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離鴻呆了呆:“狼主……”

狼主擡起頭看了他片刻,忽然一揚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這一掌毫不留情面,把離鴻打得滿嘴血腥,幾乎滾下床來。

離鴻本來就失血過多,挨了這一下子,只覺得兩眼直冒金星,半天都沒爬起來,好不容易擡起頭,卻見他又要擡手的樣子,忙強撐着爬起來躲到了床後的角落裏。

狼主微微一頓,看他戒備又虛弱地窩在角落裏的模樣,輕而冷地笑了一聲。

離鴻混沌的意識稍一清醒,便覺得很是不妙,歷來見狼主責罰下屬時,那幫人別說反抗,就連動也不敢動一下,自己這樣躲到一邊,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過來!”狼主隔着床對他道,面具下的眼睛琢磨不透,“你過來,我不打你。”

離鴻疑惑地看了他一會,慢吞吞地走到了他跟前。

狼主果然不再動手,只冷笑了一聲:“你離開副都這些天,倒是辦了不少事,如今整個錦州城可是都知道你離鴻的大名了。”

離鴻心裏一沉,已明白他是為了什麽前來興師問罪,當下也不知該如何辯解,默默等他說下去。

“風狼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好,但極少有人能像你這般聲名昭著,”狼主盯着他緩緩道,“這便是不斬草除根的下場。”

離鴻不敢與他對視,躲閃着移開視線,低低道:“屬下知錯。”

狼主低哼一聲:“你知什麽錯,是未能替我查出駱罕的底細,還是三番四次相助外人逃命?這樣膽大妄為,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他竟什麽都知道了,離鴻放棄掙紮的念頭,捂着傷處跪起身:“狼主恕罪。”

狼主冷笑道:“你今日大約也得到了教訓,正道的那些蠢貨,你幫他們,他們反而個個把罪名栽贓到你頭上。”他伸手在離鴻胸口上用力一戳,“挨的那一劍,痛不痛?”

原本稍微愈合的傷處又被他按出血來,離鴻痛得冷汗直冒,這傷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雲弘,心中之痛一時還要勝過□□上的痛楚,愈發低落下去。

狼主看了他片刻,收回手道:“駱罕的事,給我繼續查下去。”

“是。”離鴻低聲應道,又有些遲疑,“狼主為何突然來到這裏,好像并未知會天南堂?”

狼主靜默了片刻,擡起下巴道:“我到哪裏難道要知會他們?”他頓了頓,看着離鴻剛要張口。

離鴻立刻道:“屬下絕不會透露狼主的行蹤。”

“你不透露,可你臉上的傷又要如何遮掩?”狼主挑起他下颌,向他側臉上看了看,“啧,腫得有些厲害呢。”

離鴻雖然看不見,但從面頰上一直持續不退的燒灼感來看,這一巴掌大約把他半邊臉都打腫了。

狼主輕嘆了口氣,向榻沿邊坐了下來,一手從袖中取出個瓷瓶:“用這藥敷一夜,明日大約就看不出什麽了,誰要是眼尖發現不對,你便尋個借口處置了他。”

離鴻脊背上一寒,心道明日還是在房內躲一天,什麽人也不見的好。他原本以為狼主是要把藥瓶給他,誰知還沒伸手去接,狼主已自顧自拔開瓶塞,将藥膏倒在手心上,向離鴻腫起的臉頰上揉了揉。

他的力道微重,離鴻除了覺得痛之外,還很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悖逆他把臉躲開,只能硬着頭皮任他敷藥。腫痛的地方似乎格外敏感,被狼主掌心的薄繭摩挲着,微微有些麻癢,但那指頭卻是柔軟的,沒揉幾下便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

“還有件事……”離鴻有些猶豫,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駱堂主說要任我為副堂主,我總覺得……”

“不必覺得不安,你是我指派來天南的人,做個副堂主也不算什麽,駱罕向來懂事,這點面子總不會不給。”

離鴻輕輕低下頭:“既然駱堂主對狼主這樣盡心,狼主為何還是對他起了提防?”

若在往日,他絕不敢當面問出這話,但今天也許是受傷昏了頭,不知不覺便問了出來,狼主竟也沒有再給他一巴掌,只冷笑了一聲:“以駱罕的身手,去太虛宮盜本秘籍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但他偏偏殺了個元字輩的老道士,暴露了風狼的身份,捅了那幫臭道士的馬蜂窩還不夠。如今洪家莊這筆買賣,又做得這樣驚天動地,轉眼間讓風狼成了江湖上的衆矢之的。”他轉頭看向離鴻,寒意更甚,“跟你做的那些事是不是很像?”

離鴻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駱罕可不像你那般蠢,他一向沉穩狠辣,做出這些事,怎會沒有蹊跷。”

離鴻一怔,尴尬地低下頭去,略一思索,狼主說得确實不假,這些事連在一起,竟象是存了心地引火燒身。

“可是……駱堂主做這些事,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

狼主似乎是氣極反笑:“這是我讓你追查的事,倒來問我?”

離鴻自知失言,忙閉上嘴。

狼主站起身,最後冷冷道:“這幾日的事我暫不追究,但你若再惹了麻煩,可別怪我脾氣好得有限。”

沒過兩日,離鴻便同迷花兒幾個受了傷的被送往雲州,這裏風景依舊,不過安排的住處比原先寬敞奢華了許多。他連續躺了幾天,卻始終是淺眠,好像一閉上眼睛,雲弘的面孔就會出現在腦海裏,已不再是多年記憶模糊中的樣貌了,清清楚楚的俊秀模樣,手裏執着長劍,不由分說地刺進了自己胸口。胸口的傷剛剛有些愈合的趨勢,傷口癢得象是有螞蟻在爬,離鴻再也躺不住,提起床邊的刀就來到了院內。

原本田老夫子叮囑過,讓他痊愈之前不要亂動,但逐影刀法是極易生疏的東西,無法丢開手去,再者他也不想一味沉浸于酸苦的思念中。秋風瑟瑟,掃起庭院裏的落葉,卷着少年舞刀的影子起起落落,很快這庭院關不住他,又帶着刀挾起風躍到了院外,刀勢兇猛,帶動得大片樹枝搖晃起來。他自己卻不覺得,只是苦惱地鎖着眉頭,雲弘的影像依舊是趕不走,冷峻的面孔和當胸一劍把他心都刺痛了,于此時,手中更快,離恨被舞得化作了一抹銀光,直把一旁瞧見的人都看呆了,等他自己回過神來,外間這片地方早已被糟蹋得亂七八糟。

離鴻呆呆地看着滿地斷枝枯葉和碎裂的石桌石凳,喘了兩口氣,又打量了一番手上的長刀,不知今日的刀法為何會比往日快了許多。

“您要不要進屋休息一會,這裏我來打掃。”一旁的下人小心翼翼說道。

離鴻轉過身,看着這個胖乎乎的壯漢,既驚又喜:“阿貴!”

阿貴卻沒有那麽吃驚,似乎早就認出他,只憨憨笑了聲:“離少爺。”

離鴻被這個陌生的稱呼弄得有些無措:“阿貴,我們不是說好以兄弟相稱麽,你怎麽又……”

阿貴撓了撓頭:“您現在是副堂主,我不能這樣沒規矩。”

“咳,你叫少爺倒讓我不自在,我這麽個粗人,哪裏像少爺了。”離鴻收了刀,上前笑嘻嘻地說道,“說來我還沒謝你呢。”

“謝……謝我什麽?”

“這個,”離鴻從衣襟裏扒出那個小銀魚,“多謝你替我尋到它。”

阿貴不好意思起來:“小事一樁,還多虧它份量輕,不值什麽錢,不然那些人眼饞藏起來就不好辦了。”

離鴻又拍了拍他的肩:“還有你給我捎來的笛子,我常常沒事做的時候瞎吹吹,心裏就會好受些。”

阿貴眨巴了幾下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什麽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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