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下山難
祁淵正将曬幹的草藥放在研缽裏面搗成藥沫。山裏的太陽還是挺毒的,曬得他頭有些暈,只好動動停停,本來一會兒就該做完的活計,足足幹了一下午。
他有些心不在焉,偶爾眼神會往思暖住的屋子方向飄過去,瞧一眼又像是被抓住的賊偷兒似的,心虛的趕忙把頭扭正。
“咳咳。”柏無朝也瞧出了些倪端,咳嗽了兩聲叫他注意些。
“師父。”祁淵索性把手裏的東西都放下,湊過去神秘兮兮的問道:“師妹她,是不是來天癸了?”
這事兒他以前多少從醫書上讀到過,《黃帝內經》雲:月事以時下,謂天癸也,大致說的是女孩子長大成人時每個月都要有那麽幾天的麻煩。只不過他一直也沒弄懂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這回看見思暖流出來的血,懵懂中明白了些,又仿佛還是對一切都不了解。于是整個人都有些糾結。
“唔。”柏無朝低頭查了查他弄出來的草藥,搖了搖頭四兩撥千斤:“為師教過你凡事要自己動腦筋思考。”
祁淵翻了個白眼,很不屑的繼續低頭狠狠的砸草藥。老頭子就是這樣,小時候逗他說你太小,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他大了就變成了你該自己**思考,不要老是靠師父雲雲。
不過,那天她流的血還真多。祁淵一想起自己當時那副傻勁兒,抱着思暖大呼小叫的沖進柏無朝的卧室,就忍不住臉漲得通紅。
一會兒上山去給她摘些棗子曬了吃,算了,還是上次熬得阿膠好一點……他把所有補血的藥物都統統想了個遍,最後覺得還是多帶幾樣去的好。
柏無朝今天不算嚴厲,看看差不多就放他出去。祁淵趕忙打了水洗幹淨了手,取了一大堆藥材包好了,往思暖的房間走了過去。
他已經走到了門口,想了想覺得尴尬,還是扭頭走掉為妙。可是轉過身去又覺得白跑一趟太不值得,于是又挪了回去。
他在屋外徘徊了良久,終于鼓起了勇氣想要去敲門。
手剛剛觸到門框,就頓住了。
屋裏原就有人,他屏住了呼吸,順着那條不算大的門縫往裏望去。
思暖整個縮在被子裏,臉上仍然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蒼白的快要透明了一般,比平日看着更加憔悴了幾分。
她整個人窩在柏無朝的懷裏,被他抱着,難得的乖巧,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微微的閉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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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無朝十指成梳,正慢慢的籠着她的發。
祁淵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他在屋外站了良久,也看了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抽身離去。
思暖趴在柏無朝懷裏輕輕動了動,低聲說:“門口有人。”
“恩。”柏無朝把她的頭發梳理整齊,又用被子把她裹好,方才起身去床邊的桌上拿了藥碗來。
“阿暖乖。把藥喝了。”他聲音裏帶了一絲寵溺的意味,倒像是在哄自己的女兒一般。
思暖很聽話的喝了個精光,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腰。他這樣子抱着她,很舒服,感覺自己像一只過冬的小動物,恰好找到了一處暖和的山洞,就再也不想離開了。
柏無朝拍着她的背,輕聲哄道:“若是痛了,就睡一會兒。”
“師父,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很累,但是不想睡。
“不會,你會活得好好的。”柏無朝笑笑,“過不了多久我就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她也努力牽了牽嘴角,卻仍是笑不出來。她明白他是在說謊,這種毒要是那麽好解,就不會拖上兩年這麽久。
數了數自己剩下的日子,還有十年,時間不多了,可是她還是沒用的連祁淵都不一定打得過。
冷千秋,她抱着必須要殺死他的決心努力的活着,将來無論如何,她都要親手宰了他。
哪怕是同歸于盡。
柏無朝從屋子裏走出來時,出乎意料的看見聞清河也站在門口。
“有事嗎?”他問的很平靜。
“恩,我今天去給師父掃過墓了。”聞清河走過來,“我明日就要離開了。”
“不多呆些日子?”他稍有些詫異,本以為她會多勸他些時日。
“用不着了,昨日王兄傳了信件來,說是要我盡快回去助他,看來他是想攻打蕭國了。”她沖他笑了一下,“師兄,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是有必要知道的。”
“什麽?”
“蕭王甍了,你那位兄弟蕭遠至利用手裏的兵權,第一個控制了皇宮,奪了位置,也順帶着奪了老王留下的太後。”清河笑的有些肆意張揚,“論輩分清研可是他嫡親的奶奶呢,就這麽沉不住氣,蕭國必亂無疑。”
柏無朝眉頭鎖了起來,他知道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洛王蕭遠至本就是老蕭王內定的繼承人,王位本就是他唾手可得的,沒必要這麽着急啊。
聞清河走過去,湊到他跟前,聲音細吶猶如耳語,“清研又有身孕了,你說他能不急嗎?”
柏無朝豁的往前邁了幾步,動作迅速的走遠。他必須收拾一下下趟山,哪怕幫不上他們什麽忙,總得先将阿梓接到安全的地方來。
聞清河看着他焦急離去的身影,露出了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并未出手阻攔。
相反她轉身,徑直上了樓,直接推開了思暖的房門,走了進去。
思暖在門開的那一刻便已然驚醒,意識到不是柏無朝後越加的警覺,她撐起了身子,緊盯着聞清河走到她床邊。
聞清河對她防備的目光視而不見,反而撩開袍子坐在她床邊,細細的打量她。
“你和你娘親真像,倒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過了半響,聞清河沖她伸出了手,“我替你把把脈可好?”
“不敢勞煩師叔。”思暖向後退了退,回答的不亢不卑。
“你連這倔脾氣都那麽像,真是絕了。”聞清河像是看戲似的笑着,帶着那麽點無可奈何。“也是,當初師姐要是不那麽倔,又怎麽會流離失所?”
思暖捏緊了拳頭,抿緊了嘴唇,她感到額頭上有根筋正突突的跳着。
她很不喜歡這個女人,因為她用這種近乎于輕松的語調談論阿娘,那對思暖來說是一種不尊重。
思暖把身子轉過去,換了個姿勢打算繼續睡自己的覺。
“你這小女娃倒是挺有趣,要不是師兄收了你,我倒真想認你做個徒弟。”聞清河笑着起身,也不去擾她,只是從懷裏掏出了一柄匕首放在她枕邊,“這是你娘親當初送給我的,如今給你就當是我還了她的人情。你記住,以後若是有事,拿着這把匕首去聞國的都城皖寧,城西正數第一家店鋪自會有人幫你的忙。”
思暖沉默的想了想,并沒有把這東西推回去。她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生鐵寒涼的溫度讓人忍不住微微一顫。
她将那把匕首拾起,慢慢的拉出來,只見鋒利的刃閃過了一道寒光。她用手指在上面碰了一下,立刻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當真是把削鐵如泥的寶貝。
“師叔。”思暖将那把匕首收到枕頭下,這才擡頭很認真的對聞清河道:“謝謝你。”
“別謝我,不一定是好事兒。”聞清河的眼神微微的眯了一下。“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關于你阿娘的事情?比如說……她和你師父。”
思暖握着匕首的手指猛然一僵,一陣劇痛,鮮血從指縫內冒了出來。
她放在嘴裏吮了吮,嘗到了一股子腥甜氣,幾乎是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
柏無朝随意收拾了一下行裝,又揪了祁淵過來叮囑了一番,大意不過是叫他好好照顧兩個師妹,記得定期給思暖紮針之類的。
他說完便要啓程,祁淵趕忙又問了一句:“師父,您下山做什麽?”
“我去接阿梓。”柏無朝也不想瞞他。
阿梓?祁淵立刻來了精神,颠颠的就跟了上去,“師父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在這兒等。”柏無朝揮了揮手不同意,“我很快就回來。”
“呃。”祁淵掩飾住自己的小失望,只得目送着柏無朝離開。
今天還真是古怪,先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師叔帶着人莫名其妙的走了個精光,偏偏将帶上山的一大堆糧食留了下來。現在師父也走了。
他甩甩頭,想起似乎有兩天沒見到思暖了,準備去看看她。
然而剛剛挪動腳步,就想起她那日窩在柏無朝懷裏是眼底潛藏的溫順與依賴,就不由得整個人都有些頹廢。
算了,他長出了一口氣,還是先去找紫靈那個小丫頭好了。
他帶着紫靈在藥房裏泡了一天,兩個人把能配的藥全都配來玩了一陣。第二天臨近傍晚,卻看見柏無朝走了回來。
這麽快?上山下山怎麽也要好久,更何況千裏之隔的蕭國。祁淵趕忙迎了上去。
柏無朝表情很古怪,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眼底也是烏青一片,似乎是沒怎麽好好休息的樣子。
“師父,阿梓呢?你這麽快?”祁淵忍不住問道。
柏無朝沒說話,越過他們兩個人直接去了平日藏書用的那處山洞,一頭紮進去就是好久都沒出來。
祁淵只得把飯定時送過去,隐隐的開始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