒的功夫碗就見了底,側目一瞧思暖還剩下大半,頓時皺緊了眉頭。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給老頭子買酒。”他拍了拍思暖的肩膀,背上竹簍子就往外走。
思暖沒回話,頭垂的有點低,表情似乎還是正常的。
祁淵從飯館裏走出去沒多久,思暖覺得差不多飽了,就放下碗,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呆坐在原處。
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她用餘光掃了一眼,本來并未在意,然而在視線觸及到為首那人的腰間時,她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那人穿的是件很普通的棉布白袍,是個生的很俊的男人,一對眉毛斜飛入鬓,英武非常。
看上去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商人模樣,身後的衆人也俱是走卒扮相,幾匹馬上卻是大包小裹的很多件貨物。
那人尋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定,雖然與思暖鄰桌,但卻是背對着她。
思暖默默的瞧着那人腰間行走間不經意路出的搭扣,思索了一下,捏緊了拳頭。
那應該是一副貼身穿的軟甲,一個生意人怎麽會穿着這個?
再一掃那些随從,她微微動了動眉,一般的腳夫仆人滿手俱是做活留下的老繭,這些人手上的繭子卻是集中在掌心處,莫非也是習武出身?
她随手将放在坐凳上的草帽拾起,扣在腦袋上,遮住了額頭,仔細的分辨着這些人說話。
思暖的聽力極佳,飯館內人卻不少,甚是嘈雜,她努力聽了許久,才隐隐聽得清這些人正在商量上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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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聽的細致些,卻見祁淵緩慢的不動聲色的從外面進來。
“走。”他的眼神向那些人的方向飄了一下,思暖會意,立刻随着他起身往外走。
行至不易察覺的拐角處,祁淵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向後,兩個人幾乎是緊貼在圍牆下沖着飯館的大門處張望着。
“他們要上山。”祁淵低聲道,“那些東西似乎都是要帶上山的,如今敵我不明,你先回去告訴師父。我留下誤導他們。”
這些人初來乍到,一定不會識得上山的路,也就必然需要向導。到了山上,他自然有辦法把他們暫時引到錯誤的路上去。
思暖并沒和他争辯,動作迅速的轉身離去,一刻也未停留。
祁淵長出了一口氣,繼續目不轉睛的盯着那邊的動靜。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那些人終于從飯館步行了出來,趕着馬匹繼續往上山的方向行去。
祁淵悄悄的跟着他們一路前行,立刻抄了一條近路,動作迅速的跑到了山腰處,随手找了個山洞将竹筐藏好了,這才出來低頭假裝在尋找草藥。
他穿的本來就有些破舊,人又有些偏瘦,看上去倒是和農戶家的孩子沒什麽差別。
“小子。”一個中年的男人過來喚了他一聲,他額頭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一笑起來便顯得有種異常的猙獰。“我們是瀾平來的商人,想越過這山去做買賣,可有近一點的路?”
祁淵目光有些慌亂的瞄了他臉上的疤痕一眼,有些怯懦的答道:“這?這山上的霧氣大,古怪事物又多,平日裏我娘不叫我亂上山的。”
那人的嗓門很大,一把把他的胳膊鉗住:“那你給帶個路,回來給你錢。”
祁淵有些執拗的搖了搖頭,吓得一個勁兒的往後躲,“不行,上山來回要一整天,我娘親在家等我采了藥回去呢。”
“讓你帶你就帶,哪裏那麽多廢話?找打是不是?”那人的足有蒲扇大小,照着祁淵就扇了過來。
祁淵趁他不備,假意“哎呦”一聲,抱頭便躲。他身量還小,像條泥鳅似的在那人胳膊下一鑽,回手正好撫在那人的膝蓋彎處,自己也往後退了好幾步,狼狽的站定。
只見那人身形一搖晃,雙腿一麻,直直的跪倒在地。
旁人看了,只會以為是這人想要打祁淵未成,用力過猛收不住,又被祁淵躲了過去,故而栽倒在地。
“啊呀!這可使不得,我娘說随便讓人磕頭要折壽的。”祁淵一臉驚慌的瞧着那人,心底暗爽。
那人很狼狽的站起來,咬了牙就要去抓住祁淵揍一頓再說。正在這時聽到背後一聲輕輕的咳嗽聲,立刻畢恭畢敬的躬身站在了原地。
祁淵微微眯眼擡頭望去,聲音的主人正是那個穿白衣的年輕男人,此時他正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和藹,微笑道:“小兄弟,禦下不嚴,你別在意。這山上的路可否幫忙指正一二?”
他的聲音清越,聽來猶如玉石相擊,很是悅耳。
這也算說得是人話,祁淵暗自裏一思量,趕忙顯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道:“這位公子,這山上真的有古怪,輕易沒人敢上去的,都怕下不來啊。”
“哦?”那公子笑了笑,“小兄弟,靠山吃山,既然你常住此地必然多少曉得一些,我們今天是不得不上山的,你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俯身塞在祁淵的手裏。“行個方便吧。”
祁淵的眼睛亮了亮,立刻裝作樂不可支的道:“那……好吧,不過說好了,我只送你們到半山上,剩下的路指明了你們自己走去。”
不就是帶路麽?帶那條可不一定,得看小爺的心情,他心底腹诽。不過這個男的出手還真是闊綽。
他把銀子塞進腰兜裏,帶着那群人往前走。
剛才要打人的那個一見祁淵吊兒郎當的邊走邊停下拔拔草,扔扔石頭之類的,有些忍不住,靠過去對那位公子道:“主子,這小子靠得住麽?”
那公子笑而不語,祁淵聽見了倒是不幹了,轉頭嘟着嘴道:“要不銀子還給你們吧,我不幹了。”
他這麽一說,那人立刻住了嘴,有點憤恨的退到了一邊。那公子也沒生氣,只是淡淡的道:“小兄弟,有些事情既然答應了,就斷沒有退回來的道理,你覺得呢?”
他說話的語氣算不上是威脅,然而停在人耳中卻是自有一番威嚴,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祁淵“哈哈”的傻笑了一下,沒再言語,繼續帶起了路。
衆人走了足足大半天,祁淵一瞧天色也暗了下來,也差不多到了半山處,索性回頭施施然的對着這些人揮了揮手道:“公子,天晚了,也到了半山腰了,接下來你們自己順着前邊那條小路拐過去便是了,我就不送了。”
話音未落,也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嗖的一聲,人已經迅速竄進了旁邊的樹叢,幾下便不見了蹤影。
他這一不見,那些人瞬間慌了神兒,最開始探路的那人立刻跳起來,“主子,我就說這小子有貓膩……”
那公子掃了一眼祁淵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翹起,一點也沒着急的樣子。
“順着他說的,往前走便是。”
祁淵趴在山坡旁的一塊大石頭後面,樂呵呵的看着這群人順着他給的方向沒了蹤影,這才放下心來,抄了近路折回去,準備取回自己藏好的竹簍。
他剛才帶着那些左繞右繞,硬生生的把本應該是半個時辰走完的路繞成了兩個時辰,這會兒還要趕緊回去,和師父好好說說。
他走到藏東西的洞口去,扒開外面的浮草向裏一瞧,頓時吓了一跳,洞裏空空如也,哪裏還有竹簍的影子。
祁淵又仔仔細細的掃了一圈,仍是半點痕跡也無,不由得有些心慌。這山上平日裏甚少有人煙,野獸也不多。如今藏得好好地東西怎麽會失蹤不見?
背後猛的一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渾身一震,驚吓之餘險些動手一掌拍過去,看清楚後半響方才回過神兒來。
“你吓不吓人啊?真是的。”他吼了一句,見對方手裏提着自己的竹簍,更是沒好氣的一把扯過來背好,也不想理會她,徑自走掉。
思暖一言不發的跟在他後面,低着頭往山上走。
“回去告訴師父了麽?”瞟見她臉色白的異常,祁淵一肚子的火氣忽然發做不出來了,只好皺着眉回頭很聲音的去安撫她,“行了,我知道你擔心,我剛才犯病了,別在意。”
隔了半響見思暖沒什麽聲息,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卻見對方正在很認真的盯着月亮看。
敢情這是被無視了,祁淵心底的那股火噌的一下又冒了出來,咬着牙很生氣的大步走着。
思暖看着殘月低低的挂着,被打碎的月光灑在身上有些冷。她壓根沒怎麽在意他的那些小動作。她比較在乎的是,快要月末了,只怕是那毒又要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