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雙标妹妹
半個時辰後,平恩侯淳于晏衣裳不整、滿面潮紅的從房中出來,幾個美貌侍女嘤嘤哭泣,手忙腳亂的掩着衣裳。
平恩侯臉色難看至極,喘着粗氣質問:“乳母,這是怎麽一回事?”
胡銀月一見,有兩個侍女已經得了手,心中暗喜,面上卻怒氣騰騰:“混賬小蹄子,見了貴人就削尖腦袋往床上爬,沒規矩的東西!還不滾下去,非打殺了不可。”
說着,使了個眼色,讓人把侍女好好養起來。一月之後,若是有孕,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對面的門也打開,葉溫夢衣裳尚且完整,臉色微紅,但并不狼狽。
他打開門,請裏面的女子好生出來。
平恩侯壓下心頭燥熱,心裏明白的很,自己這乳娘好鑽研富貴,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還給自己下了這種傷身的髒藥!
實在混賬!
不止如此,還打上了葉溫夢的主意,拿兩個庸脂俗粉去勾引他。
更是混賬!
他擡頭看看葉溫夢,雖然有些失态,依然像天邊皎月。
再低頭看看自己,被那兩個女子**過,宛如殘花敗柳。
他不幹淨了!
平恩侯擺擺手,讓護衛善後,連夜離開胡府。
胡旦早就吓的渾身冷汗,等平恩侯一行人幹脆利落的走了,他才恍惚明白——胡銀月被平恩侯厭棄了。
他吞了吞口水。
難道自己剛犧牲色相,娶回來的老婆子,就沒什麽用處了?
不不,或許仍可轉圜。
一行人離開昭陽地界,天色熹微,很快放明。
葉溫夢和淳于晏同坐一車,掀開車簾看向車外。
淳于晏頭疼,嗓子也疼,渾身無力,啞聲問:“寒江,你看什麽?”
葉溫夢記挂葉铮铮,随口應了一聲:“沒看什麽。”
淳于晏看見車上的薯仔幹,捏在手裏,又想起兒時和乳母相依為命的時光。雖然還在惱怒,可已經不由自主的心軟了。
葉溫夢淡淡道:“昨夜之事,真是一場鬧劇。”
淳于晏頭抽痛了一下,把薯仔扔了下去。
“的确混賬!”
淳于晏決定不再想胡銀月,他冷不丁的看見路邊有個茶館,一個少女牽着馬兒,在林邊彷徨。
朝陽在她身後,給馬兒鍍上金光。
淳于晏不由:“咦,倒是奇了,山野之地,竟然有這般鐘靈毓秀的人物。”
葉溫夢也看見了,他連忙跳下馬車,向少女走去。
淳于晏:“……”
葉溫夢向淳于晏引見,笑道:“侯爺,這是我家小妹葉铮铮。”
等人走近,淳于晏更是眼前一亮。
“這位妹妹生的實在是好,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這朝中都說,寒江生的好,依我看,妹妹更是姿容不俗。快請妹妹上車。”
葉溫夢推辭道:“小妹頑劣,不受拘束,我和她一道騎馬即可。”
淳于晏道:“那怎麽行?好好的女孩兒家,做什麽抛頭露面?”
淳于晏看向葉铮铮,溫和的問:“妹妹,你是要騎馬,還是要坐馬車?”
葉溫夢微微一笑,翻身上馬,伸手将葉铮铮也拉了上來。淳于晏見他如此相護,也不好再說什麽,但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二人。
淳于晏心說,的确是生的好。可惜寒門子弟,即便眼下陛下看重,也總歸沒什麽根基,還是要依附權貴,才能長久。
葉溫夢有這樣一個正當妙齡、仙姿玉質的妹妹,倒也多了一條路。
葉铮铮拽着葉溫夢的衣袖,把他衣擺上的穗子捏在手裏玩,小聲說:“這個侯爺,總瞪我。”
葉溫夢又笑:“你不喜歡,不理他就是。”
葉铮铮問:“大哥哥你什麽時候離開京城?才回來嗎?”
葉溫夢:“陛下派我和平恩侯視察江南水利,已經一個多月。”
葉溫夢微微擰眉:“石頭寨出事了?”
葉铮铮手指頓住,小聲把這近一月的事和他說了,說到最後,眼淚巴巴,一串一串落下。
葉溫夢心中一緊,聽她說的模棱兩可,也知道這段時日,她如何傷心,深陷敵營,又是如何辛苦。
他心裏心疼,連哄都不知道如何去哄。
葉铮铮小聲啜泣:“……二姐姐從後山滾下去,也不知道……我沒尋到二姐姐的屍身,怎麽也不會相信。我心裏下定決心,要一路去尋二姐姐,其實我心裏也沒有底。”
“萬一,找不到呢?萬一,找到屍骨呢?後來我又想,沒關系,等找到二姐姐,再去找大哥哥,阿爹沒了,我們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
“要是我找不到二姐姐,也找不到大哥哥,我就真的沒有家了。”
葉溫夢扯出裏衣,替她擦淚,小孩子哭的兇,雖然聲音小,可眼淚是真的多。
等到城門口,葉铮铮已經哭完了,但水洗過的眼睛湛亮,微微發紅,一看就知道是哭過。
平恩侯纡尊降貴下了馬車:“妹妹怎麽哭了?可是餓了?哥哥車上有些好吃的,這便拿給妹妹。”
葉溫夢正要下馬,才發現葉铮铮哭的太過投入,穗子把自己手指纏住了。
葉溫夢情不自禁,莞爾一笑。
平恩侯眼睛都看直了,心說,美人哭起來,那是美人落淚,叫人真心疼。這美人笑起來,也是燦然生輝,天地都亮了一瞬。
平恩侯來哄妹妹:“快別哭了,哥哥心都被哭疼了。”
葉铮铮:“……”
哕!
這個侯爺洗三的時候,是在油鍋裏洗的嗎?怎麽這麽油?
葉溫夢也輕聲哄:“別哭了,哥哥真的心疼。”
葉铮铮:“昂,不哭了。等進了城,我要去吃好吃的。”
葉溫夢下馬,把葉铮铮也抱下來,給她指了路,讓她先回葉府。
他要即刻和平恩侯進宮回話。
平恩侯忙道:“怎能讓妹妹一個人回去?不如讓妹妹先回侯府,稍後你我出宮,再接妹妹回家。”
葉铮铮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回家。”
葉溫夢是去年科考的探花,現在翰林任職,随後經平恩侯舉薦入工部,平恩侯還送了一個小宅子。
葉铮铮從昭華坊繞路,順便買了一個肉餅、一個豆沙餅,又吃了一大碗馄饨,才一路邊走邊問,找到了“葉府”。
宅子雖然不大,也有管事門房。
管事闵山疑惑的結果葉溫夢的玉佩,翻來覆去仔細瞅:“真是我們大人的妹妹?”
葉铮铮:“昂!哥哥進宮述職,一會兒就回來了。”
管事闵山撓撓頭:“都說大人是獨子,沒聽說過有什麽妹妹。姑娘,您請。”
但信物是實打實的,管事把人安頓好,忙裏忙慌讓廚娘去備飯。
葉铮铮道:“我吃過了,昭華坊那一道兒都是好吃的,什麽買不到?我問你,京裏最近可有什麽事沒有?”
闵山神秘一笑:“那當然有,最大的就是平寧候世子和他的沖喜小娘子呗,這才出事沒多久,坊間都有話本子了。”
葉铮铮:“……”
“怎麽說?”
“人啊,還是要積德行善,不能壞事做盡。這位世子爺為了軍功,害死人家姑娘一家,後來姑娘之後,被他逼死了。世子爺也殉情而死,啧啧,該!”
葉铮铮:“……”
葉溫夢和平恩侯一起出宮,平恩侯多次挽留:“寒江,好容易辦完了差事,我讓人備了酒菜,今夜痛飲一番。”
葉溫夢推拒道:“小妹還在家中等我,她是孩子心性,下官要回去看顧。”
平恩侯心裏惋惜,又不好強迫葉溫夢,只好算了。
但平恩侯也不能這麽算了。
“罷了,這次就饒了你。不過,晉王壽辰那日,可要帶着妹妹一起來。以妹妹的姿色,定能驚豔衆人,豔名鵲起。”
葉溫夢心中不喜,面色不露,淡淡道:“小孩子家家,平安喜樂就好。”
葉溫夢一回家,管家闵山急匆匆的跑出來。
“大人那真是您妹妹?”
葉溫夢點點頭。
闵山問:“怎麽不曾聽大人提過?”
葉溫夢微微搖頭。他從沒想過,讓葉铮铮進京。可石頭寨出事,她不來自己身邊,又能去何處?
葉溫夢反問:“她的住處收拾好了嗎?”
院子雖小,也有三進。闵山道:“原是要把人安排在東偏院,姑娘卻說離您太遠了。現在姑娘還留在您房中,說等您回來。我也不敢深勸。這雖說是兄妹,如今年歲大了,也該避嫌。”
葉溫夢颔首:“您說的有理。”
進了門,看見守着燭火,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還在等自己的葉铮铮,葉溫夢又改了主意。
“算了,就住在附近吧。”
石頭寨遭逢大變,若是自己再不管她,難道真要叫她孤零零一個人?
闵山咂舌:“怎麽還能睡着了?我叫姑娘起來,這可是大人的卧房。”
葉溫夢嘆口氣:“算了,往後不要管束她。闵伯,她在府裏願意如何,随她的意,我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寄人籬下。”
闵山連忙應聲:“是,是,大人,我記得了。”
翌日一早,葉溫夢有三日休沐,不必上朝,特意帶着葉铮铮去外面用早膳。
葉铮铮捏着燒餅夾肉,嘗了一口甜甜的豆腐腦,贊不絕口:“這個真好吃,京城真好啊,什麽好吃的都有。”
葉溫夢從隔壁要了一碗馄饨,馄饨西施看他長得好,硬是裝了滿滿一碗。
葉溫夢道:“初來京城,我就想,铮铮肯定會喜歡吃這個。”
葉铮铮點點頭,小孩拳頭那麽大的馄饨,一口一個。
正吃的開心,葉铮铮突然頓住。
“怎麽了?”
葉铮铮道:“我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一件要緊事,可就是想不大起來。”
葉铮铮擺擺手,自言自語:“算了,要是忘了,那多半也不太要緊。”
二人剛走,安慶伯魏安世滿臉胡茬,過來要了一碗馄饨。
豆腐西施與他調笑:“幾日不見,将軍怎麽這樣憔悴?莫不是府上多納了幾個美妾?”
魏安世卻沒什麽心思玩笑,給了銀錢,就提着走了。
魏安世是真沒心思,放眼望去,四處茫茫,提不起半點精氣神。他堂堂男兒都是如此,夫人岳幼魚更是從進京那日,就生了重病,纏綿卧榻,起不來身。
剛離開昭陽坊,大道卻被堵住了,不知是誰家迎娶新娘,滿街灑喜錢,老老少少擠滿了一堆。
魏安世避讓一旁,與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衆人對比,臉上現出幾分死氣沉沉的灰敗。
魏安世魂游天外,不提防被一個孩子撞的身子一歪,趔趄後退,差點一腳踩進坑裏。一個青年從後面扶了他一把,他手裏一空,馄饨也被人拿走了。
魏安世本來就擔心馄饨燙到孩子,連忙回身道謝。攙扶他的是個面容出衆的青年,露出的衣袖上繡着一個碧綠的葫蘆。
再一看,一個女孩兒雙手捧着馄饨,奉還給他:“叔叔,完璧歸趙。”
魏安世一抱拳:“多謝二位。”
說話之時,雙方才将将對上眼。
魏安世下意識的就覺得這孩子眼熟,疑心她是京中哪一位故舊家的女兒。
葉铮铮也覺得魏安世十分面善,婉轉勸道:“叔叔身上有藥味,家中是有病人?您既要照料病人,也千萬要保重自身。”
魏安世一愣,點了點頭。人群擁擠,彼此沒再多說什麽就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