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朦朦胧胧
宮裏這些天喜氣洋洋的,到處都在翻新,下人們忙忙碌碌,搞得像過年。
站崗的時候,面前正巧有人在布置,景昭好奇,問雨烈:“宮裏最近有什麽節日嗎?怎麽搞得這麽隆重?”
雨烈道:“立秋後是皇後生辰。”
“皇後生辰你記得這麽牢?”景昭的小腦瓜子一下就跑偏了。
雨烈好笑地看着他,“也是殿下生辰。”
“噢……那确實是個大日子啊。”景昭裝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現在這些事前布置和準備都和我們無關,但祝壽那日要全天職守,會是一頓操勞。”
雨烈一想到前幾年宮裏只要有個大日子,動不動就是徹夜職守,便一陣頭疼。
皇後和殿下偏偏是同一天生辰,兩個人都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人,這個生辰的重要程度差不多和春節一樣。
景昭又問道:“那你的生辰呢?是什麽時候?”
“我的?”雨烈從未被人問過這個問題,一時竟有些陌生,他搖搖頭,“我沒有生辰,剛生下來便被人丢棄了,義父将我從街上撿回去,把我養大的。”
景昭微微怔愣,難怪雨烈對他的義父這麽好,被人抛棄過,肯定會更珍惜眼前願意養育自己的人。
他笑了笑,不讓氣氛變得尴尬,“連月份都不知嗎?”
雨烈想了一會,“義父跟我說過,撿我時是深冬,那夜還下着很大的雨,把他凍得夠嗆,回去之後印象深刻,所以給我起名雨烈。”
景昭哈哈大笑起來,雨烈被他笑得板起了臉,怒視着他,景昭憋着笑說道:“不愧是閣領,起名太随意了!照這麽推算,你應該是冬月或者臘月裏生的了。”
“知道了又如何,反正也不過。”雨烈看過去一眼,“你呢?知道自己生辰嗎?”
“巧了,我也沒有。”
雨烈點點頭,他就不該問的,又不是想不到。
景昭說道:“從我記事起,最早的記憶就是被人販子輾轉幾次賣到了風卿城。所以我打哪來的,幾時出生,都不知道。或許我的年齡也是不作數的,有可能我不止十六了呢。”
雨烈擡手敲了一記他的腦門,“你這面相,明眼人一看就是個半大小子,沒長開呢。還好意思說自己大。”
“你讓我自我滿足一下都不行啊,天天被你當小孩,我不樂意!”景昭沖雨烈一陣鬼臉。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生在三月。”雨烈看着他說道。
景昭覺得自己快陷進雨烈的眼神裏了,他發蒙着喃喃:“為什麽……”
“三月,是最溫暖的時節。”
生辰當夜,皇宮裏燈火通明,大鋪筵席。這不是一場家宴,南青還邀請了幾名老臣重臣赴宴。
歌舞演奏,行酒令,玩得不亦樂乎。
雨烈和景昭的位子剛好在兩名要臣身後,江百裏和赤昆。一個武官之首,一個文官之首,都是輔佐南青超過二十年的老臣了,他倆坐在一起一股硝煙味彌漫。
場中上來個美輪美奂的歌舞表演,赤昆滿意地笑着,江百裏見狀在一旁拆臺:“不知道這幾位美人裏哪個是赤兄準備的啊,我看都沒入陛下的眼嘛。”
赤昆滿不在意地回擊:“殊不知令妹進入後宮多年,可曾得過陛下一時半刻的寵幸?”
江百裏冷哼一聲,“我說你要找也至少找出個比皇後美的,這幾個舞女瘦得杆似的,臉又畫得這麽白,大晚上跟鬼一樣,陛下看過來怎麽會喜歡呢。”
“嘿你個老匹夫,不懂欣賞就別看,我覺得美得很。”
……
兩人就場中舞女的美貌争論了起來,全然沒有當朝重臣的樣子。他倆見面就掐,朝堂上如此,私下裏更是如此。
景昭在後面看得想笑,他是不知道原來這兩人吵架這麽有意思。吹胡子瞪眼的,拉其他無辜大臣過來評判哪個舞女更美,末了還覺得不過瘾,評判起桌上的菜肴,一個說這樣好吃,另一人準說難吃,偏偏要對着幹。
不一會兒,坐在高處的南霁陽看厭了,起身和一個跟他同齡的王爺去別處。
江百裏見狀擡手示意屬下帶人跟上,保護殿下安全。
赤昆飲下一杯酒,道:“皇室未來堪憂啊,堪憂。”
江百裏在旁邊點了點頭,今晚頭回同意了赤昆的說法。
雨烈知道朝中大臣普遍都對南霁陽不滿,所以一邊極力勸谏南青生子,一邊抓着南霁陽的缺點不放,彈劾于他,可無奈南青對此沒有重視,不痛不癢懲罰一通就算完事了。
他沒想到大臣們的不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在宴席上就出口評價,絲毫不怕皇上聽見。
……
生辰宴會過後的第二天夜裏,雨烈已經上床了,景昭卻一直沒回來,大概有什麽事耽擱了。
雨烈等着等着困了,半眯着眼昏昏沉沉快睡着時,忽然被人搖醒。
“雨烈雨烈,醒醒。”景昭叫他。
他睜開眼看景昭,景昭一把把他拉了出去。
景昭面色緊張地說道:“陛下失蹤了。”
“什麽?”雨烈瞬間清醒,第一直覺這是假消息。
景昭的語速很快,忙說道:“陛下寝殿傳來的消息,千真萬确,現在內宮那邊已經一團亂。我已經讓人把消息傳回去,告訴十長老了。”
雨烈問道:“怎麽會突然失蹤?是不是他獨自去了哪裏下人沒跟着。”
“不是,”景昭搖頭,“陛下的貼身侍婢是看着他就寝的,而後被人發現昏睡在寝殿門口,殿內的人已經不見了。”
“這年頭還有人綁架皇上?”雨烈匪夷所思,“事關重大,要不我回去一趟吧。”
景昭拉住他,“現在不能回去,你忘了陛下失蹤,內宮已經亂起來了,馬上就會到我們這兒,到時候你無故消失,豈不是扯上天大的嫌疑?”
景昭又道:“閣裏有消息的話十長老也會讓人送進來的,咱們先按兵不動。”
關鍵時候景昭腦子轉得挺快,雨烈點頭同意了。
一代天子突然沒了人,不光宮裏會亂,連帶着整個國度都會被激起千層浪。
果不其然,霎時間皇宮裏人聲鼎沸,侍衛們全部喊起來,調派去各個地方進行搜索。
隊伍中,景昭有些擔心地小聲問雨烈:“那個暗道不會被搜出來吧?”
“不會,那裏很隐蔽。”雨烈說道。
“哎,真是,困死我了。”景昭抱怨着,算上前夜宴席,他已經兩天沒睡好覺了,困勁上來兩只眼睛都發酸。
雨烈拍拍他的背,“誰讓咱們皇帝說失蹤就失蹤呢。”
翌日天明,全體侍衛終于把皇宮都搜查完了,沒找到南青半點蹤跡。江百裏作為元麾軍統領,有失職之罪,于是他指揮着侍衛們到處跑,不讓他們休息。
直到正午時分,一隊才輪到最後一班休息,下值準備去吃口飯。
雨烈看景昭沒精打采的樣子,掰過他的肩膀帶他回宿舍院裏,“先別吃飯了,十長老給了補精益血的藥,吃一粒然後睡一會。”
景昭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好。”
快走到院門的時候路邊突然橫沖出一個小宮女,在他們面前停了一步,塞給景昭一張字條便匆匆走了。
雨烈認得她,她是皇後身邊的暗線,那人自然也認識雨烈,才會當着他的面傳信給景昭。
景昭正要打開字條,被雨烈一把蓋住了,他疑惑地擡頭看去。
雨烈把他手裏的條子抽走,“先回去。”
景昭太久沒合眼,昨夜事發突然也是他在外奔波,主管皇宮情報後剛巧趕上這種大事,雨烈都怕累到他。
景昭聽話回宿舍,往床上一趴,閉着眼睛還念念不忘:“那上面寫的什麽啊……”
雨烈在自己包裹裏找出一個小盒,打開拿了兩粒塞到景昭手裏。
“先嚼了。”
他自己也吃下兩粒,然後躺了下來,展開字條,合上,閉眼。
“字條上說,皇後徹夜未眠,一直在讀一本書。”
“一本書?”景昭聽言,從趴的姿勢改為側躺,“她應該是發現什麽了。”
“嗯,或許吧。”雨烈柔聲道,“別想了,先睡會。”
陽光正烈,卻絲毫不影響他倆休息,景昭沒一會便沉睡過去。
雨烈半睡半醒地記着時間,約莫一炷香後,他坐了起來。
“起來,歸隊了。”他拍拍景昭。
景昭不願起,雨烈道:“我走了?”
“诶!別!”景昭蹿下床,看到雨烈倚着門框等他,立即走了過去。
雨烈把剛才的字條給景昭,“這消息先放着,再等一個時辰看看那侍女能不能知道是什麽書。”
“好,若是沒有的話我便往回送。”
兩人匆匆歸隊,可還是有點晚了,李慶宗老遠指着他們,怒目圓睜,景昭跑過去嬉皮笑臉地說道:“大人大人,屬下錯了,剛去了趟茅廁。”
李慶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趕緊排好!”
他怒視景昭的背影,然後又轉頭看向雨烈,雨烈道:“茅廁。”
李慶宗一掌拍在雨烈後背,“排好!”
這一掌倒是不痛,雨烈走到隊尾,景昭立刻湊了上來,“知道為什麽挨一巴掌嗎?少了一句大人我錯了。”
雨烈抿嘴淺笑一聲,“以後你替我多說一聲呗。”
“我不。”景昭盯着雨烈的笑顏,差點要被他騙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