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胭脂驚黯紅塵色

蕭戎歌知道那□□的厲害,用湖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潛伏在體內總有一天還會再犯。

除夕的夜下起了大雪,劍潇在湖水裏泡了一夜,他便在風雪裏坐了一夜。第二天從湖水裏起來,劍潇的眼也冷得如雪夜的湖水,看都不看他一眼提劍便走。

“你去哪?”蕭戎歌心裏忽然害怕起來,似乎他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缙雲山。”劍潇冷冷的丢下三個字,蕭戎歌心痛如絞,他帶着□□回缙雲山,回去找他愛戀的師父?讓他幫他解毒?他毫無風度的攔住他,伸開雙臂擋住她的去路,那是最本能最可笑的攔法,也是最無助的攔法,“不許去!”

劍潇冷笑出聲,“你攔得住嗎?”手一緊青劍憤然出鞘!他會輸給蕭戎歌,卻絕不會讓人攔住他!

“你不許去!”蕭戎歌就那樣伸着雙臂用執著又可笑的姿态攔着他。

劍潇怒極一掌劈面打來,蕭戎歌竟不閃迎抱住他那一掌,無限凄絕,歇斯底裏的吼道:“我替你解毒!”

劍潇一愣,手便被他牢牢的擒住,兩個人身子都是冰冷,可碰到一起卻如火般燃燒起來,灼熱的燙令劍潇一顫,憎惡的甩開他的手,“替我解毒?把你那些女人都給我是嗎?可惜你用過的東西我覺着惡心!”

蕭戎歌如遭雷擊,而劍潇已掙開他的擒拉,決然而去!

連自己的女人他都覺得惡心,何況自己!原來他不是不願被人碰觸,而是一開始便厭惡自己!他那麽讨厭自己,又怎麽可能讓自己替他解□□之毒?可自己一向不是最厭惡斷袖麽?竟如何會升起這般心思呢?

那個意氣風華的問鼎閣閣主便那麽絕望的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眉舒找了過來,“閣主?!”

蕭戎歌似已失了魂魄,只到看清他的臉眉舒才确認,眼前的人确實是江湖上驚才絕豔的問鼎閣閣主蕭戎歌!

“閣主您受傷了?”她看着地上的血跡驚恐的問。卻沒見他身上有一絲一毫的傷痕,不由大是奇怪。

而“受傷了”三個字卻讓蕭戎歌忽然回過魂來。他沒有受傷,這血是劍潇的?那麽昨晚眉巒衣服上的血是他放血解毒流下的,還是……

他忽然起身,疾步向白樓跑去,“叫眉巒!”

眉舒不明所以只得依命行事,不久眉巒便至,蕭戎歌揮揮手令所有人都退下。他一向議事都不避她,這回?眉舒不甘悄悄的藏于門後,她知道蕭戎歌內力深厚,若在平時決計隐藏不住,可如今他神絲混亂必不會如此謹慎。

所有人都退去後房裏一片寂靜,許久聽不到聲音眉舒正疑惑之時,聽蕭戎歌開口了,“……你和他昨晚……有沒有……做?……”聲音竟帶着一絲的顫抖!

眉舒幾乎忍不住驚呼出聲!眉巒顯然同樣驚訝,許久才回答一個字,“有!”接着便聽到杯盞破碎的聲音,不是摔在地上碎,而是被他用手生生捏成齑粉!

“請閣主将我賜給劍公子!”眉舒雖與眉巒接觸不久,卻深知她是個極識時務的人,此時無疑是往槍口上撞!

蕭戎歌眉眼一凝,遠在十米之外的眉舒都忍不住脊背一寒,緊接着他指尖一彈,陳沔便從暗處飛了出來,蕭戎歌目光陰戾的掃了眉巒一眼,陳沔便提起她,一縱身消失。

眉舒知道蕭戎歌發現自己了,但他沒有叫她出來,她便只能這樣站着。

一柱香後陳沔回來,眉舒看着陳沔手下幾個暗衛暧昧的眼神,忽然明白出了什麽事,心裏一涼,蕭戎歌這分明是對她的警告!

陳沔屈膝道:“禀閣主,确實不是處女!”

冰凍三尺猶非一日之寒,而他臉寒三尺卻只是一瞬間!

眉舒在仆奴的房裏找到眉巒的時候,她同樣蜷縮在床上,同樣的姿态卻與昨晚溫暖幸福的感覺全然不同,那是絕望灰敗欲死的,心與身都奄奄一息。

眉舒心裏忽然湧起一陣兔死狐悲的凄傷。這個女子是她挑選進來了,也是她一手打扮,昨晚她見到劍潇時,眼裏是那麽癡迷,只一夜竟是這番光景。

眉舒拉起被子輕輕的掩住她身上支離的血痕,扶起她想喂一些紅糖水。女子氣若游絲的開口,“……求你……給我……洗洗……”

眉舒眼淚一時便流了下來,點了點頭,吩咐丫頭端來熱水,一點一點的給她擦着身子,那些傷痕慘不忍睹,那樣絕美的女子竟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在作孽?

“……死也要……死得幹淨……”那是女孩兒最堅持又最卑微的乞求,在泥垢裏,尋找最後一點幹淨!

眉舒強忍着淚怕落在她的傷口上,她忽然哽着喉用他們倆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耳語,“……我和他……其實沒有……”

眉舒手裏巾帕一掉,“可……”蕭戎歌有潔癖,她挑選她們的時候都一再驗了她們是處女才選進來的,昨晚陪劍潇之前也一再驗過,可剛才暗衛禀報說她并不是處女,如果不是那她如何破的處?

眉巒明白她的疑慮,“……是我……自己……”

“為什麽?”眉舒驚疑,她那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如果說“沒有”蕭戎歌就會放她一命?

她已氣若游絲,可這一句話卻說得分外堅決,“為君一顧,至死方休。”不是不知道蕭戎歌的心裏,只是想一賭,賭贏了,便可以一輩子陪在那個少年身邊,賭輸了大不了一死,卻沒想到死得這麽龌龊!

“……劍……”一語未絕,人已玉殒!

眉舒抱着她忍不住便痛苦失聲!為什麽女子都要愛得這麽凄慘?劍潇啊劍潇,他到底有何魔力讓幻影宮主為他永堕地獄,讓蕭流蘇為他殉情自殺,讓眉巒為他受辱至死,讓蕭戎歌為他瘋狂癡迷?

劍潇啊劍潇,你真是一個孽障!

次年的二月初蕭戎歌突然下令問鼎閣對鎮西威繁派出兵,閣中弟子一時大是驚奇,二月初冰雪尚未化開,蕭戎歌十年戎馬生涯豈會不知此時并不易出兵?

可他一語即下容不得人半點反駁,于是問鼎閣弟子一邊疑惑,一邊開始整頓兵馬。

只有眉舒知道他改變即定計劃突然出兵的原因,——劍潇已經去了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蕭戎歌寝食難安,琴瑟無心,但他那麽驕傲的人,說出“我替你解毒”已觸犯了自己的底線,又怎麽肯寫信讓劍潇回來,于是只得以出兵為命逼他回來。

但劍潇沒有回來,不知是他認定蕭戎歌不會這時出兵,還是真的不在意問鼎閣的勝敗。而蕭戎歌卻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喪失了理智!未整頓好便要出兵,大家急切不已之時劍潇回來了。

劍潇來時,眉舒正陪着蕭戎歌在後院裏看桃花,桃花尚未開,緋紅的花苞長滿枝頭,蕭戎歌每日晨起第一件事便是來這裏看桃花。等待花開竟比擦拭扶搖的時候還要息心。

她在桃花樹下替蕭戎歌梳頭,一側眼便看到了劍潇,而蕭戎歌似乎早已知道他來了,因為眉舒感覺到他身子在一瞬間僵硬,手指早已深深的鉗入掌中!

這兩個人之間再不允許有其它人存在,于是她悄然而退。

“三月出兵最宜。”劍潇語氣絲毫不帶個人感情,全為公事而來。

“桃花快開了。”蕭戎歌背對着他,天馬行空的來此一句,他記得那晚他的唇就像這沾滿晨露的桃花。眼裏一時又是癡迷又是痛苦,纏綿如這晨曉的霧氣。

劍潇全不解風月,冷淡的道:“桃花開時閣主再下命出兵不遲,劍潇願一馬當先。”

他身姿欣長,緩緩轉過頭來,立得太久,頭發衣襟都被晨霧沾濕,溫溫潤潤的散下來,是無數少女鐘情的樣子。

劍潇極力鎮定,眼皮還是忍不住跳了跳,蕭戎歌已深深的凝視着他,兩個月不見,他長胖了些,臉色紅潤了些,神情舒緩了些……這一些些加起來,便不是一點點的改變。

果然是陪着他師父的日子好過吧?以往不敢表達的感情都趁那次一并表達了是嗎?如今是愛情、師生情雙豐收?他忍不住便苦笑,他蕭戎歌聰明一世,卻不想也有一日為他人作嫁!

他無力的颔了颔首,劍潇便退了下去,不想多作片刻停留。

桃花終于在三月中旬開了。劍潇窗前也有棵桃花樹,一大早起來便聞到一陣桃花的芳香,挑簾一望,卻驚怔住了。

三月的清晨照舊有霧,氤氲如夢幻,桃花在霧氣裏綻開了笑顏,像雪白緋紅的紗缦随風起舞,譜一曲浪漫而溫涼的骊歌。令劍潇驚怔的不是早開的桃花,而是桃花樹下的人,——蕭戎歌。

他就那麽含笑的立在桃花樹下,衣衫如雪,膚若青瓷,眉目欲染,神色如醉。

劍潇在那一刻腦海裏閃過無數旖旎浪漫的詩詞,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如人面桃花相映紅;如歌盡桃花扇影風……頌罷千詩萬詞,最後惟餘一句。

——桃花箋上,詩兩三行,挑簾一望,他在桃花旁。

在桃花開滿的清晨裏,挑開窗簾,有他在桃花旁,此生願足矣!

這樣奢侈的念頭只在腦中一閃而過,卻如驚電劈開暗夜,一瞬之後劍潇猛然關上窗戶,蕭戎歌被關在窗外,神色凄怆得如被窗扇擊風的桃花籁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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