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怨迷相誤

胸口憋悶,有一只猛獸撕扯着,拼了命地往外鑽,岳小舟大口大口的喘氣,看着書房窗外仆人們的身影來來往往。

不能在這裏。

岳小舟的腦海裏只剩下這一個想法,她推開房門,岳鳶和半夏皆是一怔。

“不必跟來,”岳小舟強作鎮定,面色如常,“在這等我便是。”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疾步離開。

越過主居,岳小舟徑直走向自己從前的閨房,眼淚忽然湧了出來。

從前的房間許久不用,卻還是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岳小舟跨入後将房門緊閉起來,眼淚已經肆意流過了臉頰,膝蓋脹痛不止。

岳小舟自小一哭得急了就會打出連串的哭膈,像是上不來氣一般,因而每每或是委屈或是氣急流淚的時候岳文安總是心疼的不行,百般嬌哄,使勁渾身解數,只為掌上明珠一展笑顏。

可是此刻的岳小舟靠在牆上,哭膈一個緊接着一個,眼淚止不住地滑過臉頰,卻再沒有人真的将她的委屈放在心上。

即便有又能如何呢?岳小舟絕望得想,自己根本不敢讓任何人看見這眼淚。岳府上下幾百人,随便一個人多一句嘴,她許久的處心積慮就會惹來猜忌,最終化作泡影。

你還想再死一次嗎?

岳小舟在心裏喊。

可這也止不住委屈的眼淚,她在屋裏困獸一樣地快步來回走着,想要盡快發洩出憤懑來,一邊走,一只手緊捂住嘴,生怕哭膈與哽咽的聲音引來下人。

“小舟。”

門外傳來晏北寒的聲音,他不是受傷了麽?岳小舟驚恐地擡起頭,發覺卧房雖大,卻根本無處躲藏。

“小舟,我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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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舟聽見門開的瞬間迅速地跑到了床上,一只軟底繡鞋被甩了出去,她顧不得別的,一把扯下帷幔。只是扯得太急,松開了捂住嘴的手後,哭膈冒出來三四個,她又慌忙捂上,縮到了床腳。

“小舟?”随着關門的吱嘎聲,晏北寒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他像是在試探一樣叫着自己的名字,岳小舟清楚她不得不答話,可是如若真的開口,哭腔加上哭膈,晏北寒這樣聰敏又怎麽會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腳步聲聽在床前,岳小舟焦急之餘眼淚更加洶湧起來。

帷幔一動,岳小舟最終還是開口。

“別動!”

她音調急促尖利,又帶着十足的哭腔,兩個字随着兩個哭膈說出來,聽着倒有點像是嬌嗔。

帷幔再沒有晃動,只是半透的薄紗與晏北寒玉立的剪影交疊,朦胧的讓人膽寒。

“心裏委屈可以告訴我,”晏北寒的聲音格外輕緩,像是怕驚到岳小舟一般,“即便是這樣将自己關在房裏久了也難免會有人疑心。”

“我沒有大礙,”岳小舟強裝鎮定,指甲卻深嵌到了床褥中,“吃的不舒服有些惡心而已,剛剛弄髒了床鋪,你別看。”

哭膈一個接着一個,岳小舟唯一能想出的借口只剩這一個。

帷幔外回應她的先是一陣沉默,而後是一聲綿長的嘆息。

“我早就清楚你哭起來時的樣子,只是你都已經忘記了,在我剛被你帶回岳府不久後,你告知我改頭換面新的身份,還有要與我成親的消息。說完後你就落下淚來。”

晏北寒的聲音隔着帷幔聽來有些不真實,岳小舟忽的想起當初自己也是這樣萬般無奈的委屈,只是還不懂得隐忍,在晏北寒的面前就忍不住落下淚來,最後哭着奪門而去。

一時慌亂,岳小舟沒有想到晏北寒會記得自己當初的莽撞,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忽然感到害怕,或許就是這無數個不謹慎最終引致晏北寒的背叛。

“你哭的聲音就和方才一樣,我不會記錯。”

話音輾轉而落,帷幔波動着緩緩而開。

岳小舟縮在床角眼睜睜地看着,慌亂,局促,淚如雨下。

晏北寒的面色依舊沒有多少血色,襯得一雙漆黑的瞳仁中眼光流轉,明亮異常。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因為帶傷的緣故,動作看起來總是有些緩慢。

哭膈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岳小舟忍不住向後縮躲,脊背與床架緊貼得不能再緊,她還是拼命擠壓。

晏北寒看在眼中,不再向前。兩人的目光交彙,岳小舟的手被晏北寒從床褥之上扣了下來,牽引着搭到了他心口的地方。

“小舟,”晏北寒的眼神熾熱,岳小舟被灼燙得無所遁形,“你可以試着相信我。”

岳小舟呆愣住,眼前閃回出破船之上的畫面,那時的晏北寒與眼前仿佛是兩個人,她分辨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看着岳小舟的目光凝滞,晏北寒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了她單薄的肩上,拉近,再拉近,最終将岳小舟輕柔地攬入了懷中。

哭聲漸止,岳小舟沾滿淚水的臉潮濕的粘膩在柔軟的衣料上,酥□癢,晏北寒的身上是湯藥苦澀的味道,沉靜幽若,她聽到節奏紛亂的心跳聲,感覺到一只手輕撫着背脊,還有頭頂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嘆息聲。

我要的不止如此。

岳小舟腦海裏炸開破碎的火花,字字句句紮到心底,她猛然推開晏北寒,滿是淚痕的臉上表情鎮定的可怕。

“我沒事了,”岳小舟漠然地笑了笑,“多謝你。”

聲音似乎飄了好久才傳到晏北寒的耳中,他的手早已悄無聲息地收回了身邊,這份疏離與戒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低頭許久,再擡起頭後晏北寒也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他什麽也沒有說,也不想說,床帳婆娑間兩個人疏離地相視而笑,晏北寒将所有的落寞不甘埋藏得如同岳小舟的軟弱,最終只是化作一句好好休息,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着晏北寒離去的背影,岳小舟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才恍然發覺,自己的哭膈竟不知何時止住了。

自燕素雪來過的兩日裏,岳府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這件事。

而岳小舟發洩過後異常的平靜,陳管家不管說出旁人什麽議論來她都只是一笑置之。

可自從那一日晏北寒離開,岳小舟再沒敢踏足他養傷的主居一步。不知是對從前的事心有餘悸還是軟弱的面目被他看到,岳小舟總覺得心中隐隐不安。

但晏北寒正在養傷期間,即便有家中事務繁忙作為借口不去探視,作為旁人眼中的伉俪情深,妻子不去探視夫君也很難說得過去。

收起心中的不安和尴尬,用過晚膳後,岳小舟特意命丫鬟将煎好的藥拿給自己,親自端去了主居。

藥味散發着苦澀的味道,岳小舟推開屋門,晏北寒正坐半靠在床上,翻看着什麽。

“恭喜你,”不等岳小舟開口,晏北寒便說道,“燕素雪這樣麻煩的人竟也手到擒來。”

岳小舟知道晏北寒從下人口中一定會得知這些瑣事,在許多方面她無法避諱這個名義上的夫君,索性将這順其自然的近水樓臺當做一種信任。

但晏北寒與兩日前完全不同,語調神色沒有分別,可他與自己之間竟好像隔了一層朦胧的霧氣,她看不透白茫茫的僞裝後晏北寒為什麽忽然就截然不同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種隔閡讓岳小舟反而松了口氣,尴尬一掃而空,她恢複了一直以來與晏北寒對話時的那種疏離。

“只是個開始而已,”岳小舟看着晏北寒笑了笑,“與她修好是不可能的事,不過留下她倒還不難。”

“你棋高一着,燕素雪雖然比你老成,但不會是你的對手,”晏北寒的病容上看不出情緒,他從書頁間擡起眼,目光落在岳小舟的臉上,“膝蓋還疼麽?”

“外傷而已,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吧,來,今晚的藥。”岳小舟說不出晏北寒的眼神中那種陌生與沉靜到底是什麽感覺,她不想被這樣審視,于是将藥遞了過去,晏北寒頭也不擡,一飲而盡。

“早些安置吧,”岳小舟接過藥碗時碰到晏北寒的手指,幹燥溫熱,“我不打擾你了。”

“你怕我?”晏北寒忽然拉住岳小舟的手腕,五指收緊。

“為什麽要這麽說?”岳小舟沒有急着掙脫,只是看着晏北寒。

“今時今日,你根本不用害怕身邊的任何人,”晏北寒的嘴角在笑,可是眼睛卻沒有笑,“別人應當怕你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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