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清河

柏無朝席地而坐,手指輕輕的扣在一旁的矮桌上,發出“篤篤”的清響。

他閉着眼,似乎并沒有注意正與他隔桌坐着喝茶的這個人。

“這麽說,師兄你,是打算一輩子窩在這兒了?”那人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柏無朝睜眼,笑了笑,沉聲道:“外面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怎麽會沒有?”那人輕笑出聲,“我知道師兄想要什麽,師兄也知道我想要什麽,你我若聯合,各取所需,豈不妙哉?”

柏無朝微微搖頭,“子非我。”

那人也不惱,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深,并不急躁,“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佳人不過咫尺之間,我不信師兄就眼睜睜的她嫁給別人。”

“清河,你的意思無非是想我下山幫助聞國讨伐蕭國罷了。且不說我志不在此,就憑我與蕭國洛王爺有過兄弟之盟,也斷不會如此。所以你還是請回吧。”

“兄弟?”那個被喚作清河的人忽然掩袖,不易察覺的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呢,看來倒是閑操心了。”

柏無朝神色未變,只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茶。

“清河,這麽多年你也應該知道,你那位王兄刻薄寡恩,怕不會是好相與的。如果可以,我勸你盡早抽身,有些事實在是沒必要管。當初他能将清研嫁與蕭王續弦,不惜用自己的親妹去換他想要的東西,這心腸當真是冷硬的緊。”

“師兄心疼了?我剛還說研兒命好,左邊有洛王蕭遠至小心着,右邊有師兄你惦記着。等到再過幾年,蕭王晏駕,她就是蕭國的王太後,自然會是萬人之上。只不過我好奇,她就算守了寡,只怕也是尋了蕭遠至雙宿雙飛去,與師兄你又有什麽好處?”

“胡說八道!”柏無朝臉色冷了下來,“人都知蕭王昏庸,九十歲高齡還要糟蹋個妙齡姑娘。我和清研清清白白,她和蕭兄真心相愛,若是真能圓滿也是上輩子的福澤。”

聞清河不置可否的輕嘆了口氣,“我不與師兄多争辯,有了清研之事,你自然覺得聞國上下便是連我亦不是好人。”

他慢慢的站起身,度了幾步,“師兄你不妨再考慮一下,如果助我,蕭國城破,到時你再去英雄救美,還怕收不服我那清研妹妹的心麽。王兄那裏我自會去說情,管教你抱得美人歸。”

“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柏無朝住了口,甚少出言諷刺人,此刻也不過是皺了皺眉,不再與她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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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般僵持着一坐一站,忽然聽到外面疾跑如風。柏無朝一擡眼,卻是祁淵猛的撞門而入,他額頭上的汗珠還沒擦下去,臉也是灰撲撲的,看得出來是用了輕功跑着上山的。

他有些急躁的嚷嚷道:“師父,剛才遇到一群怪人要上山,我……你!?”

說了一半的話被噎進嘴裏,他唬了一跳,呆愣愣的瞧了瞧清河,随即幾步後撤,神情嚴肅。

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那個被他引到岔路上去的公子。祁淵有點蒙,他怎麽可能用了這麽快的速度便上了山?

聞清河似笑非笑的山下打量了他一眼,轉頭對着柏無朝道:“師兄,這就是這一代的傳缽的大弟子?”

“祁淵,別放肆。過來見過你師叔。”柏無朝語氣淡然的命令。

祁淵癟嘴,見師父這般說了,頗有些不情不願的走上前,單膝跪地行了個禮。

正好這時思暖正背着竹簍趕回來,她立在門口瞧見屋裏的動靜,只頓了一下腳步就扭頭要走。

“哎。”聞清河頓時被她引了過去,走到她跟前仔仔細細打量了許久,方才回頭問道:“師兄,這個是蕭師姐的孩子吧?長的真是俊呢。”

他說着随手要去拍思暖的肩膀。思暖本就不喜陌生人亂碰她,立刻縮着肩向旁邊一躲,他的手就落了個空。

聞清河抽回了手,也不覺得尴尬,反而笑着道:“這孩子怎麽還怕生?”言罷又意有所指的看着祁淵道:“師兄你教的好徒弟啊。”

祁淵冷哼了一聲,很不忿的瞪他,扭着臉從屋裏出來,扯着思暖離開。

他算是搞懂了為什麽這人這麽快就能上山了,搞了半天人家壓根就沒上當,虧得他多跑了幾個時辰的路,累得半死。

他力氣有點大,思暖被他扯得難受,忍不住在他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這才迫的他放手。

此時天已經是半夜,兩個人走到離住的小竹樓不遠處的木屋去尋紫靈,順便到廚房找點能吃的東西。

紫靈居然也沒睡,在哪兒可憐兮兮的抱着柴禾,一見他們兩個回來,立刻興奮的撲過去。吊住祁淵的脖子便不肯放手。

“師兄,師姐,山上來了好多奇怪的人,就在那邊山澗裏紮營,搞得我都不敢去洗衣服了,真是的。”

祁淵把她扯下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那你就回去睡覺啊。”

“可是你們不回來我好怕黑的。”紫靈揪了揪衣服角,她年紀還小,晚上經常要祁淵或是思暖哄着睡。

“恩,聽話,給你的。”祁淵從思暖背着的竹簍裏翻了翻,掏出了一包松子糖,遞了過去。

紫靈歡天喜地的接了過來,立刻塞了一顆在嘴裏。

“哎,大晚上了就別吃糖了,要不又嚷嚷着牙疼,我可不管你。”祁淵沒好氣的瞧了她一眼。

紫靈一邊含着糖猛點頭,一邊含含糊糊的道:“你們……沒吃飯吧?我去找……”

最後三個人在柴房裏很安靜的吃着稀飯,祁淵偶爾會給紫靈夾夾鹹菜什麽的,卻再沒關注思暖。

很久之後三個人坐在柴火堆旁邊摸着鼓鼓的肚子歇着,紫靈早就架不住困勁兒,索性歪在祁淵懷裏睡着了。

他把外套脫下來給她蓋上,免得着了涼,又把她搬到了一個舒服點的地方放好。

玉影山上最初就是他年紀最大,從小就照顧這些個小的,自然是輕車熟路。

他推開窗戶望了望外面,師父呆的竹樓燈火還是亮着的,那個什麽師叔看來還沒走。

“那人是個女的。”背後傳來了一個突兀的聲音。

祁淵猛的回頭,狐疑的看着思暖,“你怎麽知道的?”

女的?應該不會吧,看上去雖然面目清秀,可是女扮男裝有什麽必要麽?

思暖又添了一把柴,把爐子裏的火生的旺了一些,火苗耀的她平日慘白的臉上顯出了一抹紅雲,透出了一股子異樣的妩媚。

“你見過哪個男的這麽羅嗦?”她面無表情的反問祁淵。

呃?就憑這個?祁淵顯然要粗線條一些,很努力的想了想,那貌似老頭子也很羅嗦啊。

“總之和男人的感覺不一樣。”那人身上沒有那種很讨厭的味道,但是隐隐透着一股子血腥氣,思暖也沒看他,自顧自的繼續生火。

祁淵表示很不可以理解,撓了撓腦袋,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了似的,開始把竹簍裏的東西倒了出來。

他在一大堆大包小裹中翻檢了半天,終于掏出了一個紙包好的大包和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他将兩樣東西同時塞進她手裏,低聲道:“喏,送你的。”

思暖颦了下眉毛,扭頭望向他,不言不語的将那個小包先打開,裏面裝着的是一個小小的木匣子,上面刻畫着花花綠綠的畫,鮮豔但是不精致。

她又将木匣子打開,裏面卻是紅紅的,膏狀的東西。

思暖不認識這是什麽,很好奇的用手指頭扣了一點點,嫣紅的顏色似血,盯着觀察了好久,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哎哎。”祁淵一見她這個舉動,頓時慌神兒了,把她的手指頭搶下來,開始比劃着到:“這個是胭脂,女孩子擦臉的,我看山底下像你這個年紀的都塗。”

見思暖冷淡的不太感興趣的模樣,又索性用手指沾了點,在她手背上抹勻了道:“你看,你臉色太白了,塗上這個肯定好看。”

思暖還是覺得興致缺缺,“哦”了一聲,将盒子蓋子扣上,就要去解那個大包裹。

“哎。”祁淵按住她的手,很認真的看着她的身材,“這個你回屋看吧,不過我估計你現在也穿不了。好像買大了。”

思暖抽回了手,把那個紙包随手放在了一邊,繼續用燒火棍捅着火爐子。

祁淵瞄了她一眼,“女孩子總要有個女孩子的樣子,整天打打殺殺的兇巴巴不好。”

她垂了垂眼,捏緊了手指,冷冰冰的甩了一句:“我發現你比那女人還唠叨。”

她這話一出口,祁淵立刻臉色發青,哼了一聲,躺到一邊去賭氣不說話。

思暖靜默的又撥拉了一陣兒爐火,覺得自己也困頓了,于是用手撐了撐額頭,疲倦的閉目養神。

恍恍惚惚間她昏睡了過去,夢中很是雜亂無章,一會兒是冷千秋陰冷的笑着,一會兒是阿娘死前嘴角處留下的黑血,再一會兒卻是關于柏無朝的,她眼睜睜的看着他被吊在了山崖壁上,身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卻是動不得,呼不出。

她掙紮着要去救他,然而不管怎麽做都是連手指都擡不起來。

又過了好一陣兒,她沒力氣了,癱倒在地上。似乎有人踢了她的肚子一腳,腹內絞的厲害,又不像是逍遙散發作時那種直入骨髓的痛。

她抿緊了唇忍耐着,額頭上冷汗直冒,直到被人搖醒了,方才發現天色已經是大亮了。

她,祁淵,紫靈三個人和衣躺在柴房的草堆旁。祁淵正略帶些焦急的晃着她的肩膀,咬牙道:“喂,喂,你沒事兒吧?”

思暖愣了一下神兒,下身一陣濡濕的感覺傳來,身體裏似乎有什麽熱乎乎的液體流了出來。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當看清楚手上豔麗的色彩時頓時吓得睜大了眼睛。

滿手的血跡。

祁淵也被她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她一手的血,身下的稻草似乎也被蹭上了,血跡越來越大。

“這,這……”祁淵一把掐住她的脈搏,怎麽會出這麽多的血?莫非是逍遙散提前發作了。

可是她的脈搏雖然有些弱,卻并沒有什麽異常。祁淵來不及多想,一把把早已經有些腿軟的思暖架起來背到背上,沖着柏無朝的竹樓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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