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聽
納丁鎮離中央森林不算很遠，但坐上馬車也要走兩天多的路程，程肄和薩門特一路上搭了好幾次的順風車，兩天後就到了納丁鎮。
果然還是好人多啊。
擺着一張娃娃臉和完好的禮儀程肄問出了克拉麗莎的住址，兩人一起往鎮邊山腳走去。
納丁鎮邊有一條清晰的小河，順着小河上去走一會就可以看到她們的住處，然而程肄還沒看到房子的時候，就看到了狗血的場景。
兩個男人圍着抱着木盆的女孩，笑得十分猥瑣，女孩低着頭，身上穿着暗綠色的長裙，手指抓着木盆邊緣泛白。
狗血撒一地，這該不會就是他要找的克拉麗莎吧？
結果還沒等他準備上前英雄救美的時候，就眼睜睜地看見天色暗了下來，幾道閃電瞬間滑落下來，噼裏啪啦就把那兩個人電個正着。
程肄捂住了眼睛。
這個時候練到極致的耳朵就明顯地聽到前方男人的慘叫。
雷屬性還真是恐怖……程肄默默做了一個決定：如果以後碰到雷系同學的話果斷離遠點吧這麽危險的屬性。
兩個男人爬起來，驚恐地看着還是烏雲密布的天空，倉皇而逃，奔進了森林。
“克拉麗莎！”有人喊着這個名字，程肄下意識擡頭看去，就看到一個男孩子從樹叢裏跑出來，搭着女孩的肩膀擔憂道，“沒事吧？”
女孩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程肄覺得好像從這個女孩臉上看到了弗斯特的影子，然後他聽到她用綿軟的聲音說話，“我沒事，謝謝你。”
男孩子松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程肄已經跑到他們倆身邊，喊了一聲，“克拉麗莎！”
男孩子一步跨前，擋在克拉麗莎身前，還沒散去的烏雲又打了一聲雷。
“等等等——”程肄把手擋在臉前，“我是弗斯特的朋友！”
被兩個男人圍住都還抱在手中的木盆這個時候掉在了地上，克拉麗莎一把推開了擋在她身前的男孩子，眼睛裏充斥着不可置信。
“克拉麗莎……”
結果原本溫和的克拉麗莎擡起一腳，踹中程肄的腹部，“少騙人了！”
……
“真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克拉麗莎眼睛含着淚不停擦拭着，聲音哽咽，“我以為又是來騙我的……”
程肄捂着被踹出青紫的腹部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媽呀女人好可怕……不過他揮揮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跟個女孩子介意什麽啊他又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就是……他的臉皺在一塊，好疼啊……
“我、我去給你拿傷藥！”克拉麗莎請程肄和薩門特坐下，沖進內屋翻箱倒櫃起來，偶爾還可以聽到女孩“哎呀”一聲。
先前降雷的男孩擋住了程肄的視線，他臉上寫滿警惕二字，聲音低沉：“你最好是真的。”
弗斯特離開這裏已有八年之久，但克拉麗莎還保持着如同小女孩的純真心思，恐怕也是受人保護的。程肄摸了摸下巴，問，“你喜歡克拉麗莎？”
男孩子一下鬧了個大紅臉：“關你什麽事！小孩子就別多問！”
小孩子程肄：“……”他沉默了一會，問，“你比克拉麗莎小？”
眼見着男孩握緊了手，窗外漸漸暗下來，時而還打了一下雷。
薩門特疑惑開口，“你是特屬雷？”
特屬就是指那種一出生就自帶屬性的開挂家夥，如果練習恰當，登上魔法師巅峰的可能性會比那些普通人高上好幾倍，因為他們的特性，甚至可以不吟唱就引來元素聚集從而發出魔法。但是特屬魔法師一般一出生就會被帶到神殿去，所以這種人在普通家庭裏并不會出現，那這個男孩子……
“蘭德一直在保護我的！”克拉麗莎這時從屋內沖了出來，懷裏還抱着一罐東西，她急急道，“他是個好孩子！并不是被魔獸侵蝕了！”
此時蘭德卻松開了緊握着拳頭的手，轉頭跑了出去。
克拉麗莎把罐子放到桌上，有些抱歉地羞澀笑笑，“他是在害羞，他真的是個好孩子……請不要告訴神殿的人。”
就算你不說他也不會跑去跟神殿的人講話的真的！因為他本身也是個逃亡在外的神殿通緝犯啊！（哪裏不對）
在程肄打包票了之後，克拉麗莎很快放下心來，“那麽請你脫下衣服。”
“诶——？！”X2
程肄捂着還泛着疼的腹部，扭頭看薩門特，“你叫什麽？”
薩門特緊着一張紅臉，連耳朵都繃直好像頂起了帽子，程肄看着疑惑，耳邊聽到克拉麗莎解釋，“幫你擦一下藥……”
“我自己來就好了！”程肄也不管為什麽薩門特這麽奇怪了，接過罐子道謝，按照克拉麗莎的指示進到一個房間裏自己抹藥。
然而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全部人都到了屋外，天空暗沉，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了一樣。
下他妹的雨啊！這明明是要打架的節奏啊怎麽回事！他就去上了個藥！
他跑出門的時候，正看到一道閃電破空而下直擊薩門特，薩門特腳步用力踏地，躲是躲了開來，但戴在頭頂的帽子被破了個口，雖然沒有掉，但那只黑色的耳朵已經半露出來。
薩門特彎身，手成五爪狀，露出有些尖銳的牙齒，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怎麽看怎麽像暴走的樣子啊喂！
難道帶只熊人出來要帶只熊回去了嗎……程肄不着邊際地想。
在程肄神游的時候，薩門特那邊卻動了動鼻子，扭頭就看見了程肄倚在門邊，他驚地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直起身來。他下意識地不想讓程肄看到他身為獸族而被人類厭惡的殘暴一面。
因為程肄是人類。
“怎麽，不敢打了嗎？”此時的蘭德卻是嘲諷大開，“你果然是膽小吧？”
“蘭德！”克拉麗莎這才上前拉住蘭德的手臂，按住蘭德的後腦勺往下一按，“非常抱歉！”
程肄看得滿臉不解。
後來跟克拉麗莎聊完弗斯特，在女孩抹淚懷念時，他才問出口，也不管兩個當事人就在他們身後背身而坐。
原來在他上藥的時候兩人莫名其妙地吵了起來，然後就上升為打架。
程肄用“你們是小孩嗎”的目光看過去，看完才意識到這兩個的确是小孩後又把目光裏的內容改成“熊孩子真不好教育”。
兩人被看得莫名其妙，薩門特還在程肄的目光下扭過頭。
這麽一鬧天就黑了，克拉麗莎請兩人住下明天再走，程肄看了眼滿臉寫着不甘的蘭德非常歡快地答應了：叫你熊！
……好像哪裏不對。
“克拉麗莎，你們的母親呢？”
“啊……”克拉麗莎恍然了一下，說，“母親早就不跟我住在一起了……”她這麽說着，眼睛低垂，周身仿佛環繞着一層低沉的氣息。
程肄下意識就道了歉，道完歉才發覺：不對啊。
他兩天前從耳機裏聽到的對話，雖然沒有明确的稱呼，但明顯是上下輩并且熟稔的關系，所以他就自認為地把那個聲音代入了弗斯特的母親。
勇者警惕陡升，問着那個正在端菜的克拉麗莎，“那你一個女孩子可真辛苦啊……”
克拉麗莎輕輕笑了，她搖搖頭，把碗一個個擺好，“都習慣了呢，更何況還有蘭德保護我。”
程肄心更是沉了下來，他在克拉麗莎去內屋拿東西的空檔，躲着蘭德的視線拉過薩門特低聲吩咐，“東西先不要吃。”然後也沒等薩門特反應過來，借口尿遁跑到了有些黑暗的森林裏。
他有些緊張，不住地回頭看有沒有人，拿出耳機戴上，只是一會，就聽到裏面細碎的聲音傳過來。
“……還在忙呀？”
“快好了，就來。”
“不要太忙碌了親愛的，來吃飯吧，吃完我來陪你一起。”
“不用這麽麻煩的母親，”耳機那邊的綿軟女聲輕輕笑了一下，卻驚得程肄冷汗都滴落下來，既然克拉麗莎在跟母親住，那這個克拉麗莎又是誰？！為什麽聲音一模一樣？！“我就來了。”
耳機那邊的一對母女在飯桌邊相談甚歡，蹲在草叢上灌木後的程肄整個人混亂了。
等、等等……好好想想這個場面到底要怎麽解決！
程肄不僅混亂還慌了，他以為能幾天就搞定的事結果遭遇了無法預想的場面，按着耳機的手都有些抖。他想到第一次跑路的時候十分順利，第二次跑路的時候遇到的是撒爾這個外挂才……
這麽想着，耳邊聲音忽然發出“呲呲”聲後就轉換了，那低沉的聲音讓程肄心突然一跳。
“……程肄……”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他瞪大了眼睛，原本驚得要跳出胸口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聽着這魔王第二次喊他的名字，他想着反正魔王也聽不到，就嘗試着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撒爾……”
……放棄果然還是很難的啊，程肄覺得自己跟個神經病一樣在這裏偷偷喊心裏那人的名字，但喊出口卻又是滿滿的幸福——這肯定不是因為這次沒有聽到呻、吟聲的原因。
一章确定自己心思一章決定放棄一章又放棄了自己的放棄的勇者肯定只有他一個吧……
結果耳機那邊魔王忽然就靜了下來，連呼吸都微不可聞，只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程肄有些慌張地站起來，卻忘記了他是在灌木後，而灌木邊就是幾棵不算雄壯的樹，他腦袋直接撞了上去，他不自主發出一聲痛吟，揉揉腦袋彎着腰走出去，摘下耳機。
他呼吸有些紊亂地把耳機塞好，嘀咕幾聲都是魔王的錯才踏出森林，走回了木屋——他雖然很想直接跑路，但他總不能把薩門特丢在這裏吧！畢竟是他帶來的薩門特啊！T^T所以說薩門特為什麽你要跟來啊簡直就是累贅……
而且，這個蘭德也是一個疑問的存在，既然他是特屬魔法師，為什麽沒有被神殿抓走？特屬魔法師出生的時候魔力波動是世界上所有法師以上的魔法師都可以感受得到的，而這種等級以上的魔法師大部分是自由身，其餘則是為國效力，無論是哪個國度的神殿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特屬魔法師出生的地方而後不顧父母意願将之帶走。
然而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乒呤乓啷一陣嘈雜聲，他暗道不好，這熊孩子該不會直接說“查理叫我不要吃東西”了吧……等等誰是查理啊！
在他停在門前猶豫的時候，原本暗沉的天忽然一亮，一道閃電從空中直接劈下，直直覆蓋在了整座木屋上！
就連程肄也無法避免。
可以說他是完全沒反應過來，只是白光突而在眼前閃過，在他想躲開的時候就感覺到從腳下傳來一股難以言說的電流，好像細線般扯住了自己的腿部神經，這是程肄第一次這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兩只腳的神經所在，但麻痹感卻讓他沒法控制自己的大腿，而且根本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就快倒下的時候他眼睜睜地看到前方的木門被裏面的力量撞破，好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般，木板碎裂散出的碎屑迸裂開，所幸只是劃過他的雙臂，但一個黑影從裏面沖了出來直接撞在了他身上，代替木門把程肄整個人給撞了出去！
腳脫離地面到空中的時候，程肄原本被電麻的一雙腿痛感還未消失就被龐然大物的沖擊力給撞到，而包裏的東西只減緩了一點的沖擊，腹髒被擠壓，他的感覺只是腹部一痛，胸口一悶，喉口一甜，鐵鏽味在口中蔓延開來，他只來得及看到背對他的薩門特頭頂上那豎起的兩只半圓耳朵和沒有一絲星光的黑夜，想去抱緊自己的包卻沒能做出這樣的動作，就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