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遠哥去陪向清了

三天後是連續兩天的晴天,五個人決定重新登頂。

過了七千米,五個人都戴上了氧氣面罩,手裏拿着登山杖,腰上挂着索繩。

在c2營地休息的時候,五個人并排站在平緩的雪面上,多吉給他們拍了一張大合照,之後齊昀又單獨給每個人都拍了幾張單人照,他自己的照片是孟辰給拍的。

齊昀看照片的時候,許寧語湊過來看,指着齊昀相機裏給他拍的幾張照片,看一張評價一張,“這張表情不太好,太僵硬了。”

“都黑成這樣了,你還能看出是什麽表情。”

“那也不一樣,你看這張就好看,回家之後給我閨女看,她爹帥呆了,這次如果能登頂,我們再在山頂多拍幾張,我要多擺幾個pose。”

齊昀直接把相機給許寧語,讓他自己拿去旁邊看。

張鴻遠跟孟辰還站在剛剛拍照的地方,一開始他們決定重新登山的時候,張鴻遠不讓孟辰跟着,讓他在大本營等他們,孟辰磨了他三天,張鴻遠是出發前才同意他繼續上山。

兩人交流的不多,但張鴻遠一直在孟辰身邊看着,孟辰之前挺活泛的一孩子,這幾天話也不怎麽說了,一直老老實實跟在張鴻遠身邊,沒再離開過。

齊昀坐在背包上休息,調整了一下眼睛上的護目鏡,兩只手抓着旁邊的雪玩兒。

沒一會兒孟辰跑過來,他把自己的相機遞給齊昀,“齊哥,能幫我跟遠哥再拍一張合照嗎?”

他頓了頓又撓撓頭說:“以前我跟遠哥還沒單獨拍過合照,我現在想拍一張。”

齊昀站起來拍拍屁。股,伸手接過孟辰的相機,孟辰說了聲“謝謝”之後轉身跑回去,站在張鴻遠身側。

孟辰摘了臉上的護目鏡,左手杵着登山杖,站好之後又往張鴻遠身邊挪了一小步,胳膊緊貼着張鴻遠胳膊才看鏡頭。

兩人都并排站好了,孟辰才想起來問張鴻遠的意見:“遠哥,我們能拍張照片嗎?”

“拍吧。”張鴻遠一直沒動過,看着齊昀的方向。

孟辰笑了笑,轉頭看鏡頭。

齊昀其實接過相機之後就一直在拍,打孟辰站在張鴻遠身邊開始就摁了幾次快門,兩人同時看鏡頭的時候他又抓拍了幾張,估計有十來張了。

相機取景框裏的兩個人,孟辰一直在笑,有的笑的很淺,最後幾張笑得很開,張鴻遠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好像無論站在他身邊的人是孟辰,是他齊昀,或是許寧語,哪怕是個陌生人,他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齊昀現在有點琢磨不透張鴻遠對孟辰的态度,說他不上心吧,不像,說他上心吧,又沒什麽特別的。

又想,或許張鴻遠自己也弄不清對孟辰到底是個什麽态度吧。

幾個人在營地休息好之後繼續登山,在向上的一處雪坡時,雪崩來的毫無征兆。

向導多吉是第一個發現雪崩的人,雪崩聲在頭頂,轟轟的巨響聲。

多吉扯着嗓子大喊:“雪崩了,雪崩了,快跑,快跑……”

幾個人同時一驚,齊昀擡頭,已經看到山頂的雪浪翻滾直下。

雖然他們以前看過無數資料,翻閱過無數場山難信息跟緊急避險的正确操作,但真正發生的時候,第一反應依舊是滅頂的恐懼跟下意識裏向後的逃跑。

許寧語就站在齊昀身後,他的第一反應是轉身往山下跑。

齊昀一把薅住許寧語的背包帶,“別往下跑。”

他拉着許寧語往右跑,邊跑邊喊:“別往下跑,往右邊,往右手邊跑……”

雪崩的直接路線是在五人左手邊一處坡度較大,雪層松動的雪面上,但面積卻很大,他們五個人在雪崩右側的方向,逃生路線只有一條,往雪崩邊緣跑,只能往右。

張鴻遠同時一把拉住一開始也想往下跑的孟辰,看到右邊的巨大岩石,跑着喊:“往石頭那邊跑,快扔了身上的包。”

幾個人都扔了身上的背包,往岩石邊跑。

齊昀多吉跟許寧語三個人最先跑到岩石後,三人緊緊趴住岩石,很快雪浪從他們身上碾過,齊昀捂住口鼻想看看五個人是不是都在,但他剛剛扔背包的時候不小心蹭掉了臉上的護目鏡,眼一睜就被雪沫糊了個嚴嚴實實,疼得他眼淚直流,只能隐約聽到耳邊是許寧語捂着鼻子的悶哼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終于沒了一直的巨響,因為有巨石遮擋,他們身上只蓋了一層不深的雪,沒被雪崩淹沒。

但很快,齊昀聽到了不遠處孟辰近乎于撕裂絕吼聲:“遠哥……”

齊昀聽着孟辰的那聲吼,心髒重重一墜,他擡起胳膊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岩石邊依舊只有他們三人,張鴻遠跟孟辰不在。

等他站好之後才看清,就在巨石旁邊幾米遠,竟然是一處近乎于垂直的冰層。

孟辰趴在斷層邊,小半個身體已經掉在斷層下面,齊昀身體一抽,猜到了什麽,張鴻遠掉下去了。

齊昀根本來不及想別的,眼看着孟辰整個人都要掉下去,他直接往前一撲,一把拽住了孟辰腰上的索繩,許寧語跟多吉緩過神來,跑過去一人抓着齊昀一條腿,一點點往後拖拽齊昀。

孟辰想讓齊昀松手,但齊昀兩只手死死抓着他腰上的繩索跟衣服。

“孟辰……”

孟辰不敢動,他怕齊昀被他一起拽下來,只能顫抖着聲音求齊昀,“齊哥,你別拽着我了,你松手吧,雪山太冷了,我不想讓遠哥一個人埋在雪裏。”

孟辰腳下就是眼不見底的冰川,他如果掉下去必死無疑,齊昀不可能松手,孟辰的眼神太過絕望,齊昀閉了閉眼,喘了口氣說:“孟辰,遠哥去陪向清了,你就別去了,我不能松手,你上來……”

孟辰愣神間被幾個人拉上來,幾分鐘之後撲通一聲跪在雪地裏,雙手抱着頭,他把整張臉都埋在雪裏,身體蜷縮成一團,脆弱得像是一陣清風就能把他整個人吹裂一樣。

許寧語直接放聲大哭,齊昀後背靠着岩石,回頭再看,雪崩過後重新恢複平靜的雪面,但他眼睛裏的雪不是白色,血紅一片。

剛剛雪浪沒過他頭頂的時候,齊昀後腦不小心磕在岩石上,現在看着那片紅色的雪面,頭頂陣陣甩不掉的眩暈感。

想到張鴻遠,齊昀眼前一黑,沒撐住暈了過去。

楊若每天都在關注齊昀那邊的天氣,當手機裏彈送出一條刺眼醒目的新聞标題時,他正在陽臺澆花。

#10月28日希夏拉瑪峰山難,一登山隊一人失蹤四人受傷#

楊若手一抖,齊昀那邊出事了。

楊若想起三天前才接到齊昀的電話,齊昀還說讓他等他回來,楊若本就不靈活的右手,握着手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他強迫自己鎮定,好不容易點進新聞頁面,一開始還抱着僥幸心理,希望不是齊昀的登山隊。

确定了是齊昀的登山隊之後,楊若直接打給齊昀,但那邊依舊是關機狀态,他後悔齊昀出發前沒跟他要其他同行隊友的聯系方式。

楊若想到了韋欣然,齊昀手機那頭的機械提示音剛結束,他先接到了韋欣然打過來的電話。

楊若一接通,韋欣然就急匆匆開口:“楊若,不好了,齊哥他們的登山隊出事了。”

“我想過去。”楊若說得堅定,沒了一開始的慌亂,握着手機回房,單手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韋欣然也沒多說,“我跟你一起去。”

韋欣然跟楊若買了最近一班去北京的航班,去齊昀那邊沒有直達航班,他們只能從北京中轉,雖然買的都是最近的機票,但他們到的時候也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等待的過程很煎熬,一下飛機韋欣然又打了一遍齊昀電話,但那邊還是打不通。

“新聞裏說的是失蹤,也沒說失蹤人的信息。”楊若自我安慰。

“想想那種地方,失蹤,就等于……”韋欣然後面的話沒說完,但楊若已經知道了。

韋欣然又打了幾通電話,輾轉幾次之後才打聽到齊昀所在的醫院,也知道了失蹤的人不是齊昀。

楊若剛下飛機就出現了強烈的高原反應,韋欣然想先帶他去當地的醫院,但楊若還是堅持,他只在醫院裏買了一些緩解高原反應的藥,吃完之後跟着韋欣然直接租了一輛車。

楊若知道,無論隊伍裏誰出了事,齊昀都不好過,而且齊昀現在也在醫院,醫院那邊說他傷到了頭,現在還在昏迷中。

又是兩百多公裏的路,兩人開車到齊昀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楊若吃的藥沒什麽太大作用,忍着頭暈,在病房裏看到了戴着氧氣面罩,閉着眼躺在病床上的齊昀。

齊昀黑了,瘦了,嘴唇幹裂得發白,嘴角絲絲血跡,頭上包着紗布,手背上紮着針,旁邊放着各種儀器。

楊若的高原反應在見到齊昀之後好像更嚴重了一點,胸口像是被人掐住之後又狠狠擰了一把一樣。

他坐在齊昀床邊,才感覺頭暈的感覺好了一點。

齊昀病床邊站着一個男人,男人臉上都是劃傷,手上跟胳膊上也纏着厚厚的紗布,那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幾夜沒合眼,眼睛紅得吓人,看人的時候半天才有焦距。

韋欣然先自我介紹,半天之後男人才應了一聲,之後哽咽着開口:“我是許寧語,老齊的隊友。”

許寧語說完,往後退了兩步,一直退到齊昀旁邊的病床邊,後背貼着床沿邊才勉強站穩。

“老齊傷到了頭,昏迷快三天了。”

“什麽時候能醒?”楊若問了一句。

“醫生沒說。”許寧語答。

“那失蹤的人……”楊若又輕聲開口問了一句。

許寧語脖子垂得很低,無力地晃了晃頭,重重喘了口氣之後斷斷續續開口:“遠哥,是垂直掉下去的,新聞裏之所以報道失蹤,是因為,底下就是冰川,那裏是搜救隊也沒法去搜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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