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意

一提到周馥郁, 原中青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身體搖晃幾許, 再睜開時, 已經成了平時人們熟悉的原家家主。

“照片确實是你馥郁給我的, 輕昊, 你特意這麽問我一句,是想說什麽呢?”

“父親,您知道我的意思。”

林牧看不下去了, 都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 這父子倆還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于是他幫忙補充到:“很明顯, 姓周的女人就是在故意挑撥你們父子間的關系啊!”

“姓周的女人!”原中青板着臉朝林牧掃來:“那是你周阿姨, 別沒大沒小的!”

林牧卻嘻嘻嘻地笑着答到:“她不是我周阿姨, 我也不承認你是我父親。”

原中青看向了他。

“你一沒善待過我媽,二沒有對我盡到過父親的責任,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喜歡的人,你還要來棒打鴛鴦拆散我們……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承認你這個父親?”

原中青的眼神從林牧滑到了原輕昊身上:“輕昊,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誰料原輕昊卻搖了搖頭, “不是。”

他還是剛剛那副低眉順耳的孝順樣子,卻語出驚人:“父親,林牧只是在開玩笑,但是我——我恨你。”

站在書桌後面的男人,在聽到這話時, 神情震了震。

“我曾經非常的敬佩你, 你是一個傳聞中的男人,能力出衆、衆星捧月, 我曾經為了有您這樣的父親感到驕傲。”

原輕昊表情不變,開始回憶以前的事情:“但小的時候你總是很忙,把我丢給李阿姨扶養,不聞也不問……我以為是我做得不夠好,非常努力的學習,想讓您看到我的優秀,但是這并沒有用。”

“後來我才知道,你不但對我這樣,對立寰和立宇也這樣……有一段時間,我在安慰我自己,你并不是不喜歡我,而是你對所有兒子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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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我知道了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才終于明白了原因。”

原中青皺着眉頭聽,沒有打斷他。

原輕昊則像是講述着別人的事情,繼續說到,“父親,我一直有一個疑惑,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不是你親生兒子的?”

原中青嘆了一口氣:“是林家夫妻找上門的時候。”

在原輕昊進入原家公司實習的這一年,一對市井夫妻來到了安定醫院,說十九年前,他們領養的孩子可能在這個醫院裏被抱錯了。

他知道得并不早。

之所以對原輕昊這個兒子一直很冷淡,只是因為他一看到這個孩子,就會想起他的小雅——人的年齡一大,就特別愛回憶往昔。

他總覺得輕昊和他死去的妻子很像,眉眼鼻子都像,因為投注了太多的情感,反而不敢靠得太近。

這種話,他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說過。

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傾注了感情的孩子并不是黎因雅的孩子,這麽多年的漠視似乎都成了虛妄,找回來的林牧卻一丁點小雅的影子也看不見了,他覺得命運弄人,更不會把這麽些年的情緒說出來了。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原輕昊又不是原中青肚子裏的蛔蟲,當然不知道他這個“父親”究竟想了些什麽,即使他知道,他也不會對這個中年男人的情緒動容。

從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起,黎因雅和原中青便都成了他生命中的外人,從那以後,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

“父親,您知道當年掉包我和您親生兒子的是周馥郁嗎?”

就像是直接撕破了臉皮,原輕昊連象征性的“周阿姨”也不叫了。

原中青顫抖了起來,臉色蒼白了幾許,沒有看原輕昊,也沒有看林牧,過了一會兒才像是有些精疲力盡地說到:“……知道。”

“那您知道周馥郁逼瘋了茹茹的母親,還對幫助銀耳阿姨的郁展成趕盡殺絕嗎?”

“……知道。”

“父親,既然您都知道,您為什麽什麽也不做呢?”

原輕昊的聲音是平靜的,他沒有質問眼前這個他仰望了整個少年時期的男人,就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和局外人,當然,他也不需要對方的解釋。

“最後一個問題,您知道當年我那出了車禍的親生父母,是怎麽死在醫院裏的嗎?”

上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這一個問題。

原輕昊想要知道真相。

“輕昊,你這是什麽意思!?”原中青看向他,聲音突然凜冽了起來。

“就在周馥郁叫人跟蹤我的時候,我查了一下二十年前安定醫院的事情,當年的醫生說,我的父母入院時車禍傷亡并不重,他們都是死于術後感染。”

“你的意思是懷疑你周阿姨對你父母的手術做了什麽手腳?!”

“是的。”

“混賬!無憑無據的事情,你怎麽可以這麽想!”

“輕昊,即使你看不慣你的周阿姨,也不能這麽污蔑她!”

原中青這麽些年來和周馥郁的夫妻情比水還淡,此刻卻勃然大怒地維護起她來。

原輕昊只是安靜地盯着他。

林牧則眨巴着眼睛在一旁看戲,雖然他才是原中青親兒子,但現場好像沒他什麽事兒。

他看見兩人劍拔弩張,他甚至期待兩人能打起來。

這時,書房裏的動靜似乎驚動了外面的人。

“扣扣扣!”

有人敲起門來。

“誰?!”

原中青看了屋裏的兩個兒子一眼,話語中還帶着幾分怒氣。

“是我,”溫潤平和的女聲在書房外響起,周馥郁站在門邊:“你們父子在吵什麽呢,聲音都傳到外面來了。”

一時之間,沒有人答話。

猶豫的中途,周馥郁已經打開門,走了進來。

她的目光像一抹又涼又薄的月光,掃向屋裏的三人。

周馥郁一直是優雅的、從容的,穿着旗袍的她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民國女人,帶着一點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複古感。

她似乎永遠不會着急、不會惶恐、也不會哭泣。

面對這樣的周馥郁,林牧都有點無法想象她年輕時的模樣。她為什麽會做出掉包孩子、逼瘋別人的事情呢?

她年輕的時候,也像現在這麽從容嗎?

走進來的周馥郁似乎并不驚訝書房裏劍拔弩張的氛圍,她掃了屋裏人一圈,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溫潤語調,看着原輕昊,道:“輕昊,你們争吵的內容我大多聽到了,照片确實是我找人拍的、也是我拿給中青,還有什麽其他的疑問,你也可以在這裏直接問我。”

“好,”原輕昊完全不懼,甚至沒有一絲鋪墊就直接問到:“二十年前,你為什麽要對我的親生父母動手?”

“輕昊,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了什麽謠言,但二十年前,我并沒有對你的親生父母做什麽手腳。”

周馥郁看了原中青一眼,眼角往上瞥,眼裏突然出現了一絲回憶的神色:“二十年前,我還是小姑娘,雖然是沖動了些,做過一些錯事,但還不至于會無法無天到在醫院裏對兩個無辜的陌生人動手……輕昊,你的父母确實是死于手術途中的意外感染。”

原輕昊瞥下了眼睛,沒有答話。

氣氛僵硬起來,在場四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時無言。

桌面上的親熱照片還散落着,原中青皺眉把這些照片攏起來。

事情發展到現在,一開始把兩個兒子叫來的原因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感覺太陽穴一陣陣突突突的發疼,把照片甩給兩人,道,“你們倆從今天開始不準外繼續來往了,輕昊和林牧,你倆都給我先搬回來,輕昊你公司也暫時不要去了,都先給回家好好反思!”

原中青似乎是準備把這件事壓下來,以後再來處理。

“你們倆現在先出去,我等會兒再找你們算賬!”他十分疲累似地捂着額頭,“馥郁你等等,我有兩句話想和你說說。”

林牧和原輕昊就這樣被趕了出來,書房外,李一惠站在旁邊,出來的時候她看了原輕昊一眼。

她像以前一樣保持着該有的距離,沒有過來,卻是原輕昊主動走了過來:“李嬸,你不用擔心我,老頭子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等離開客廳,林牧用手踵戳了戳原輕昊的身體,靠了過去:“你和那個李一惠很熟?”

“李嬸是從小把我帶大的人。”

“哦……”林牧像是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原來她是你放在周馥郁身邊的內奸啊!”

“什麽內奸,不要亂說話。”

原輕昊語氣平淡,興致不高,甚至沒有躲開他的靠近,林牧聽出他不想和他讨論這個話題了。

但他偏不,拽住原輕昊靠得更近了一些:“你知道今天原中青那個死老頭子把你叫來是為了什麽,但你現在和他鬧翻又沒有好處,現在原老頭連公司也不讓你去了,你想幹什麽呢?”

“你覺得我想幹什麽呢?”原輕昊突然停下了,回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他。

林牧嘿嘿嘿地笑起來:“你最近和于家走得這麽近,一定是和于淺顏一起在打什麽壞主意吧?”

“說不定我就是只是在單純地追于小姐呢?”

“你肯定是在騙我!”

“我要不是在騙你呢?”

林牧的眼神暗了暗:“那你肯定不會想知道結果的。”

話題就這樣被原輕昊帶過去了,林牧知道他故意的,卻止不住氣呼呼地想——原輕昊,你要是真的和于家那個女人有什麽關系,連你帶于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林牧其實說得對。

他故意在這個時間點和原中青戳破臉皮,當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早就發現了,原中青和周馥郁之間存在着一種奇妙的平衡——不止是周家和原家的持衡,還有他們夫妻之間的拉扯。

即使兩人相敬如賓、關系淡漠,他們卻依然維持着一種深度的綁定關系,原輕昊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為什麽這麽奇怪,但他知道,要想讓原家動搖,就得先撼動原中青和周馥郁之間的平衡關系。

周馥郁做過什麽,其實并不重要——無論是二十年前的抱錯事件、十年前逼瘋銀耳、或者說可能曾經對他的親生父母動過手腳,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中青要因為這些事情對周馥郁産生懷疑才行。

抱錯事件和銀耳逼瘋事件,原中青都知道了,卻什麽也沒有對周馥郁做——那就由他再來為原中青添一把火。

為了之後的計劃,他必須要讓原中青和周馥産生嫌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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