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亡命徒
監控顯示,郁展成确實出現了。
不僅出現了,把錢包裏那張珍藏的照片留給了銀耳,還給同一醫院的阿萊她媽插了一束鮮花。
他雖然是個人渣,和妻子在一起時一直惦念着另外的女人,再回來,還是顧念了一絲妻子陪伴半生的情誼。
雖然那情誼,也就抵了床頭的一束花。
原輕昊站在監控攝像頭前思考,覺得郁展成的狀态有些奇怪。
他消失多年,沒人找到過他的蹤跡,如今突然出現,卻沒有故意避開監控攝像頭。
在監控攝像頭下,郁展成給他人生中糾纏最多的兩個女人送出了禮物。
就像是在和過去告別。
郁展成當初為什麽要選擇抛妻棄女的離開?現在又為什麽突然出現?
郁展成想做什麽?
他最恨的又是什麽?
一連串問題從腦子裏閃過,陡然間,原輕昊像是聯想到了什麽,臉色緊繃,立刻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嘟幾聲後,一個沉穩的中年男人接通了電話。
“許叔,周阿姨最近是不是和父親一起去國外看望立寰和立宇了?”
許管家和李嬸一樣,都是原家的老人了,不過兩人負責的工作內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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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啊,前兩天的行程确實是和老爺一起去探望兩個小少爺,目前還沒有回國……怎麽,大少爺有什麽事,需要我通知太太嗎?”
原輕昊沉着聲音:“沒什麽,謝了啊許叔。”
“不妨,如果有需要的話,少爺您随時聯系我就好。”
挂了電話,原輕昊才想着,如果周馥郁偷偷回了國,她必然不會讓許管家知道。相比之下,李嬸和周馥郁走得比許管家近了許多,如果李嬸都沒有通知他周馥郁的行蹤,那就是連李嬸一起瞞了。
他現在無法确認周馥郁在哪裏,這讓他感到有些擔憂。
看到監控攝像頭裏的郁展成時,原輕昊心裏就湧出了一個猜測——他覺得這次郁展成是沖着周馥郁來的。
郁展成曾經和周馥郁走得很近,公司上有過合作,也經常一起出入。後來郁展成的公司破産,周馥郁及時抽身,很難說後面沒有她的推動。
而且,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很奇妙。
郁展成一直奢念的女人是周馥郁老公原中青養在外面的小三,但凡知道這層關系、大都可以腦補出一副狗血劇情出來——郁展成想把銀耳從原中青身邊搶過來、周馥郁想把銀耳從原中青身邊趕走,兩人因為同一個目标聚在了一起,又因為理念不同分道揚镳。
後來銀耳瘋了、郁展成破産,周馥郁從中操作了什麽尚未可知,但郁展成最恨的只可能是周馥郁,也可能還包括一個原中青——而郁展成此次突然出現,必然是要來找周馥郁的。
郁展成出現在了哪裏,周馥郁應該也在哪裏,所以原輕昊才會想在第一時間确認周馥郁的行蹤。
但是,他們現在究竟在哪裏呢?
與此同時,林牧接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他剛剛和阿萊分開,心裏還想着原輕昊的事情,見到陌生來電,便心不在焉地接了。
話筒裏傳來一個低啞男人的聲線,剛一開口,林牧便從從那咕嚕冒出的喉間低語裏感受到了來自亡命之徒的氣息,對方沙啞道:“我到西城了,你說得沒錯,那個女人果然背着原中青偷偷回來了。”
林牧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電話裏的是誰,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但他提到了原中青,這事并不簡單。
他怕露餡,所以沒有開口接話。
“我要去殺了那個姓周的女人!”
對方猛然提高聲音,止不住的恨意從話筒裏流出來,但這高昂的情緒只持續了一會兒,很快又死寂下去,對方貼着話筒,語氣漸低:
“我對不起阿萊,對不起她媽,也對不起銀耳……說好的,以後你幫我照顧阿萊。”
林牧的腦子正在瘋狂轉動。
他一會兒想到周馥郁、一會兒想到阿萊、一會兒想到醫院裏躺着的阿萊母親,最後,一個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蹦了出來:
“郁展成?”
對方在話筒那邊不耐煩地哼一聲。
這一應,林牧心中的猜想證實了大半,他于是刻意用一種緩慢的、萬金油一樣的語氣說到:“你何必呢?”
“她活該,而且……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少廢話,不要忘了你說過的事情,挂了。”
對方脾氣不太好,兩句話不到,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就被挂斷,電話裏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林牧站在原地,拿着手機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
原輕昊為什麽會出現在阿萊母親的病院?
那自然是因為郁展成出現了,他來醫院是為了調查郁展成。
郁展成為什麽那麽憎恨周馥郁?
這樣看來,當年郁家公司破産,郁展成抛妻棄女、獨自逃離,這些事必然和周馥郁脫不了幹系。
以及,原主林牧為什麽要接近阿萊?
一切都清晰了起來。原主林牧不知何時勾搭上了郁展成,阿萊只是他用來牽制郁展成的工具,他真正的同盟不是腦子不好的炮灰阿萊,而是郁展成這個和原家有血仇大恨的亡命之徒。
是他要郁展成去襲擊周馥郁。
連貫所有事實,林牧瞬間想通了這件事情裏的一些關鍵節點,他恍然大悟。
站在原地,他捂臉蹲下,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原本的林牧想做什麽呢?
表面上把阿萊當成擋箭牌,讓她去爬原輕昊的床,是想假意羞辱原輕昊?暗中又唆使阿萊的父親郁展成襲擊周馥郁,是想殺掉周馥郁?
還是說,他就只是想毀掉原家?
無論以前的林牧想做什麽,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現在要怎麽做。
原小說裏,這一段內容只描繪了阿萊爬床原輕昊失敗、被原輕昊當衆揭發她“鐵廠小公主”的真正面目,水底下真正的殺招——郁展成并沒有露面。
是那時郁展成根本沒有回來?
還是那時的原輕昊或者周馥郁提前發現了端倪,暗中偷偷拔掉了郁展成這顆釘子?
林牧傾向于後者。
他想,我要去提醒一下原輕昊,趁這個機會抱緊男主的大腿嗎?
馬上,林牧就搖了搖頭。
原主林牧的心機很深,在原家裝得有模有樣的,暗地裏卻一手操控了這一出襲擊周馥郁的局,現在他身處其中,尚且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如果把這一角告訴原輕昊,這個男主會怎麽對待他呢?
而且,難說林牧以前沒有埋下過專門針對原輕昊的棋子。
原輕昊是小說大男主,最後必然會掃清身邊的所有障礙,一切男二炮灰反派都只會成為他的墊腳石。
他和原輕昊的關系還不夠好,不足以憑借一點小小的提醒,讓原輕昊把他看作自己人。
況且,林牧自己也不想這麽做。
想看看原輕昊崩潰的、大哭的、失去理智的模樣……這原本只是一時之間偶然閃現的想法,但此刻,這個想法又翻湧了出來。
林牧舔了舔嘴唇,黝黑的瞳孔亮晶晶的。
如果阿萊在身邊,她就會發現,俊秀的黑發青年突然就脫離了那股神秘感,整個人都鮮活了過來。
怎麽樣才能夠讓原輕昊感到痛苦,但又不會對他出手呢?
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命題。
林牧看到了這樣的可能性,他躍躍欲試,但還沒有具體的想法。
最後,他決定暫時不對這件事插手。
坐等事情繼續發展。
原著裏,阿萊被原輕昊發現了龌龊的目的,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身份,讓阿萊這個庸俗美人直接下線了。
原家安安穩穩的,周馥郁出場也不多,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必然是有人暗中處理了這件事。
根本不用他做什麽。
這樣做,知道真相後後,唯一會受傷的大概就只有阿萊了,但林牧是不會冒險去幫助郁展成脫離這個漩渦的。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因為根本沒有意義。
阿萊已經家破人亡,郁展成已經失去一切,阿萊印象中的父親永遠不會回來了。林牧那不多的善意,最多能做的,就是瞞着阿萊,不讓她知道真相。
活在虛無缥缈的希望中,總比直面絕望好。
放心吧阿萊,我會像你爸爸囑咐的那樣,好好照顧你的。
林牧不那麽誠心地想到。
很快,林牧那活躍的思維就從阿萊身上跳到了其他方面,他覺得,他應該盡快着手,了解一下原本的“林牧”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以後好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比如今天。
他成為原家林牧已經一個月有餘,郁展成卻現在才突然給他來了一通電話。
當時,郁展成說了什麽,郁展成為什麽那麽說,他什麽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輕易應聲,就是害怕多說多錯。
還好郁展成當時情緒不對勁,也沒有發現電話另外一頭的林牧不對勁。
林牧兩次試探,就把大概情況理了出來。
捉襟見肘,他并不希望相同的事情再次發生。
然後,林牧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個在養父母家發現的日記本。
第一遍看日記,他稀稀拉拉的過了一遍,上面記錄的,是一些極其普通的日常,也許是一次心情,也許是一件小事,寫得很短,看不出什麽特殊的地方。
但結合剛剛發生的事情,他才會發現這些日記并不簡單。
“2010年 10歲 大雨
今天新聞裏說,有個叔叔的公司破産了,他家開的五金公司,員工向他讨債,叔叔的妻子也跳樓了,只留下一個小女兒。
女兒好可憐啊。
2015年 15歲 陰
今天路過發廊一條街,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我認識她,我在電視新聞上見過她。
2018年春天肚子痛
不想吃飯,在外面閑逛,看到了一個不像好人的叔叔
這個世界上還是壞人多
他竟然要請我吃飯,我跑了”
普普通通的日記,簡簡單單的文字,分開來看,就是一些瑣碎的信息,但林牧敏銳地挑出這幾條,連着看,又是不同的感覺。
原主林牧十歲時就注意到郁展成一家,他甚至把郁展成公司破産,老婆跳樓的社會新聞記錄在了日記本裏。
紅燈區遇見的肯定是阿萊,不像好人的叔叔可能是郁展成,也可能不是。
但不可否認的是,原主林牧很早就開始打郁展成的主意了。
幕後黑手竟然是我自己!
林牧愉悅地想着這件事情,思緒很快轉到了原輕昊身上,郁展成出現,他肯定也意識到了這是一場針對周馥郁的行動。
他會怎麽做呢?
從許管家和李嬸嘴裏問不出周馥郁行蹤,原輕昊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另外一個人的號碼。
他下意識清清嗓子,整了整衣領,等電話接通,語氣帶着拘謹和疏離,又恢複成了平時那個原大少爺的模樣,他道:
“父親,我是輕昊,你和周阿姨在國外玩兒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