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豬豬姐姐

葉铮铮當然沒滾,不止沒滾,還把緋葉攆出去了。

“夫君,我有一件事,你一定感興趣。”

解蒼廉:“滾!”

葉铮铮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夫君,我說錯了,我不該嘲笑你哭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你想哭就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解蒼廉:“滾!”

他真是一眼也不想看到葉铮铮,可她又換了一身綠衣裳,在他面前晃呀晃呀,好像碧綠的竹子成了精。

葉铮铮說:“你猜我今日回門,見到誰了?”

解蒼廉豎起了耳朵。

葉铮铮蹲在他面前,笑盈盈的:“沒錯,從前和你有婚約的魏三娘,也就是如今的魏家四娘魏珺瑤。你猜她在做什麽?”

聽到心上人的名字,解蒼廉自然關心。

解蒼廉情不自禁抓住葉铮铮的手,連聲追問:

“她是不是清減了許多?都怪我無能,明知山匪狡詐,還是中了暗算。若不是我重傷昏迷,怎麽會陰差陽錯,和她生生錯過?”

葉铮铮搖搖頭:“清減?沒有哦,她可是個珠圓玉潤的小美人。而且,她看起來精神可好了,比你好多了。”

解蒼廉:“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葉铮铮:“……”

解蒼廉再次開啓柔情模式:“她開心,我就開心了。”

葉铮铮意味深長:“你不後悔就行。兄弟,以後你可都要牢牢記住自己這句話。”

解蒼廉倒了半盞溫茶:“魏氏,這幾日你衣不解帶照顧我,人都清減了,辛苦你了。喝杯茶水潤潤嗓子吧。”

葉铮铮:……

給她下毒啊?這就算了,突然一反常态,把她當成傻子,就不好了吧?

葉铮铮端過來一聞,立刻就知道氣味不對,連忙倒了茶水,叫嬷嬷進來。

“來人!有人在茶水裏下毒,要謀害夫君。”

解蒼廉想伸手拉她,一時沒拉住,噗通一聲從床上栽了下來。

葉铮铮滿面驚慌:“天啦!夫君,你怎麽了?你該不會是已經喝了吧?快吐出來,茶水有毒!”

葉铮铮提起柔嫩的小拳頭,一拳砸在解蒼廉胸口。

“吐出來!豬哥哥,吐出來。”

解蒼廉被擂了幾拳,虛弱的吐出了一口淤血。

——怪不得,她一拳就把二弟打的滿臉鼻血。

這鄉下女,是有兩把子力氣在身上的。

解蒼廉被捶暈了。

迷迷糊糊再醒來,聽見母親氣急敗壞的質問。

“就算茶水有毒,你打他幹什麽?”

葉铮铮理直氣壯:“催吐,讓夫君把有毒的茶水吐出來。”

大夫已經診完脈:“咦……”

侯夫人:“如何了?要什麽藥材,盡管提!”

大夫捋捋小胡子:“世子吐出淤血,脈象好多了。”

侯夫人瞪了葉铮铮一眼:“算你陰差陽錯,立了功了,下次可萬萬不能如此魯莽。大夫,您看看茶水,是否有些不妥?”

大夫聞了一下:“不好,有巴豆!”

葉铮铮:“……”

大夫如臨大敵:“雖然普通人吃了,只會拉肚子,有些虛弱,可世子傷勢重,要是再拉一下,就沒命了。”

侯夫人震怒:“是什麽人這樣大膽,敢毒害我兒!”

侯夫人轉動目光,把院子裏伺候的人盯了一個遍。

幾個婆子都在外邊,解蒼廉嫌醜,不讓進裏間。×

翠芽被打,還在外院洗衣服。×

葉铮铮回門了,剛回家,也是她救了解蒼廉。×

剩下的,只有來議事的何唯仁和一直守在這裏的緋葉了。

侯夫人:“來人,把緋葉和何唯仁拿住,細細審問。”

解蒼廉嘆口氣,讓母親把人都遣下去。

片刻後,侯夫人無語:“巴豆是你下給魏氏?”

解蒼廉:“魏氏蠢笨,她在這裏,我吃不下睡不好,我懷疑她就是我的仇人派來折磨我的。”

侯夫人失笑:“睡不好?也是,我的兒,你如今大了,血氣方剛,這樣一個美嬌娘守在屋內,哪能安分?”

解蒼廉解釋:“母親,并非如此……”

侯夫人雖然不滿魏氏出身,但以她所見,越是見識淺薄的女子,也越好拿捏。

侯夫人笑道:“她出身不好,但剛才也救了你,何況,區區一女子,以我兒的本事,還怕拿捏不住她?你要實在不喜歡,大不了以後給你尋個身世清白、知書達理的貴妾。”

“畢竟是聖旨賜婚,就當是個傳宗接代的美貌玩意罷了。何必當真?”

解蒼廉道:“可我和瑤兒兩情相悅……”

侯夫人叫他不要妄想:“她要是心裏有你,那日怎麽不上花轎?說明她早就棄了你。她會給你做妾?你不信,你就去問問,她要是真心對你,怎麽不肯做妾?”

解蒼廉怎麽會委屈自己心愛的瑤兒?

葉铮铮再進來,解蒼廉就覺得胸口一疼。葉铮铮擡手去打拔步床的簾子,他下意識捂住心口。

葉铮铮噗呲一笑。

解蒼廉不甚自然:“你怎麽知道,茶水裏有東西?”

葉铮铮說:“我自小就是狗鼻子,而且,我今天還被人刺殺了呢,自然要多加小心。”

葉铮铮湊到解蒼廉面前,清湛的眼睛凝視他的雙眼:“夫君,你說到底是什麽豬狗不如的禽獸,要刺殺我這麽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解蒼廉被自己口水嗆住了:“咳咳,你離我遠點。”

“不過,也蠻可惜的。”葉铮铮轉開了眼:“萬一我今天真被山匪殺了,夫君就能和魏珺瑤再續前緣了。”

解蒼廉信口道:“胡說,我沒這麽想過。”

葉铮铮又望了過來。

她好穿綠衣裳,随時随地見她都是清淩淩一抹生機,何況那清澈的眼神?

就像山間溪流,清可見底,可照見人影。

解蒼廉就在這雙眼睛裏,看見了自己——言不由衷。虛僞的自己。

葉铮铮笑了笑:“夫君,你明明想過,不敢承認?你對着我,也不敢說一句真話?”

解蒼廉閉了閉眼:“滾!”

下午,解蒼廉都沒理她。黃昏的時候,解蒼廉想見侯夫人,讓葉铮铮也留下。

解蒼廉想讓葉铮铮去郊外,給自己祈福。

侯夫人恍然大悟:“青雲觀,是一定要去的,不不,別讓魏氏去,為娘去還願。”

解蒼廉搖搖頭:“阿娘是兒生身之母,兒虛度年歲,沒有讓您享過一天兒子的福,反而讓母親擔驚受怕,怎能讓您勞苦?”

解蒼廉深深看了葉铮铮一眼:“魏氏是我妻子,與我休戚與共,将來也可共度餘生。她既然是要和我攜手一世的人,就讓她去吧。”

侯夫人被他說服:“也好。畢竟是兩口子。魏氏,豨兒年幼體弱,好幾次病重,差點養不活。所以在青雲觀認了一位幹娘,現在幹娘已經壽終正寝,但幹娘的女兒還在。”

“你去了之後,要好生照看它,給它喂飯,還要看看青雲觀的人,有沒有好好照看它。”

葉铮铮點頭應下。

這樣大張旗鼓,把她支出侯府,解蒼廉又要動手了。

侯夫人走後,葉铮铮坐在鏡子前梳頭。

她順手把頭發編成辮子,随意的挽在兩邊,口中好像還哼着不知名的童謠。

解蒼廉不想看她,但她總是神采熠熠,生機勃勃。在這個浮華奢麗的侯府,像一棵紮眼的野草。

是很紮眼,也很真實。

算了,她明天就要死了。

解蒼廉難得有了一點恻隐,像逗弄小貓小狗一樣,有了和她交談的心思。

“從前……我是說,收養你的鄉下人,他們怎麽樣?對你好嗎?”

葉铮铮手指一頓,目光垂下,懷念追憶之後,就是傷心。

“父親很好,是世上最好的父親。大哥哥也很好,二哥,其實是二姐,她也很好。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發了大水,二姐姐把我扛在肩膀上,帶我去避難。”

“大哥哥殿後,使勁的催我們快走,還在鳥窩裏摸了幾個鳥蛋,烤給我吃。”

“那裏什麽都很好,沒有什麽不好。”

“不像這裏,什麽都不好,沒有什麽好的。”

解蒼廉因她理所應當的語氣,怔愣了片刻:“這裏不好?”

葉铮铮盈盈一笑:“這裏好嗎?”

解蒼廉被套娃:“這裏不好?”

葉铮铮反問他:“你真覺得這裏好嗎?你敢當着侯夫人,說一句真話嗎?”

解蒼廉不能。

他難道要對母親說,他讓葉铮铮去青雲觀還願,是想借機除掉她?

這樣的思緒只是一瞬,解蒼廉很快回神,看向葉铮铮的眼神,更加憎惡。

“玉食錦衣,奴仆成群,十指不沾陽春水,這裏哪裏不好?”

葉铮铮懶得理他了:“夫君,你可曾見過我父親安慶伯?”

解蒼廉蹙眉:“幼時見過,他刀法出衆,冠絕一時。”

解蒼廉是很不服氣:“不過,那時我還年幼,故而為他風采所折服。現在我已經成年,不知魏公風采是否依舊。”

“安慶伯和其夫人一直駐守西疆,你我的婚事匆忙,因此他們二人也沒來得及回京。但陛下恩旨,安慶伯交接完手中軍事,就能回京探親。”

這些事,葉铮铮知道的差不多。這樣粗略一算,安慶伯最快也要數月才能回京。

魏家那一大家子是那種德行,葉铮铮對安慶伯夫婦也沒抱什麽指望。

何況,她到底是不是魏三,還兩說呢。

解蒼廉想到為國戍邊的安慶伯,有一絲愧疚。畢竟,這是安慶伯失散多年的獨女。

但想到魏珺瑤,解蒼廉心思又淡了。

魏珺瑤名義上是安慶伯養女,有魏氏在,安慶伯哪裏還會憐惜他的瑤兒?

隔日,葉铮铮上山、入觀,沐手、焚香,聽經、用齋,到了後院,才知道解蒼廉的“幹姐姐”,竟然是一頭白白胖胖的豬。

除了頭上有一撮黑毛,葉铮铮真看不出這頭豬和別的豬有什麽不同。

這豬豬姐姐怎麽就能保佑解蒼廉逢兇化吉了?

小道士道:“解居士年幼體弱,是觀主算了一卦,認豬為親,抵厄消災,後來,解居士身體果然好了,平安長大。”

葉铮铮咂舌。

城裏人真的好難懂哦。

反正他們鄉下,這麽白胖的豬,決計活不過過年的。

“那以後豬姐姐的孩子、孫子,難道要一直供養下去嗎?”

小道士:“并非如此,觀主算過,解居士今年還有一次大劫。只要平安度過這次大劫,便能安度餘生。”

“到那時候,豬姐姐和解居士的緣分因果也就了解了。”

葉铮铮點點頭,表示懂了。

——百因必有果,解蒼廉的大劫就是我。

葉铮铮給豬姐姐倒了滿滿一盆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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