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見
玄武門是皇宮正門,大臣進宮觐見皇上,都是從此門入。今日碰巧又有早朝,雨烈他們去換班的時候,玄武門正當忙碌。
侍衛們值勤時經常幾個支隊并一個大隊,聯合值勤。因此在場的侍衛粗略一看,約莫有百餘人。
入宮檢查的,站崗守衛的,以及周圍巡邏的,侍衛們各司其職,井井有條。
雨烈随東十七隊去站崗,他保持着最漂亮的站姿,一動不動,身上的铠甲有些分量,站久了便覺得肩膀沉。
所幸現在還是春末夏初的時節,天氣不怎麽炎熱,氣候适宜。
約莫站了有兩個時辰,早朝結束,陸陸續續便有朝臣往外出宮。
雨烈站在宮牆頭,身居高地,遠遠望見了一個人,吏部侍郎李志方。
此人在破風情報勘探的任務對象中,赫然在列。
破風作為刺客組織,也刺探各路情報。上到江湖大幫下到平民百姓,只要有人買,他們就會無孔不入地刺探出想要的情報,交換報酬。
而皇宮這邊的生意少之又少,雨烈平日裏倒也清閑。
買李志方情報的雇主并不滿意于破風送去的情報,故而一直沒有撤去對他的情報需求,且由于賞金十分豐厚,霸占榜首的位子已有個把月了。
雨烈搭在佩劍上的手緊了緊,随即一轉身。
身旁的廖子彬看了他一眼,眼裏帶着疑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雨烈并沒有開口解釋,他離隊的動作太過理所當然,旁人只當是去上茅廁。
玄武門事實上是由外宮進入內宮的正門,用以區分內外之別。官員出了玄武門,還不算正式出宮。
不過外宮比內宮的規矩就少多了,雨烈他們這樣的小兵,平日裏起居生活也都局限在外宮兵部之中。
雨烈默不作聲地跟了李志方一路,一直到最外頭那道宮門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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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了李志方和旁人的對話,無非就是朝堂上有些事不敢一吐為快,下朝了才敢在背後說道幾句。
雨烈把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先記了下來,也沒指望能一舉探得重要情報。
離隊也挺久了,見李志方出宮,他掉頭便往回走,走到半道兒時忽然被人從後頭拍了一下肩膀。
猝不及防的動作令雨烈精神瞬間緊繃了起來,他回身去看,那是一個穿着侍衛服的少年,見他回頭了便展顏一笑。
少年矮了他一頭,臉龐雖有些稚嫩但輪廓生得好看,額角還汗涔涔的,明眸亮眼,笑逐顏開。
他腦子裏只閃過兩個字:靈氣。
“入溪前輩!我是十……”
“閉嘴。”雨烈迅速捂住了他的嘴,眼神變得狠戾。
少年瑟縮了一下,而後才意識到雨烈沒想悶死他,方才是自己嘴上沒把門,于是他安靜了下來,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确認他不敢再有異動後,雨烈放開他,“過來,進屋說話。”
小侍衛乖乖跟着他走進了一間雜物房,雨烈進屋後扣門,轉身背抵住了門。
“你怎麽認出我的?”他确定自己從未見過少年。
“前輩常去破風堂,我也時常在那,看得多了自然能分辨出您的背影。”少年的一雙眼睛發亮,熱忱地盯着雨烈看,他終于看到了隐藏在白面具後的真容。
破風堂是破風刺客的聚集地,裏面能接發任務,買賣東西,更是大家互通閑聊的去處。
雨烈并不知道,他是破風堂裏話題度最高的那個人,關于他的容貌更是歷來讨論的焦點。
一方覺得他奇醜無比沒法見人,一方覺得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而少年堅定地站在後者不動搖,現在看清了雨烈的容貌,更是恨不得去破風堂跑上十圈,告訴大家他猜對了。
雨烈的确生得好看,他現在着一身铠甲,加之如雕刻般俊逸的五官,身姿挺拔,穩若泰山,恍若一位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将軍。
雨烈被盯得不自在,皺了皺眉,轉眼看到少年領口繡色,微微有些詫異,“你就是十長老的藥童?怎麽……和我一個隊?”
“對,我叫景昭,今後就在東十七隊了!”景昭開心地說道,“十長老讓我好好跟着你,打打下手什麽的。”
宮裏安插進的刺客不多,但也遠不止雨烈一個。
他本以為昨晚劉之語只是知會一聲,有新人要進宮,卻沒想過這個新人直接被塞到了他身邊,看來景昭很受器重。
“前輩?”景昭見雨烈良久沒說話,有些忐忑不安。
“這是在外面,該叫什麽,十長老沒跟你說過嗎?”
景昭急忙站了個筆直,“對不起,我見到您一興奮就忘了,以後保證不叫!”
“興奮?”
景昭瘋狂點頭,“是啊!我一直都很崇拜您!”
溜須拍馬的人見多了,雨烈置若罔聞,轉身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喂……”景昭追出去,走了兩步便不再追了,停在原地看了會他的背影,而後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
雨烈又去別處轉了轉,回去的時候碰巧是午飯時間,于是往飯堂走去。
飯堂裏人聲鼎沸,中午不用值勤的侍衛們幾乎都進來吃飯了,他打好飯找了個空桌坐下,兀自吃了起來。
離他不遠處就坐着東十七隊的侍衛們,隔壁桌的原啓喊了他一聲:“雨烈,半上午又不在啊,我幫你胡亂編了個理由,混過去了。”
雨烈對他點了點頭,“謝謝。”
“诶,不用。”原啓爽快地擺了下手,轉頭和廖子彬繼續聊着。
宮裏侍衛們不是很忙碌,平常偶爾偷個懶什麽的都是小事,大家互相通氣兒,打打掩護也就過去了。
雨烈吃得正香時,對面坐下來一人。
景昭捧着飯碗問他:“你怎麽一個人吃飯啊?”
他停下筷子,擡眼看向景昭:“勞煩你先看看四周,一個人吃飯的多了去了,找別人拼桌去。”
景昭沒理他的話,支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稱贊道:“真好吃,宮裏後廚就是厲害啊!”
雨烈沒有再動筷子,餘光瞥見旁邊的人都在往自己這邊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清清嗓子,扭頭向廖子彬投去目光,指着景昭問:“誰啊?”
廖子彬剛剛是被景昭的大膽鎮住了,這才回神:“哦,景昭,新來的,他進隊的時候你不在。景昭,這是雨烈,以後大家都是一個隊的了。”
雨烈問完話,轉回去看景昭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趁人不注意在桌底下踢了一腳,壓低聲音說道:“不想我把你調走,就挪桌吃去。”
一聽要調走,這可戳中了景昭的軟肋,他一下子就蔫了,興致缺缺地捧着碗筷挪到了原啓和廖子彬那一桌。
景昭一落座,原啓就夾了兩塊大五花放進他碗裏,“他這人不喜歡和別人太親近,你剛來不懂,以後少去招惹他。”
景昭望着雨烈,“他一直這樣嗎?”
一旁的廖子彬道:“是啊,我和他認識三年多了,我們還是同一批進的元麾軍呢,原啓是後進來的,但跟雨烈認識也有兩年了。在隊裏就我們倆還能跟他說上話,他對別人更冷。剛才對你那樣,其實已經算好的了。”
景昭本來就沒放在心上,前輩脾氣冷他不是不知道。不過聽了廖子彬的話,他心裏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原啓:“說實話他這人就這一個毛病,其他的都挺好,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景昭吃着兩塊額外的贈肉,十分滿足:“那他修為如何?應該挺高的吧?”
“是吧。”廖子彬有些不确定地說,“我們剛進宮的時候,有幾個金铉境二階的人看他不順眼,被他輕松收拾了。”
原啓點頭:“我知道這事!照這麽算他修為至少有三階。”
廖子彬:“當時他就二十歲,是不是挺可怕的?而我只有可憐的一階修為,就算現在也才剛突破二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景昭你呢?你的修為如何?”原啓忽然有些好奇。
“我呀,我也二階。”說完這話,景昭有些心虛地躲開了他們的視線,埋頭吃起飯來。
廖子彬和原啓相顧無言,雨烈已經是個天賦高得可怕的異類了,沒想到又來一個。
他們殊不知,這倆人其實都隐瞞了真實的修為。
……
午後雨烈歸隊,脫去了冗雜的铠甲,換了身常服。侍衛只有值勤才需穿铠甲。
衆人在武場上自行練功,雨烈不想練,便歇在旁邊。
他見景昭和一群人湊在一塊打鬧,其他人都對這個新來的十分好奇,很快就熱絡了起來。
雨烈看了一會,心道他是個自來熟,也好。
不再看景昭了,他垂着腦袋開始盯地上的螞蟻。不知過了多久,一雙腳進入了他的視線,往上看那人淺青色的衣擺也随風飄動着。
他仰頭看去,“鞋不合規矩。”
景昭沒料到雨烈會說這個,愣了下才回道:“軍靴沒有我的號了,就……先穿自己的鞋頂一陣子。”
雨烈瞥了一眼景昭身邊站着的原啓,“找我有事?”
“是啊!”景昭笑了起來,“聽他們說你武功特別厲害,想請你指教指教。”
“他們客氣了,我沒有那麽厲害。”雨烈淡然地拒絕他。
原啓道:“你也別小看他,他現在才十六就有二階的修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超過你了。”
十六歲二階?雨烈看一眼景昭,低了吧。
景昭不管雨烈質疑的眼神,再一次問:“現在可以賜教了嗎?我問過了一會沒什麽事,有自由活動的時間。”
雨烈看着景昭,揣測他的用意。
這麽執着的找自己,或許真有什麽事要交代,他松口答應道:“行,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