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意說的是藥效,離鴻腦中卻已生生浮現出天南堂衆人的受刑模樣,再也忍不住,站起身道:“請姑娘垂賜解藥。”

如意抿起唇又是一陣笑,笑完了才道:“我憑什麽給你?”

離鴻愣了愣:“不知姑娘要什麽,錢物或是……”

如意只搖了搖頭,打斷他:“我倒不缺錢。”

離鴻低頭看了看自己,他确實沒什麽可拿出來讨好女人的東西,連銀兩都不多,最值錢的怕只有腰間那把刀,可是人家未必看得上這沾滿血的東西。

眼看暗夜即将過去,雲州危在旦夕,離鴻無法,躬腰向如意行了個大禮:“在下當真急着求藥,姑娘想要什麽報酬,盡管開口,日後離鴻赴湯蹈火也會替姑娘取來。”

“你堂堂男兒,拜我一個娼妓做什麽。”如意瞅着他嘻嘻一笑,“我以為依風狼的脾性,早該把我吊到房梁上,脖子上架着刀逼着要解藥呢,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嗯?”

“你我無冤無仇,更何況是我有事相求,怎麽能強逼于你,再說你是個弱女子,我原也不能跟你動手。”

如意又笑了,她一雙杏眼上下打量着離鴻:“俗話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這兒什麽都不缺,唯獨缺個依靠,我瞧你人挺老實,模樣也順眼……”說着她走到離鴻身邊,一手搭上他胸口,“想要解藥也可以,不過得娶了我。”

離鴻吃了一驚,驚愕地瞧着她,卻不見她有一絲的玩笑之意,而後還變本加厲地兩只手都摟了上來,抱住了他的脖子。

“不成的姑娘。”離鴻掙紮着退開去,“別的我都能答應,這個不行。”

如意不依不饒地靠上來:“怎麽,你嫌我是個□□,還是覺得我長得醜?”

離鴻急忙道:“不不不,我自己是個棄兒,怎敢輕看姑娘的出身,再說姑娘花容月貌,便是瞎子也不會分辨不出。只是……”他為難地咬住下唇,“我心裏有別人了……還是個男人。”

如意神色一頓,古怪地應了一聲:“哦?那真是可惜了。”

離鴻不知是否惹惱了她,讷讷地道:“那解藥……”

“我們幫中的東西從不給外人用,這是幫主姐姐定的規矩,”如意又看了他一眼,“那麽,就當是給你偷了的吧。”

離鴻明白過來,喜不自禁,向她連連作揖:“多謝,多謝姑娘。”

如意嘴角卻現出一絲苦笑,喃喃道:“我也不知自己犯了什麽糊塗,剛剛在暗巷裏明明是你多事,我卻忍不住想,要是六年前那個夜裏也有人這樣多事救了我,或許我根本不會淪落至此。”

她聲音雖低,但離鴻還是聽了個清楚,不由得怔住了,倒是如意很快沒事人似的仰起臉來:“去,把牆角的那甕酒搬走。”

“酒?”牆角裏确實有個不小的酒壇,離鴻有些不解。

“那便是解藥,酣甜香一下能迷倒一片人,尋常解藥解不得,你須把這酒架在爐上,文火慢煮,待酒香飄出,十裏可聞,聞到之人便能從藥性裏醒過來。”如意說完,看了一眼窗外,“快走,等幫裏的姐妹都回來可就走不成了。”

離鴻忙應了一聲,抱起酒壇就向門外走去。

“哎,可別忘了你應過我,往後總要幫我辦件事,以作報酬。”如意在他身後道。

離鴻點了點頭:“在下決不食言。”

清晨,雲州湛藍的天色中浮着一抹紅雲,迷花兒在晴好的陽光下打了個呵欠,呵欠打到一半就停了,他在空氣裏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太安靜了,天南堂雖然擅長的是旁門左道的功夫,但不少人仍堅持晨起練功,而這個早上實在是安靜得不同尋常。

迷花兒四下裏看了看,将手攢到嘴邊,引出一聲悠長的嚎叫,這狼嚎在四野裏回蕩了片刻漸漸消弭,沒有任何的回音。

“出事了。”迷花兒在心裏默默地道。

他輕功奇絕,雲州地形又爛熟于胸,沒過一會便尋到了堂中司庫外,只見地上倒斃着幾個風狼的兄弟,都是背腹受創,看樣子竟是還未動手便被殺了。這幾個人還帶着酣甜香的蹤跡,迷花兒深知此香厲害,暗罵道若不是老子研了一輩子香,不受藥性,今天怕也得躺在這。這番驚變之中,他心頭早掠過了無數種猜測,此刻看見屍首上的劍痕依稀是天機門的路子,方才認定是什麽人闖進了雲州。

穿過兩個廳堂,前面便是一大片的空場,此時場中黑壓壓擠滿了人,一邊是太虛宮和天機、嶺南等派,另一邊自然便是天南堂的人,他們大都倒伏了一片,只有駱罕和苦娘幾個好手勉強站着,看神色也是昏昏沉沉,毫無抵抗之力。

太虛宮老道元青咳嗽一聲,向他們道:“風狼這些年在江湖中興風作浪,殘殺無數,我等雖無力規勸,但也不能放縱。此番你們殺害洪莊主全家之事,各位武林同道眼中容不得,我太虛宮更容不得,只請你們以命抵命,血債血償。”

苦娘似乎受了傷,嘴角鮮血淋漓,她冷冷一笑:“臭道士,說得倒理直氣壯,你們正道當真光明正大,何必用下三濫的招數在我們這安插奸細,散布迷香。洪老頭的死你們不見得有多在乎,大張旗鼓殺到這,怕是惦着咱們風狼的寶貝吧。”

嶺南派的掌門李常景是個粗人,當下便跳了出來,伸手就是一掌,喝罵道:“臭婆娘,少血口噴人!”若在平時他這只手立時便會被玄絲索絞下來,只是現下苦娘早已無還手之力,生生挨了這一下,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

李常景一面罵一面還要上前,只覺眼前一陣黃煙,熏得他眼睛鼻子一起發痛,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什麽鬼東西。”

身後有人叫道:“小心,是迷花兒的毒煙。”附近幾人立刻捂着鼻子向後退去,卻還是晚了一步,當下咳成一團,鼻腔口中全是血沫。

趁着這陣煙,迷花兒上前扛起苦娘剛要退去,卻被一支飛箭射中左腿,跌了下來。

天機門少掌門收了扇子:“怎麽,這個便是那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

他手下幾個門人立刻上前拉起迷花兒,将他牢牢制住,迷花兒轉頭看着這個面色冷硬的青年,嘻嘻一笑:“小兄弟何必這麽不留情面,咱們還有親呢。”

那位少掌門怒極反笑:“我與你有什麽親?”

“這可要問你娘,說不定,你還是我半個兒呢。”迷花兒說着怪笑起來,登時便被甩了一耳光。

那少掌門被他這樣羞辱,只用力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幾位前輩在這,等他們的事完了,我再同你算賬。”

元青早在一旁冷眼看着這番鬧劇,此時念了一聲道號,方道:“本門此來一是為洪家莊血仇,二是為我亡故的師弟元壽讨個公道。”他擡頭看了駱罕一眼,“只要把離鴻那厮交給貧道,太虛宮絕不過多為難。”

駱罕只搖了搖頭:“他不在這。”

他話音剛落,李常景便唾了一口:“道長何必跟這些賊人多話,想必他們也不會乖乖交出人來,還是動手吧。”他就近揪起一名天南堂衆,擡手便劈斷他後頸,又抓起了鄰近的田老夫子,剛要舉起手,忽然抽了抽鼻子,“好像有股酒味。”

被擒在手中那奄奄一息的幹癟老頭猛地睜開眼睛,刺得李常景一個激靈,伸手就向他胸前要穴拍去,掌心剛一落下,那老頭胸口竟猛然彈起,一股強勁內力直把李常景震出了幾丈開外。他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捂着痛麻的傷臂:“你……你們……”

方才癱軟成一片的天南堂衆竟已紛紛站了起來,個個眼中都泛出嗜血的殺意,幾大門派都是一驚,不約而同拔出了兵器,俨然是做出了準備對戰的姿态。

“各位。”一個聲音朗朗道,“且慢動手。”

衆人都向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身形挺拔的人影立在不遠處的青石臺上,臉上籠着張猙獰的青狼面罩。

“離哥兒。”迷花兒第一個跳起來叫出聲,很快因為傷腿又軟了下去。

離鴻轉向天南衆人,躬身道:“對不住各位,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你能弄到解藥,我第一個佩服你!”迷花兒依舊嘴快,很快其他人也都随聲附和了起來。

見這少年言行間很有些氣度不凡,元青不由得心中可惜,問道:“你是風狼的人?”

離鴻轉向老道,行了一禮:“在下便是各位要尋的離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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