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軟化

解蒼廉見過侯夫人回來,越來越乖戾。

之前,解蒼廉還有所收斂,現在當真像個冷血冷情的怪物。

葉铮铮乖巧的坐在窗前,可不會在這時候惹他。不過李珠兒進來回話的時候,她表示晚上想吃桂花白米糕和米酒湯圓荷包蛋。

李珠兒看向解蒼廉。

解蒼廉發覺,葉铮铮一點也不怕他。

她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仍然不怕他。

解蒼廉示意,給她。想吃什麽,弄就是了。

葉铮铮又說,想要一個肉。

李珠兒愣了一下:“少夫人要什麽肉?”

葉铮铮琢磨了一下:“豬頭肉吧。”

李珠兒又忍不住看自己主子。

誰家少夫人會當着自己新婚夫君的面,要肉吃?要的還是豬頭肉。

解蒼廉擺手:“給她。”

李珠兒走後,屋內就只剩他們兩個。

葉铮铮離他老遠,趴在窗前的桌子上,不知擺弄什麽。

解蒼廉過去,發現她在貼畫。

不知道從哪裏薅來的一把草葉子,一片一片貼在紙上,組成了一個綠色的螳螂,張牙舞爪,然并無一用。

解蒼廉冰冷的手,捏住葉铮铮的後脖頸:“你猜對了。給我下毒的,是我的生身之母。”

葉铮铮“啊”的張開嘴:“不是吧?你這日子過的,連你親娘都要你的命?”

這句實話,刺痛了解蒼廉的心。

葉铮铮也想不明白,侯夫人為什麽對長子下毒手?

解蒼廉所說的那個理由,為了平寧候府的榮光,根本站不住腳。

老平寧候懦弱,連上朝都沒資格。次子解舒禮是個風月老手,一無是處。平寧候府的榮光根本還落在立有軍功的解蒼廉身上。

葉铮铮看多了話本子,腦洞大開:“會不會你其實是你爹的私生子?根本不是侯夫人親生的?”

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什麽,居然把解蒼廉逗笑了。

解蒼廉笑了笑:“不是。”

葉铮铮更不明白了:“那為什麽?你說她是被形勢所逼,你信嗎?這些天送來的藥膳,老參、鹿茸,你根本不能吃。藥膳中還有食材和你用的藥相克。”

“要不是我當日說破,她能活活把你給補死。”

葉铮铮挑眉:“她在藥膳裏做手腳時,陛下可還沒想把你怎麽樣。”

解蒼廉拿母親沒辦法,遷怒葉铮铮:“你早知道藥膳不對,怎麽不早說?”

“你沒問啊!”葉铮铮耍無賴,攤手,“而且,我那時候說,你會信嗎?要不是她給你下毒,你還是會相信,她是無心的,并不知道這些藥膳會害死你。”

解蒼廉:“……”

“現在你知道了。我的生身之母偶爾也會愛我,但她無時無刻不愛解舒禮。她或許早就開始替解舒禮打算了。”

葉铮铮還是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通。

李珠兒進府之後,貼身服侍解蒼廉。

葉铮铮閑了下來,解蒼廉讓她讀書。

“魏良玉,過來讀書。”

葉铮铮一看,又是兵法。

“我想讀點有意思的。”

解蒼廉嘴角一抽。

“魏良玉,聽話,過來讀書。”

葉铮铮就是不去:“我啞巴了!”

解蒼廉臉色難看,似要動怒。

李珠兒唯恐解蒼廉生氣,小心翼翼上前:“世子,不如我來替您讀書。”

解蒼廉把書一扔,對準葉铮铮扔過去。葉铮铮一偏頭避開,又坐回窗子前去。

李珠兒連忙把書撿回來,仔仔細細收拾幹淨。

“世子,我來替您讀書。

第一節……”

解蒼廉皺眉:“算了,放下吧,你出去。”

李珠兒見解蒼廉真的動怒,又來勸葉铮铮。

“少夫人,世子還有傷呢,您也軟和些,別再招惹世子動怒……”

解蒼廉捏起茶盞,砸到李珠兒頭上:“出去。以後她的事,你不要多嘴。”

李珠兒捂着額頭上的血,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聽說了嗎?你的四妹妹,魏家四姑娘魏珺瑤沒了。”

葉铮铮:“啊?”

“上次我見她,不是還好好的嗎?”葉铮铮摸摸下巴。

解蒼廉想起這個“上次”了。

葉铮铮還在那裏看戲,看的津津有味。

“她和魏老夫人游湖,不小心從船上掉了下去。船上的小厮船夫跳下去救她,不小心扯破了她衣裳,連小腹上一顆紅痣都被人瞧見了。”

“不出一日,魏四娘和她小腹上的紅痣就被傳的沸沸揚揚。”

葉铮铮倒吸一口冷氣:“你真惡毒。”

“魏四娘一根繩子挂在梁上,自己了斷了。”

葉铮铮聽到這裏,微微皺眉。

解蒼廉也沒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情。

葉铮铮道:“你讓她死了?這不像你啊?”

解蒼廉撫掌大笑:“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她當然不肯這麽死了,我讓人偷梁換柱把她弄出來,送到晉王世子府裏,做了個最低等的妾。”

葉铮铮:“……”

但魏四娘為保名節,已經自盡了。

所以這個“妾”,沒有家世,沒有來歷。而且,還有把柄握在解蒼廉手中。

解蒼廉毀了魏珺瑤的名節,讓她不得不“消失”,還往晉王世子身邊,安插了一顆自己的棋子。

葉铮铮臉色特別難看。

解蒼廉這厮,手段毒辣,為人陰險,真是煩人。

解蒼廉以為她怕了:“你放心,乖乖聽話,你還是這平寧候府的世子夫人。”

解蒼廉拿起剛才的兵書:“魏良玉,過來讀書。”

葉铮铮接過兵書,手臂掄圓,把兵書扔飛,甩到窗戶外面去了。

解蒼廉發覺這個丫頭,是真的一點也不怕他。

解蒼廉突然笑了笑。

葉铮铮看他平時還好,一笑起來,還真挺滲人的。

不過葉铮铮可不怕。她混在平寧候府這麽久,就是要打爆這臭東西的狗頭。

此時李珠兒回來了,葉铮铮滿心歡喜的過去,雙手接過食盒。

解蒼廉還什麽都不能吃,只有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鹹菜。

李珠兒把碗筷放好,請解蒼廉落座。葉铮铮已經端着酒釀荷包蛋,慢慢吃起來。

她吃東西不慢,一口一個,解蒼廉有心觀察她,發現她入口之前,不露痕跡的先聞了聞。

解蒼廉意識到,葉铮铮不止通醫理,而且嗅覺靈敏。她不相信自己和平寧候府,她在聞裏面有沒有什麽不該放的東西。

小東西,挺機靈。

用過飯後,李珠兒把碗筷收拾下去,解蒼廉在屋子裏走了幾步,學着葉铮铮的樣子靠坐在窗前。

明明只是個小玩意,可黃昏靜谧,竟然也生出幾分靜好來。

葉铮铮卻嫌他煩,轉過臉去,繼續穿手中的線。

她的手很巧,自己一個人也能找到消遣的樂子。手指靈巧,很快就把絲線穿成了一個彩球。

解蒼廉突然把彩球拿走。

葉铮铮皺眉:“解蒼廉你幹嘛?”

解蒼廉帶着葉铮铮一起去看解舒禮。

解舒禮躺在床上,哎喲哎喲不斷。

侯夫人不敢叫平寧候和幼子知道真相,巴不得瞞的死死的。

解舒禮接過彩球,受寵若驚:“我還以為大哥一向冷情,沒想到你還惦記我呢!真好看!這是嫂嫂親手做的?”

葉铮铮從解蒼廉身後冒出頭來,朝他笑了笑。

美人一笑,蓬荜生輝。

解舒禮頓時覺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嬉皮笑臉的和葉铮铮說話。

“多謝嫂嫂,難為嫂嫂一直記挂着我。”

解蒼廉冷笑:“你這拈花惹草的毛病,該改一改了。”

解舒禮對這個兄長雖然不算親近,但也有幾分敬重,不情不願的保證:

“知道了,我改,我腿好了就改。”

侯夫人捏着帕子,站在一旁,神色極不自然。

解舒禮以為母親還在生氣,連忙讨饒:“母親,您別氣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胡鬧了。我聽您的!我今年就成親,以後好好做學問,您別生我的氣了。”

侯夫人僵硬的應聲,心不在焉道:“你改好了就行。”

解蒼廉笑了笑:“母親對二弟可真好。”

侯夫人渾身一僵,扭頭出去了。

自這日探病過後,解蒼廉仿佛摸到了什麽樂子,每日都要帶着葉铮铮去看解舒禮。

順便刺激侯夫人。

解舒禮不更事,還真以為這個兄長有多關心自己。只有侯夫人備受煎熬,生怕解蒼廉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又怕解蒼廉再度使壞,每次都寸步不離的守着。

她心中惶惶,多半的心思都放在幼子的傷腿上,疏忽了解蒼廉的傷勢。等反應過來,要和解蒼廉重修舊好,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

這日,解蒼廉帶着葉铮铮過來的時候,侯夫人正攙扶着幼子,在院中艱難的走動。

解舒禮比她高出許多,她又養尊處優,非常吃力,不一會兒額頭沁出汗珠。

但她也沒松手,看見解舒禮故意單腳蹦起來,逗她開心,侯夫人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

解蒼廉站在院外,沒有進去。

這天解蒼廉特別沉默,沒讓葉铮铮讀書。

葉铮铮哪裏知道是什麽緣故,樂得清靜。她一直請餘知彰幫她盯着何唯仁,但何唯仁孤身一人,似乎并沒有什麽弱點。

怎樣才能拿到何唯仁的供詞呢?

葉铮铮見過何唯仁幾次,是一個自私、唯利,不容易對付的心機小人。她将數次見到何唯仁的場景反複回想,也抽不出什麽頭緒來。

葉铮铮靠在榻上,睡着了。

解蒼廉借着月光,望向她安睡的臉。她睡着的時候,一只手握成拳,他也不知道這個姿勢有什麽含義,但仍舊顯得有三分桀骜。

解蒼廉嗤笑:區區一女子,風中飄絮水中浮萍一樣的玩意兒,也敢這樣倔強。

從他第一次見她,她眼神狡黠,機敏聰慧,就沒說過一句真話。

什麽要得到他這個夫君的心,她根本從來沒在意他。

葉铮铮突然坐了起來。

她是剛醒,眼神還是懵懵懂懂,眨了幾下,警惕的瞪着他。

葉铮铮:“你半夜不睡覺,瞅我幹什麽?”

解蒼廉笑了笑,在美人榻旁邊坐下,離葉铮铮不超過三尺。

“你喜歡讀話本子?有沒有什麽話本子,講一個母親舍棄一切,愛護她的孩子的?”

葉铮铮一想就知道他心結在哪裏。

還是和侯夫人有關。

“你喜歡這種?倒是沒看過,不過你要喜歡,我親自捉筆,寫一本給你。”

解蒼廉竟然同意了:“好。無論這個孩子做了什麽,母親都毫不保留的愛他。而且,這個母親只有一個孩子。”

那她就不會再偏心了。

葉铮铮:“……”

第二天一早起來,解蒼廉就打斷葉铮铮的話:“昨晚的事,你就當從沒發生過,也不許說出去。”

葉铮铮知道他嫌丢人,那深更半夜的,本來就抑郁時間到了,誰大半夜不睡覺,沒做過丢人的事?

葉铮铮笑眯眯的:“你放心,收買我也很容易的。”

解蒼廉放下碗筷:“說。”

葉铮铮伸手:“一百兩。”

解蒼廉:“就這?”

葉铮铮猛點頭:“嗯!明碼标價,童叟無欺。”

何唯仁一直等在門外,解蒼廉吃完飯,才叫他進來。

他一進來,就又看向葉铮铮。

解蒼廉不在意:“無妨,不用在意,說吧。”

何唯仁低聲道:“世子,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您可以進宮請罪了。”

解蒼廉身體養的尚可,布衣負荊,跪在宮門外請罪。

滿朝文武議論紛紛,禦史臺更是言辭激烈,聲稱解蒼廉毫無愛民之心,急功近利,為了軍功,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顧。

陛下在朝上并未處置,但事後卻出乎意料,只讓解蒼廉跪了一個時辰,就讓內侍打發他回府。

然後罰了解蒼廉三個月俸祿。

此等處罰,等于沒有處罰。

朝中上下,議論紛紛,陛下卻前所未有的強硬。

解蒼廉挑眉,看向葉铮铮。

“你猜,陛下此前明明震怒非常,現在為什麽又不追究了?”

葉铮铮雖然聰慧,但朝中的事,她哪裏清楚?

葉铮铮琢磨了半天:“那一定是因為,你立下的功勞,比想象中更大。或者說,葫蘆山這些山匪,觸到了陛下的逆鱗。”

“你枉顧鄉民性命是錯,可若是和這件事比起來,也微不足道。”

解蒼廉贊許颔首:“十年前,逆王安由檢謀逆,将當時省親回娘家的皇後和二公主七公主殺害。當時,七公主年僅三歲,最得陛下寵愛。”

“陛下傷心欲絕,雖然最後安由檢謀逆失敗,被亂箭射死,可皇後和兩位公主也活不過來了。”

“葫蘆山山匪膽大包天,在山中供奉逆王安由檢,山匪首領還自稱是逆王餘孽。你說,陛下怎麽能不震怒?”

“我不惜代價,替陛下除掉殺妻殺女的仇人,何錯之有?”

葉铮铮:“你真惡毒。”

解蒼廉日日逗她,逗出些趣味來了,笑了笑:“承蒙誇獎。”

葉铮铮:“……我不是在誇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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