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葉溫夢

餘知彰從屋頂跳下來,伸手虛扶一把,葉铮铮也落了地。

剛落地,屋子裏傳出胡銀月的嬉笑聲,葉铮铮眼睛一亮,湊到窗戶邊,被餘知彰捂住眼睛拖了回來。

葉铮铮:“……”

“有熱鬧你不瞧?”

你不瞧還不讓我瞧?

餘知彰臉都黑了:“葉姑娘!”

葉铮铮擺擺手:“算了,我也就是好奇。你別皺着眉頭訓我,和大哥哥一個樣。”

餘知彰:“大哥哥?”

葉铮铮點頭:“我是阿爹養大,大哥哥是後來到石頭寨。三年前,大哥哥離開石頭寨,阿爹說大哥哥會給石頭寨帶來禍事,就不許我再提他了。”

葉铮铮傷感不已:“阿爹自來謹慎,一心只想保全石頭寨,沒想到依舊躲不開人禍。若是大哥哥聽到消息,一定會回石頭寨。他萬萬不會丢下我不管。”

葉铮铮越說聲音越低,再沒有往日的嚣張灑脫,餘知彰出聲安慰,又問:“葉姑娘今後有什麽打算?”

餘知彰想說,不如和他一起回去,正好和餘知微作伴。

葉铮铮難得流露出一絲茫然:“自然要去找二姐姐,沒見到屍身,我是不認的。找到二姐姐以後,找到大哥哥,再一起回家。”

餘知彰沒說出口的話,也不好再說。

可依葉铮铮所言,這個“大哥哥”志在四方,難道還會甘心回石頭寨嗎?難道不會覺得葉铮铮是個累贅嗎?

胡銀月覓得如意郎君,過了一夜愈發滿意,離不得人。

胡旦心中叫苦,但一想到婚禮之上,平恩侯會親自出面,也能容忍。

沒想到,不等胡銀月寫信,平恩侯就先來了。他從江南回京,途徑昭陽縣,特來探望胡銀月。

胡銀月見到平恩侯,又驚又喜,忙讓人切瓜砍肉,還親自下煮菜烹飯,張羅了一大桌子。

平恩侯見到乳母,滿眼孺慕,胡銀月又是滿口的憶當年,一時情意融融。

胡銀月見平恩侯心情大好,說起再嫁的事。

“本來就是要去信給你,我又要嫁人了。”

淳于晏問:“是誰這樣有福氣?”

胡銀月把昭陽縣令喚來:“就是他了。”

淳于晏一見,胡旦比自己年長一二歲,足足比胡銀月小一輪還多。胡銀月的兒子若是還活着,也和胡旦一樣大。

淳于晏春風一笑:“乳娘好豔福啊。”

胡銀月羞澀的笑了笑,老蚌生輝。

“讨厭啦,瞎說什麽大實話。”

胡旦也曾遠遠的見過淳于晏數次,但和他這樣親近的同坐一席,還是受寵若驚。

胡旦有意奉承,阿谀之言捧的淳于晏扯起嘴角。

胡旦迎娶自己的乳母,倒是個十分可靠的投誠信號。昭陽縣毗鄰京畿,淳于晏自然樂于收為爪牙。

胡銀月說起新嫁娘一事,想讓淳于晏去抓她回來。

淳于晏不太高興:“這已經是第幾個了?既然娶了回來,就好好過日子,怎麽鬧出這麽多事?”

以前那些新娘去了哪裏,淳于晏也有數,但乳母和自己親近,他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傷了自己和乳母的舊情。

胡銀月親手盛了一碗紅薯粥飯:“蠻蠻,你小時候最喜歡吃乳娘做的紅薯粥,你快嘗嘗。”

那時候,淳于晏被繼母苛待,生父認為他不詳,小院之中只有自己和胡銀月。胡銀月手巧,總是能想方設法做一些好吃的哄他。

淳于晏不知不覺濕了眼眶,語氣也軟和下來:“這丫頭敢偷乳母的養老錢,的确罪大惡極。乳母放心,我派人去辦,必定把銀錢追回來。”

胡銀月咬牙切齒:“還有那小賤人,也定要抓回來,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她。”

淳于晏雖然不喜,但不以為忤,反認為乳母是個性情中人。

淳于晏雖然對胡銀月不錯,卻不耐煩聽胡旦馬屁,小坐片刻,就要去後院歇息。

“此次我去江南視察河堤,與我随行的小葉大人,可是去年金殿之上,陛下欽點的探花。他随後就到,乳母要好生款待。”

“我實在疲倦,先去歇息。”

胡銀月忙把人往自己房中領去。

葉铮铮和餘知彰躲在假山後,思量怎麽動手。

“明知道胡氏父女占地害人,還害死不少女子,他也不以為意,這個平恩侯也不是個好東西。”

葉铮铮盤算着如何攪混水,餘知彰尋思淳于晏身邊多護衛,恐怕不好再下手。

葉铮铮往嘴裏塞了一塊核桃:“先送老登喜上西天,他人沒了,也不就好再繼續沖喜。等過幾天,那個什麽狗屁的侯爺走了,我再收拾剩下那兩個……咦?”

餘知彰:“怎麽了?”

葉铮铮:“咦?”

餘知彰這才發現,葉铮铮直愣愣的盯着剛被侍女領進來的青年,光看背影,宛如松柏。

餘知彰:“……你別看了,眼睛都直了。”

使女被喚去幫忙,青年道:“多謝姑娘,我自己過去便可。”

青年對她笑了,侍女羞赧的臉色通紅,一腳高一腳低的跑了。

葉铮铮站起來盯着青年,核桃都掉在地上。

餘知彰忙用刀柄按了她一下,叫她藏進假山裏:“仔細被人發現。”

葉铮铮卻幾乎是跳了出來:“大哥哥?”

餘知彰沒來得及攔,下意識握住刀柄,攔在葉铮铮前面。

葉溫夢轉過身,皺眉看着葉铮铮從假山中冒出來,還有一個魁梧健實的提刀男子跟在身後。

葉溫夢驚訝道:“铮铮?”

葉铮铮抓着他衣袖,問:“大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去哪裏了?”

餘知彰冷眼望向葉溫夢,其人蕭蕭肅肅,眸光湛然,讓人一見就生出好感。

他聽葉铮铮說過,這個大哥哥離開石頭寨,已經數年,于是格外警惕。

人心易變,葉溫夢從前是葉寨主收養,可誰知道他現在是什麽心思?

葉溫夢突然伸手,替葉铮铮擦掉了額頭上的灰塵。

他瞥了一眼餘知彰,拉住葉铮铮的手,不露痕跡的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你們躲在假山裏,胡鬧什麽?”

葉铮铮不由分說,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葉溫夢忙用衣袖替她擦拭眼淚:“怎麽哭了?受什麽委屈了?大哥哥替你做主。”

葉铮铮帶着哭腔說:“大哥哥你不知道,這家人太壞了,把我抓來,讓我給那個老掉牙的老太爺沖喜,還用鞭子打我,我好害怕!”

葉溫夢柔聲安慰,耐心哄着:“铮兒別怕,快別哭了,你放心,他們死定了。”

餘知彰:“……”

這位兄弟是怎麽用這麽溫柔似水的語氣,說這種話的?

葉铮铮拉過餘知彰:“是餘知彰幫了我,大哥哥,他就是餘知彰。”

餘知彰和葉溫夢對視一眼,目光一觸,各自移開眼神。

葉溫夢朗朗一笑:“我家小妹性情頑劣,多謝餘兄照拂,改日葉某必定登門道謝。”

餘知彰硬聲道:“葉姑娘俠骨柔心,餘某心中佩服,葉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沒什麽謝不謝的。這些時日,我與葉姑娘形影不離,互相照拂罷了。”

二人再次對視,須臾,又再次移開眼神。

葉铮铮還在告狀:“大哥哥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逃出來,胡氏父女仗着有平恩侯撐腰,還想把我抓回去一頓毒打。大哥哥,我好怕,萬一被他們發現,我可怎麽辦?”

葉溫夢捋了捋雪白的衣袖,又笑了笑。

餘知彰突然就理解,書上說的“皮笑肉不笑”是什麽意思了。

葉铮铮問:“大哥哥,你難道是和平恩侯一起來的?”

葉溫夢颔首。

餘知彰瞬間渾身緊繃。

葉铮铮道:“那個侯爺也不像小人,在他們這些人眼裏,人命連十兩銀子也不值。”

葉溫夢不置可否,摸了摸葉铮铮的頭:“你說,胡氏父女想要拿你沖喜?”

葉铮铮點頭:“這些人真的太壞了,怎麽能欺負我這麽單純天真的女孩子?”

葉溫夢道:“呵,他們也配?真是找死。你先回石頭寨,過幾日我去接你。”

房內傳來聲音,平恩侯在叫“寒江”。

“哥哥,他在叫你,你先去吧。”

葉铮铮忍住眼淚,巴巴的應了一聲,又回轉身拉扯他的衣袖。

葉溫夢還不知道石頭寨出事,溫聲撫慰,像哄孩子一樣:“過幾日,我定去接你。到時候我帶上京城最好的酒,想來老寨主看在酒的面子上,也不會再攆我。”

平恩侯又在叫喚:“寒江,怎地還不來?”

葉铮铮沒什麽時機和他說了,依依不舍的和餘知彰離開。

餘知彰也不知道為什麽,見葉铮铮這麽聽話,心裏說不出來的憋屈。

“葉姑娘,你不教訓那胡氏父女了?昨天你不是說他們豬狗不如,絕不會放過他們嗎?”

葉铮铮抹了一下眼淚:“你沒聽大哥哥說,他們找死嗎?大哥哥最疼我,胡氏父女又這麽壞,他們肯定要倒黴的。”

餘知彰:“……”

餘知彰問:“葉姑娘,葉兄好像是和平恩侯一起來的?而且,你們分別數年,或許葉兄另有淩雲之志,不再回石頭寨了?”

葉铮铮理所當然道:“怎麽會呢?不過我也不回石頭寨,我在這裏等他。”

餘知彰不忍心再說什麽,心中記挂餘知微,只好先回縣城看看。

像小時候那樣,胡銀月哼着小曲,把淳于晏哄睡。

出了房門,胡銀月看見葉溫夢,臉上堆滿了笑。

“夜深了,小葉大人還未曾歇息?”

剛才胡銀月已經探聽到,此次陛下派遣淳于晏視察河堤,葉溫夢随行,必定是淳于晏心腹。

她有意和葉溫夢拉近關系,東拉西扯一會,又提到淳于晏。

“小葉大人,可是一路十分辛苦?我看侯爺清減了許多。”

葉溫夢言笑晏晏,既親和又有說服力:“路上倒還好,侯爺念舊,因此特意繞路昭陽縣,特意來探望一番。只是……”

胡銀月連忙問:“只是什麽?”

“沒什麽。侯爺只是為子嗣煩憂,不過,侯爺妻妾衆多,又正當盛年,這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胡銀月假笑:“過了年關,侯爺就三十有一了。這子嗣吧,說不急也不急,說急也是真急。”

葉溫夢随口一說,胡銀月卻放在心上,仔細琢磨。

她和淳于晏多少是有些舊情在身上的。可自從前年她從侯府出來,聯系也就少了,人常說“見面三分情”,不見面,多深厚的情分也要淡了。

她得牢牢的扒住淳于晏這棵大樹。

胡銀月把自己的盤算和胡旦一說,胡旦立刻就動了心思。

“我府上倒是有幾個美貌侍女,年方二八,身姿嬌軟,最合貴人喜歡。”

胡銀月道:“好看要緊,最要緊屁股大,好生養,若是能一舉得男,那可是侯府的長子。”

胡旦捋捋小胡須,眼放精光:“那也不能厚此薄彼,給小葉大人也送幾個。”

胡銀月嬌笑出一臉褶子花:“還是旦旦想的周到。”

旦旦:“……”

努力忍住,不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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