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殺

都說邺皇朝是個半吊子修仙國,人人通用一本《五行之法》,以金木水火土五境排序,層層遞階。

可九成九的人都停在第一層金铉境舉足不前。

世人傳說,只要攻破這一層難關,便可得道成仙,長生不老。

但美好願景換來的可不是舉國修煉的熱潮,相反神仙故事層出不窮,街口的黃毛小兒都能編出個有鼻子有眼兒的故事來。

信口雌黃的事兒,誰不會。

雨烈打小開始練功,修為一路水漲船高,不過到了五階之後也足足停滞了三年。或許真着了道,随了那九成九人的大流。

他有時想,金之後的木、水、火、土境說不準和那些神仙故事一般,都是捏造的,根本行不通。

信那些神神鬼鬼,不如自己靠得住。

……

“……入溪前輩,我們走過頭了。”身後的人打斷了雨烈正在胡亂發散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擡頭看了看眼前這家的門牌,确實是走過了,但也沒差太遠,“從這家屋頂穿過去,恰好避開守衛。”

說完雨烈也不等手下人反應,自己縱身一躍,幾步攀上了屋頂。動作行雲流水,不多一步不少一步,武功身法爐火純青。

轉眼間手下們便只能捕捉到他的一片衣角。

那三人見狀,也不顧各自上房頂的姿勢多麽怪異,迅速爬了上去,跟上雨烈。

夜極深,雨烈帶着他們在屋脊上飛速行走,可手下們顯然十分吃力,屋脊過于窄小,堪堪半腳寬。

偶爾還有個人沒法一直保持走屋脊,掉了一步踩在瓦片上,發出輕響。

聲響在雨烈耳裏極其清晰,他停下來,扭頭噓了聲,他們吓得立即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待目的地臨近,雨烈從屋頂跳入二層平臺,穩穩落了地。

其他三人趕忙跟上,卻都不敢直接跳,扒着房檐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

……他們挂在房檐上錯落有致地蕩起了秋千。

乞求落地時不要發出一聲砰響,惹前輩生氣。

雨烈那頭毫無征兆,‘咣’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蕩秋千的三人頓時傻眼了,跟這踹門聲比,之前他們踩到破瓦片的那點聲音,就是個屁。

雨烈自然是确認過環境安全,才踹的那麽一腳。

“你你你你是什麽人!”

房裏的人被吓得不輕,踉跄着後退。

雨烈走了進去,他身形高大,籠着一身黑裝。袍尾翻飛,進門處的燭火盡數被他擋在了身後,似是烏雲蔽日。

與他黑裝格格不入的,是臉上那副慘白的面具,上面用朱砂染料勾了幾根不明所以的線條,看着特別瘆人。

在這個四月的初夏夜裏,愣是叫人瑟瑟發抖。

那人顫顫巍巍不敢看雨烈,眼神一瞟,望見外面房檐上還飄着三個影,臉色瞬間更加慘白。

“鬼……鬼啊!!!”

三只小鬼:“……”

光顧着發呆,忘記下來了。

雨烈愣了一下,微微偏頭瞥過去一眼,正巧撞見他們灰溜溜下地。

今晚這幾個人腦子都不太好使,淨幹蠢事。

三人憋屈,并排在門口一站,将這間屋子的出路徹底堵死了。

屋裏人登時涕淚橫流,雙腿直打顫,“大仙們饒命啊!大仙們想要什麽?小的立馬雙手奉上!”

雨烈沒說話,已經接下的任務便沒有商榷的餘地。

他只為取命而來。

瞬息之間,那人應聲倒地,眼裏還充斥着驚恐和迷茫。

血流如注……

地上猩紅的血液刺激着雨烈,太陽穴突突突地跳,眼神中地平靜也轉瞬即逝,體內有一股怪氣猛然破出!

怪氣不受控制地迅速侵占他全身,幾乎同時雨烈周身散發出了比剛才更加咄咄逼人的殺氣。

他捏着刀柄的手漸漸用力,身後活人的氣息不斷刺激着怪氣興奮。

“出去。”雨烈閉了閉眼,勉強對背後的人下了命令。

正要靠近的三人瞬間被驚在了原地,轉而輕手輕腳退了出去,還帶了個門。

同樣作為刺客,他們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雨烈不想在旁人面前失态,更不想一個不慎,聽從怪氣的控制殺了他們。

然而意識的清明不是那麽好守的,自身修煉凝成的金铉氣與怪氣在激烈纏鬥,誰進誰退,誰弱誰寡,這一切都由他的身體承受。

體內翻湧,頭疼欲裂,真不是滋味。

持續了有一會,總算打退了怪氣,怪氣重新窩回他丹田裏盤踞起來,準備下一次伏擊。

雨烈舒了一口氣,在自己丹田裏長住的這位大爺,根源不散,虎視眈眈,好在這次他又有驚無險地挺了過來。

“咳。”雨烈清了清嗓,聲音穿透面罩,聽起來悶悶的。

站在門外時刻豎着耳朵聽動靜的三人立刻走了進來。

雨烈此時精神有些疲乏了,連帶聲音也輕緩了,“匣子樣式還記得吧,快去找。”

“是!”三人應道,馬上分開撲向屋內各個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匣子是這次任務的次要目的,雨烈并沒有要參與他們一起尋找的意思,他靠在桌旁,開始看起桌上的東西。

燭火仍搖搖晃晃地燃燒着,雨烈借着光翻閱起來。

“喂。”雨烈叫了一下身後離他最近的人,把手裏的賬簿抛給他,“一并帶回去。”

那人先是被吓得一驚,然後雙手把賬簿小心地接了過去,貼身收好。

雨烈挑了挑眉,如此大驚小怪的刺客,他還真沒見過,不禁多看了幾眼。看了一會他發現自己的目光好像給了對方更大的壓力,無聲地笑了笑,挪開了視線。

屋中的血腥氣漸漸濃郁了起來,雨烈察覺到,丹田內怪氣又在蠢蠢欲動。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此人身材臃腫,穿得華貴而誇張,是這片一家小有名氣的酒館的掌櫃。掌櫃平時小貪小利慣了,這回不巧順走了一件頗為重要的匣子,惹上禍事,便落了這麽個下場。

不過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從他們踹門闖入內屋,到完事後現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一直也沒有下人過來瞧一眼。

這一切倒像是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一樣。

雨烈在心中嘆了口氣,人一旦失勢,果真如牆倒衆人推。

眼看着地上的血慢慢流成大片,逐漸占據桌前的一片空地,雨烈皺皺眉頭,悄悄挪到窗邊。

他餘光裏見那三個人在偷偷看他的動作,冷眼瞪向他們,“快點!”

“是!”三個黑影皆是微微一顫。

低等級的刺客都對這位頂級刺客又敬重又害怕,他才剛殺了一個人,刀尖興許還熱着,可不敢往上撞。

雨烈輕哼了聲。

“找到了!”這時,屋裏響起一個興奮的聲音。

雨烈瞄了眼他手中之物,揚手掃進自己囊中,“老規矩,其他東西你們看着辦。”

留了話之後,他擡腳剛要邁出,卻看到出路已經完全被鮮血覆蓋。雨烈皺皺眉,他不想髒了新鞋,轉身唰得一下從窗口跳了出去。

房裏三人面面相觑,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入溪大人有潔癖?”

另一人搖搖頭,答非所問:“我頭回見他本人,身法果然名不虛傳。”

說話的兩人各自揣着不同的心思,卻一起怔怔地看着雨烈離開的方向,那外面只剩一片月朗星稀。

“你們別傻呆呆杵着了,還不快找找有什麽好東西!一會人來了,咱就得空手而歸。”

幫雨烈收好賬簿的小刺客聽言,回身開始翻財物,他摸索了一會又好奇地問道:“入溪這麽厲害,為何做任務還要找幫手,還一找就是三個?”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說話人有些得意,開始顯擺起來,“他最煩的就是找東西,我聽人說曾經有一回,他一個人把別人家裏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找着,最後留下個爛攤子回來叫其他人去收拾。”

他繼續向另兩人解釋,“自那以後,凡是雇主有需要拿回什麽物件的要求,入溪都要帶人一起去。”

另外兩人聽至此,克制了一會,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實在很難想象高高在上的入溪找東西找得焦頭爛額的樣子……

雨烈不以真名示人,便用入溪作為自己的名號。

怪氣還未侵擾他之前,他完成過數次高難度的任務,無一失手。

入溪名聲極大,幾乎坐上江湖第一刺客的位子,而他所在的組織破風在行內也處于獨大的地位。

不論正邪黑白,只要是知道破風的,都不敢輕易評論說道,恐惹火上身。但破風也是拿錢辦事,并不平白無故殺人。

雨烈跳窗之後利落地翻了個滾着地,站起身扯掉了面具。

好悶。

要不是義父耳提命面非要他在外人面前罩上,他才不戴。

雨烈吸了幾口清新空氣,緩過勁來。

義父常說戴面具一是為了營造一種神秘感,打打入溪的招牌;二是為了保護他,避免真容暴露。盡管義父說辭牽強,他還是認了。

他搖搖頭笑了一下,拐了個彎進入小巷,找到事先準備好的快馬,頂着夜色飛奔起來。

已經是子時,更夫敲出的打更聲遠遠傳入了雨烈的耳朵。

那聲音空空蕩蕩,街頭巷尾一片沉寂。

不知不覺間他已行至城內西郊,這裏是一大片民居,其中大部分都是空宅。行經此處,更是給人一種萬籁俱寂,恍若隔世的感覺。

雨烈讓馬慢慢減速,踱步進入深巷。

一座普通的小院漸漸顯出門臉兒,有人出來向他行了個禮,“副閣領。”

雨烈跳下馬,對來人說道:“谷旌,我近期沒接任務,晚上不用守在這兒。”

“知道了。”谷旌牽着馬匹去安置,他因為身上有舊疾,不再接任務,只做些瑣事。

這道簡陋古樸的小院門後,藏的便是破風的主宅,陰郁沉靜,危機四伏。

雨烈徑直往裏走去,穿過再普通不過的一座小院,打開第二道門,這裏面才是真正的主宅。

作者有話要說:

受也已經出場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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