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驟風逢急雨

困倦疲憊籠罩着全身,岳小舟好像怎麽也睡不足,身上酸軟疲累,意識也跟着混沌,她眼皮都不想擡一下,只想就這麽被人抱着。

直到餓了,她才懶洋洋地睜開眼,不知什麽時候周圍竟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她急忙起身,剛一坐直,就又被按回到了溫熱的懷中。

“再睡一會兒吧。”晏北寒摸着她的腰,輕聲說。

岳小舟臉色通紅,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黑暗裏,兩人的氣息平穩呼應着,岳小舟靜靜伏在晏北寒的胸口,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來,輕輕推了推晏北寒,“賬簿還沒核對完。”

“你睡着的時候我都看了,沒有問題。”

岳小舟心中好似暖暖的微風拂過,這種惬意和悠閑她從未有過,肩頭的千鈞重擔不知不覺輕下來,她既幸福又擔心,手試探着摸索他結痂的傷口,“傷還沒徹底好,別太辛苦。”

低低的笑聲傳入耳中,緊接着是溫熱的氣息靠近,“有這樣的慰勞怎麽會辛苦。”

“下流!”,她羞憤得掐他一下,又不解氣地補了一腳。晏北寒平日裏怎麽看都是個溫潤如玉清逸脫俗的翩翩公子,說起葷話來,完全就是另一幅嘴臉。她還想再說,手無意間劃過他前胸,摸到那條猙獰的疤痕,不假思索地開口:“這條疤是怎麽回事?你以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晏北寒沒有絲毫猶豫,笑着說道:“家中遭難,我僥幸逃脫,如果不是這道疤,或許我也遇不到你。”

“可你遇見我後又添兩處新傷,每次都差點要命。”岳小舟有些愧疚。

“這些事和擁有你相比都不算什麽。”晏北寒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

岳小舟更愧疚的是,這樣毫無保留愛她的男人,她卻不得不用欺騙來維護他的安危。哪怕換取的只是一時置身事外,她也不希望他卷入這次危機的洪流。這樣想,她反而安心了下來,乖巧地伏在晏北寒懷中,再次沉沉睡去。

沉寂的夜色裏,她睡顏酣甜,在黑暗中隐約着動人的輪廓,晏北寒的目光流連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圈住,抱緊再抱緊。他眼裏流動得仿佛是凝固的黑暗,深如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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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裏的岳小舟沒有任何感知,她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放松舒适的安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奢侈從容。

低低的嘆息聲消弭在夜色中,她什麽也沒有聽到。

清晨,是晏北寒的柔聲細語将岳小舟喚醒。

她揉揉眼,爬了起來,晏北寒已經穿好衣衫,将早膳端至床前。

勞累加上饑腸辘辘,岳小舟吃了許多才感到飽腹。梳洗完畢後她準備先去碼頭看看,晏北寒一直将她送到了府門前。

“早點回來。”他暧昧地拍了拍她的腰,岳小舟紅着臉瞪他一眼,登上了馬車。

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晏北寒的笑容也從臉上消失。

到了碼頭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算現在還有多少艘閑置的小船。一番核對,現在三川碼頭上的小船不過只剩十幾艘,岳小舟心裏有數,命人如實将數字報給邝真予,一面看着碼頭上川流不息,一面沉思。

這些船拿給齊睿白也是杯水車薪,她做做樣子,也不差這十幾艘船賺的銀子,別再到頭來被齊睿白挑出錯處,得不償失。最重要的是,事情是向着她期待的方向發展。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岳小舟不敢盲目樂觀,只想快些得到确切的消息。

可這往後十幾日,齊睿白出兵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再沒有半點波瀾。

雲谷城碼頭重建因為物資運輸有礙有所阻滞,岳小舟是故意放緩速度,讓齊睿白有緊迫之感。

旱災、碼頭、河匪、刺客。岳小舟不信這四件事能讓重傷的齊睿白感到片刻安閑。

也許是盛夏再加之事務繁忙的緣故,岳小舟也總是吃不下飯,人變瘦了一圈,總是睡不醒的虛浮。晏北寒看在眼裏分外着急,非要岳小舟抽出時間看看大夫,吃些湯藥。岳小舟聽他的話找了大夫來診脈開藥。

駱大夫是常年給岳家看病的老大夫,之前她和晏北寒的命也算是他救下的。論輩分,岳小舟也得尊稱一聲駱爺爺,他名聞三川,脈案極好,四指搭上不道片刻便收回手來,也不多看本是病人的岳小舟,只盯着一旁緊心急如焚的晏北寒,冷冷說道:“年輕人精力旺盛是好事,但也別太不知收斂,周公之禮每晚不超過一次,小舟的病自然就好了。”

岳小舟那一瞬間有想再死一次的沖動。

她回頭瞪向晏北寒,發覺他從耳根到脖頸都染上了緋紅,好像被人煮熟了一樣。見他局促不知所措的樣子,岳小舟又好氣又好笑,仔細想想這十幾天來的荒唐事又實在是不好意思,暗中掐了他好幾下才解恨。

這之後,岳小舟的身體的确好了不少。

有時她對着鏡子也會驚訝,人的心境真的會影響容貌嗎?一個月來,她容光煥發,連肌膚都更加雪白柔嫩,吹彈可破,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韻致來,連岳鳶都說她和以前不大一樣,岳小舟問她是哪裏不一樣,她紅着臉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可是岳鳶也變了,她的臉徹底毀了。

每次看到她臉上的深疤,岳小舟都自責的難以附加,越是自責,她越是感到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心底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在吞噬着,她不知道怎麽和晏北寒傾訴,也找不到任何宣洩,嘗試了千百次,仍舊半個字也無法對晏北寒說出口。

她怕他太聰明,只從自己的只言片語裏就看出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岳小舟幾乎每日都會去碼頭,那裏總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她只能用這個辦法知曉齊睿白的動向。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齊睿白竟會如此出其不意,雷厲風行。

那一日她正在碼頭的岳樓裏核對貨物,徐俨急匆匆地跑上來,臉色十分難看。

“大小姐,官府來了戒嚴令,碼頭即将征做行兵,所有船只必須避讓!”

岳小舟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齊睿白要出兵去打河匪了?”

“不,”徐俨臉色灰白,“是殲滅河匪的水軍凱旋歸來!”

一時間岳小舟感到天旋地轉,呼吸困難,她咬着唇,半晌才逼出話來,“不可能,他出兵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徐俨也方寸大亂,不住地擦汗,“邵千帆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不知是死是活。大小姐你之前讓他裝作假意投誠,自行給邝真予去信說願意當河匪中的內應來配合,這麽久都沒有半點音信,會不會……”

“他沒有那麽傻,”岳小舟冷靜下來,“我讓他做的事能夠救他一命,他不會不做,只是齊睿白太狡猾!如果被他搶先一步發覺我們和邵千帆的關系,那才是大難臨頭!”

“現在官兵已經開始封鎖碼頭,船都被趕到河面水域上去了,大概馬上水軍的蒙沖和樓船就要進港了。”

徐俨的言下之意,是時間已來不及,岳小舟沉默片刻,眼神漸冷下來,“我們先去看看情況。”

即便情況已成今天這種局面,但邵千帆之計是否仍是未知,她不能草率慌亂行事,破壞原本成功的計劃。

走出岳樓,來到碼頭上,戒嚴的軍士将她和徐俨攔下。

“讓岳當家進來。”

邝真予站在遠處發號施令,遙遙地看着岳小舟微笑。

軍士讓岳小舟進入,卻把徐俨攔在了外面。

“邝大人,不知碼頭要征用到什麽時候,貨物往來實在太多,還請多多體諒。”岳小舟面露焦急,說話卻仍不卑不亢。

“不急,王爺讓我給大小姐帶話,說是大軍得勝歸來,只叨擾片刻,還望大小姐多多體諒才是。”邝真予幾乎是原話奉還,滴水不漏。

“大軍得勝自然是好事,河匪剿滅對岳家也是福祉,邝大人也要替我多謝王爺,願他能早日養好身體。”岳小舟看向河面,水天相接的地方,蒙沖巨艦的影子已漸漸清晰起來。

“王爺和大小姐真是心有靈犀,”邝真予忽然笑了起來,微睐的長眸落在岳小舟臉上,暧昧促狹,“王爺說就知道大小姐會惦記他的安危,所以這一次還給大小姐帶回了一件賀禮,聊表心意。”

岳小舟不會忘記,上一次齊睿白送她的禮物,是舊任城守廖大人的項上人頭。

她站在碼頭上,身邊的八月的熱流霎時猶如寒冬的北風,她多希望此刻晏北寒在她的身邊,給她一只能夠握住的手,可是她的身邊空空如也,唯一最近的,只有邝真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是嗎?”幾乎沒有遲疑,岳小舟笑着回視邝真予,“王爺病中煩勞,還真是費心了。”

“王爺在病中要費心的事自然不少,為了避免河匪的細作知曉軍情,王爺特意做出往三川調集軍力的假象,其實,兵力早已集結在雲谷城,而三川的水軍不過都是掩人耳目。”

“王爺妙計,想必是殺了河匪一個措手不及吧?”

齊睿白的妙計,岳小舟不得不佩服,她現在為了及時應對,急于想知道邵千帆的安危,因而将話題引到河匪身上。

“船到了,”邝真予并不回答岳小舟的話,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大小姐想知道的答案都在凱旋而歸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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