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4)
做的菜倒也還好,就是做點點心不是鹹了就是甜了,今年的月餅啊,還是要二嬸子你家的廚子來做。”張二太太用碗接了就對張大太太道:“這是自然,不瞞大嫂您說,我在家已經讓廚子做過一回嘗過了,大嫂愛吃松仁的,等明兒讓廚子做幾個松仁的送來,免得到那日,又只能吃五仁和豆沙的。”
琳箐聽着兩位伯母在那說些家常,唇邊也帶上笑容,這樣絮絮的邊吃飯邊閑話,也不會有人故意來鄙視你
一下,才是家的感覺。
新買了丫鬟,吳媽媽就有事情做了,每日忙着怎麽調|教丫鬟,發誓要教出幾個又伶俐又忠心的丫鬟出來。過了中秋,張家舉家也就該出張老太爺的孝了,除了預備中秋的東西,全家也要預備出孝該做的事,齊氏比張老太爺晚去世一個月,琳箐兄弟姐妹的孝也要晚了一個月出,只有張世榮一人該脫了素服換上吉服。
☆、27 歸寧
這吉服是早預備好的,琳箐從箱子裏拿出簇新的吉服,手往上面撫過:“娘在時候,爹爹的衣衫都是娘準備的,這塊料子還是娘在世時候說留着等七哥成親時候再拿出來做。現在……”六巧聽到琳箐話裏的悲傷,忙開口笑道:“姑娘,知道您孝順,又念着過世的太太,但太太臨終前就說過,願您一生順遂平安。她若知道您看見這衣衫就傷心,在地下也不安的。”
琳箐收回思緒淡淡一笑:“不過偶有所感罷了,你就又來勸我,這些日子是越來越巧了,難怪當初會起這麽個名字。”六巧的臉不由一紅:“瞧姑娘說的,奴婢只要少笨些就好,再則吳媽媽也說了,現在家裏多了那麽幾個丫鬟,也要教着她們,不然笨手笨腳的,等姑娘出門應酬時候,豈不是丢了姑娘的臉?”
七福手裏抱着東西正掀起簾子進來,聽見六巧這話也插嘴道:“六巧姐姐說的是,原來關着門在家過日子也就算了,這要跟着姑娘出門應酬,那可要學機靈些。”六巧上前接過七福手裏抱着的東西:“得,方才姑娘還贊我呢,這會兒啊,我也要贊回去。”琳箐忍俊不禁笑出來,吩咐七福在屋裏把那些東西理出來,自己就和六巧帶着吉服去張世榮那邊。
張世榮正在書房裏考校宏致弟兄們的學問,琳箐進去時候正聽到張世榮問宏致,君子固窮這話該做何解釋?琳箐不由停下腳步細聽起來,宏致說了一通道理,張世榮摸摸胡子只微微點頭,似乎不是特別滿意。宏致不由面紅耳赤起來,擡頭瞧見妹妹站在那忙道:“爹爹只問兒子君子固窮是怎麽想的,那爹爹怎麽不問問妹妹,對這話是怎麽想的?”
張世榮看向女兒,琳箐既被點到就走上前道:“這話在女兒瞧來,既是稱贊又是告誡,但聖人并不認為,君子就不能改變這貧窮處境。”宏安已經問了:“那聖人為何要說這句呢?”琳箐把手裏的衣服放下,摸摸宏安的腦袋:“聖人說這話,并不是讓君子安于貧窮,而是要人安于本心,豈不聞後面一句,小人窮斯濫矣?聖人這話的意思,是無論在貧窮也好,富貴也罷,都要守于自己本心,不以貧窮而不擇手段,也不以富貴而驕人,這才是君子所為。”
宏安已經拍手:“姐姐這話和秦師兄說的是一樣的,七哥,方才你說的也很對,但這不管貧窮富貴都安于本心,你就沒說出來,所以爹爹不是很滿意啊。”小小的宏安用故意做出來的老成持重口氣說話,逗的琳箐笑出來,用手點一下他的額頭:“你才學了幾日,就來挑哥哥的刺?那我也要問問你……”
不等琳箐說完,宏安就張開雙手要撲到張世榮懷裏:“爹爹,姐姐幫着大哥,”張世榮把小兒子的手拉住讓他坐下才道:“學問學問,本就要彼此問着才能長進,哪是你姐姐欺負你?”宏安看一眼宏致和琳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琳箐摸下弟弟的腦袋:“你啊,別仗着自己有幾分小聰明就不肯用功學,要知道學海無涯。”宏安嗯了一聲,宏致已經道:“娘生前常說六妹的學問比我還要好些,我原本以為這些年你已丢了書本,哪曉得還是一樣伶牙俐齒。愚兄不及也。”
琳箐的下巴不由微微一揚,仿佛回到當年娘還在時候,弟兄姐妹們圍在父母身邊,互相考校學問的日子,瞧一眼宏致:“哥哥當我只曉得柴米油鹽嗎?況且這人來人往,也樣樣是學問。若只曉得書裏的學問不明白這人來人往之間的學問,那不成呆子一個?”宏致被妹妹說的臉又紅了,張世榮這才笑着開口:“琳箐說的很好,致兒,我曉得你見長安年紀雖比你小,學問卻比你出色,所以怕落在他後面。可是做父親的今兒也要說一句,長安除了聰明之外,他經歷大變,心性也變的堅毅許多。你啊,總是沒吃過什麽苦。”
宏安已經嚷出來:“對啊,亞聖也說,必先苦其心志。”張世榮扯下小兒子的耳朵:“苦其心志可不是只有你哥哥,還有你。”宏安一張小臉頓時垮下,琳箐抿唇一笑這才把衣衫遞過去:“爹爹先不要想着怎麽讓哥哥和十弟苦其心志了,這是做好脫孝的吉服,爹爹先試一試,不合适了再改。”
時日真是容易過,張世榮接過衣衫,這句話從心上流過,宏致已經幫着琳箐服侍張世榮換上新衣,張世榮看了看就道:“別的還好,這腰身就大了些,你再往裏縮兩寸。”大了?琳箐明明是照着張世榮去年的衣衫尺寸做的,怎麽這會兒腰又大了?琳箐擡頭看着父親,這一年多來,父親已經不止瘦了,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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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邊的白發已從星星點點變的到處可見,臉上也黑瘦了些,琳箐不由心中一酸,努力把淚忍回去才道:“爹爹在書院裏,事事親為,竟然瘦了這許多,女兒沒有發現真是……”張世榮已把新衣脫下穿好舊衫,擺手道:“這事和你沒關系,再說不是還有句話,千金難買老來瘦,瘦一些是福氣。”
老來?琳箐記得三年前的父親可是意氣風發的,現在僅僅三年後,就說老來了。宏致心裏也有同樣念頭,手不由緊緊握一下,自己定要更加努力,學問越做越好,才能讓父親放心。宏安雖年紀不大卻也敏感,哥哥姐姐的沉默讓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偎依住父親。
張世榮感覺到孩子們的突然沉默,擡頭笑道:“你們都別這樣,要你們哥哥還活着,我都做祖父的人了,難道還稱年輕?”說着張世榮想起什麽一樣對琳箐道:“我和親家那邊寫了信,讓你大姐歸寧一次,她出嫁已經四年,都生了兩個孩子了,我這個做爹的竟還沒看見外孫們呢。”
大姐要回來了?宏安已經睜大圓圓的眼睛看着父親:“真的嗎?那邊會不會答應,到時我就可以見到小外甥們了。”提起遠嫁的長女,張世榮也有些想念:“親家今年六月已經調任德州知府,離這邊不過四百來裏,四五天就能到的路,想來也不會攔。”說着張世榮面上有些惆悵,女兒一出嫁,連歸寧都要先問過了公婆。
宏致他們已經開始議論起來大姐哪天歸寧,會不會帶着小外甥們一起回來。看孩子們議論的這麽熱鬧,張世榮不由面上含笑,人生如此,也不算有太大的遺憾。
過完中秋之後,德州那邊就傳來消息,張家大姑娘将在九月中旬歸寧,而且這回不是住個幾天,最少要住到十月中旬才回去。這消息讓張世榮十分高興,琳箐更加高興,帶着人收拾院子,又把外書房也收拾出來,預備姐夫也跟着一起回來,又讓人做了全新的被子枕頭椅袱,還和吳媽媽兩人回憶當初姐姐的閨房是什麽布置的,雖不能做到一模一樣,也要像個七八成才好。
張老太太對這個沒見過面的大孫女實在是沒什麽多大感覺,但畢竟是已經出了閣的孫女,嫁的又是官家,也吩咐春蘭找出幾樣東西來預備做見面禮。七姑娘見找出的東西裏面有衣料還有兩件首飾,不免又和張老太太撒了好大一會嬌,直到聽張老太太說這回大姐回來,定會給每個妹妹禮物七姑娘這才作罷。
琳箐數着日子一樣的盼,好容易盼到九月中,頭一天得了信,張家大姑娘已經離此地不過五十裏,除了張大姑娘和那個小外甥,大姐夫也一起跟了來,要拜見諸位長輩。琳箐忙讓人去書院請張世榮父子回來,又讓下人們把張大姑娘要住的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真是一點灰塵都看不見,這才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姐姐到家。
次日用過早飯過了個把時辰吳媽媽就笑嘻嘻地進來:“六姑娘,大姑奶奶已經到門口了。”終于到了,琳箐壓住砰砰亂跳的心,和特意過來陪自己的五姑娘道:“五姐還請和我一起出去。”琳琅年紀小,等不得什麽就邁開腿,好在還沒有飛奔出去惹人笑話。
琳箐和五姑娘出到二門處,已經看見一群人簇擁着張大姑娘過來,快三年沒見,上回見面又是姐姐來奔喪,姐妹們連話都沒好好說一句,這些年琳箐只覺撐的好苦,看見姐姐那張熟悉的臉,琳箐眼裏的淚頓時下來。
琳琅已經奔上去喊大姐,張大姑娘摸下琳琅的頭道:“九妹已長了這麽大,方才看見你十哥,我險些都認不出來。”說着張大姑娘才看向琳箐,伸手摸下她的臉:“都做姨的人了,見到姐姐還哭鼻子?”熟悉的話語,溫柔的碰觸,讓琳箐的淚流的更兇,張大姑娘摸着她的發:“好了,別哭了,什麽事都有我呢。”
☆、28 姐妹
這像哄孩子的話讓琳箐一陣羞澀,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姐姐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這樣哄我。”張大姑娘笑的更溫柔,拿着帕子給她擦一下淚:“還說不是孩子,這又哭又笑的。”琳箐面上羞紅,琳琅已經道:“大姐姐,六姐從不哭的,只有我愛哭。”
張大姑娘彎腰看着琳琅,輕輕地拍拍她的臉:“小妹歷來都是愛哭的,我可擔着心呢。現在呢可還愛哭?”琳琅本是為琳箐解圍的,不料反被姐姐問住,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五姑娘後面一鑽,張大姑娘已看向五姑娘淺淺一笑:“這是哪位妹妹,我從沒回過家,姐妹們竟不認得。”
張大姑娘過來時候,五姑娘只在旁邊瞧着,見張大姑娘笑容和藹,說話溫和,一舉一動中的氣度都沒見過。不覺生了自慚形穢之心,畢竟雖是堂姐妹,但五姑娘久居鄉間,差距不可謂不大,此時見張大姑娘向自己瞧來,忙福一福道:“姐姐安好,愚妹排行第五。”張大姑娘已還了一禮,伸手扶住五姑娘:“原來是二伯家的掌珠,妹妹們在這家裏,多虧五妹妹平日照顧。”
這話說的恰到好處,五姑娘心裏暖融融的,琳琅已經往張大姑娘身後瞧了又瞧,只看見那些下人們,沒瞧見小外甥,轉頭去問張大姑娘:“姐姐,小外甥呢?怎麽不見人?”張大姑娘含笑道:“我讓奶娘抱着去見爹了,想來祖母在裏面也等急了,我們先進去給祖母問安,等會兒你姐夫會帶了你小外甥過來的。”
說着張大姑娘一手牽了五姑娘,一手牽了琳琅往裏面走,琳箐讓吳媽媽先把這些丫鬟婆子帶去安置,這才匆匆追上前。張大姑娘已行到前面,等琳箐走近了才笑着道:“六妹妹現在處事十分穩妥,難怪爹給我寫的信裏面對你贊不絕口。”被姐姐贊了琳箐面上難免會有得色,但嘴裏還要謙虛幾句:“可我瞧着,我還沒姐姐一半穩妥。”
張大姑娘嗔怪地看了琳箐一眼:“你啊,自家姐妹也來和我這些,我十三歲的時候可大不如你。”說笑之中已進了張老太太的上房,春蘭已守在門口,瞧見她們過來忙對屋裏道:“大姑奶奶來了。”随即掀起簾子,張大姑娘剛踏上臺階,張老太太已在七姑娘的攙扶下走出來,嘴裏還在念叨:“大孫女回來了,快讓祖母瞧瞧。”
張大姑娘放開拉着五姑娘的手上前給張老太太行禮:“給祖母問安,孫女不得侍奉在祖母身側,深感不孝。”張老太太哪能讓張大姑娘行禮下去,趕緊扶着她的手道:“快起來快起來,你遠道而來,先到裏面坐。”
張大姑娘伸手扶了張老太太往裏面去,七姑娘沒趕上趟不由對琳箐道:“總聽人說六姐姐是大家閨秀,今兒見了大姐姐才曉得,真正的大家閨秀是什麽樣。”琳箐本不想理她,但瞧着七姑娘得意笑容有些忍不住了:“再如何那也是我親姐姐,只是你堂姐。”
說着琳箐就掀起簾子進去,這句話噎的七姑娘直喘粗氣,但人都進去了,總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留在外面吧?七姑娘咬一下唇氣呼呼地挑起簾子進去,一進去就看見張大姑娘坐在張老太太身邊,張老太太正拉着張大姑娘的手在那問長問短。這個位置,那樣笑容,明明都是自己的,怎麽這個大姐姐才一回來不到一會兒祖母就這樣對她?七姑娘心裏想着下意識就想上前去把張大姑娘擠開,自己坐到張老太太身邊。
張老太太擡頭瞧見就對張大姑娘道:“這是你四叔家的七妹妹,平日啊被我寵壞了。小七,這是你大姐姐,快過來見見。”七姑娘聽了這話也不得不上前行禮:“姐姐好。”張大姑娘已經起身拉着七姑娘的手:“早聽你六姐姐說,七妹妹長的是姐妹裏面最好的,現在一瞧果然如此,來,快坐下。”
七姑娘被這幾句話一贊,又見張大姑娘主動讓出張老太太身邊的位置,心裏頓時高興壞了,這個大姐這麽和藹,哪像六姐姐,對人總是不聞不問的。
琳箐在旁瞧着,自然沒有錯過七姑娘面上神色,微微一笑并沒放在心上。說了兩句,吳媽媽走進來說大姑爺帶了孩子要進來給張老太太磕頭。
大姑爺姓曾,名敬業,進來給張老太太磕了頭,張老太太不免要說幾句小夫妻要好好過日子的話,曾敬業連連應是,做足孫女婿該做的樣子。張老太太見這麽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在自己面前俯首聽訓,心裏格外歡喜,又說了幾句,這屋裏全是沒出閣的小姨子,曾敬業也不能多待告辭出去,孩子留在這裏。
等曾敬業一走,張老太太就笑眯眯地對張大姑娘道:“姑爺很好,有又禮說話又溫和,還有這麽個好孩子,難怪你有這樣的福氣呢。”張大姑娘只應是,七姑娘聽的又有些不滿,正待再開口說話,張大姑娘已道:“孫女從沒在祖母身邊盡過孝,本該常侍奉的,可是數日趕路未免有些疲憊,還請祖母讓孫女先下去梳洗一下,再來祖母身邊侍奉。”
自張大姑娘進了屋,張老太太已經被她吹的全身輕飄飄的,自然是無不答應,還讓琳箐姐妹跟着下去。琳琅自見了小外甥就十分喜歡,抱着不撒手,此時自然也抱着孩子一起出去。
琳琅抱了孩子出門倒吓了外面守着的奶娘一跳,忙上前要接琳琅手上的孩子:“九姑娘,還是小的抱,您力氣小,抱不一會兒就累了。”琳琅只覺得小外甥格外乖巧,聽了奶娘這話也不肯放手:“可小外甥喜歡我,你瞧,他還對我笑呢。”
張大姑娘已經回頭:“好了,就讓九妹抱着桐哥兒,你們在旁小心跟着,九妹也八歲快九歲了,抱個一歲多的孩子還夠力氣。”奶娘只得應是,但那眼一直不敢離開琳琅的手。琳琅和懷裏的桐哥兒笑了笑仰頭問張大姑娘:“姐姐,不是說還有一個外甥女嗎?怎麽沒把她抱來?”
這回是琳箐回答的:“外甥女才四個月,怎麽走這麽遠的路。”琳琅哎了一聲:“我還以為這回可以看見外甥女了,還和十妹妹說了。”張大姑娘摸下琳琅的頭:“不如你這回和姐姐回去,就可以常看見外甥女。”
琳琅自然說好,琳箐眼裏閃出一絲奇怪,好在已到了張大姑娘安置之所,丫鬟已挑起簾子,張大姑娘進屋後微微啊了一聲就對琳箐道:“這些都是你和吳媽媽想出來的吧?雖沒有一模一樣,有那麽七八分像,我已感激不盡了。”琳箐坐在個丫鬟搬過來的瓷墩上有些遺憾地道:“可惜好些東西都不見了,不然還真能一模一樣。”
張大姑娘見丫鬟婆子們都跟着進來,對她們道:“你們陪着九妹和桐哥兒在外面玩。九妹,你雖疼桐哥兒,也要把他放下來走走,這麽沉,虧的你抱那麽久。”琳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在院子裏玩起來。
張大姑娘走到琳箐身邊用手摸下額頭:“怎麽,在家過的不是太開心?七妹和祖母都不喜歡你,你也懶待理她們。”琳箐下意識地偎到姐姐懷裏:“祖母偏心也是常事,七妹妹是什麽人啊,嬌慣的不像話,一點教養都沒有,見好東西就想要,不遂心就大哭大鬧,活像人人都欠了她。還有四嬸子,說句不好聽的,還沒今日跟着姐姐回來的那幾個婆子體面。”
張大姑娘含笑聽着琳箐說完才道:“我曉得你不愛這些應酬,又覺得沒教養的人遠着就行,可是沒出嫁也就罷了。等出嫁之後,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人,難道你還這樣使性子不理?”這話說的琳箐一張臉頓時紅起來,張大姑娘拍拍妹妹的手:“我曉得你性子有些狷介,只是姐姐今兒和你說一句,要狷介就狷介到底,索性我行我素,誰說都嗆回去。要不呢就圓滑一些,你這一臉的不歡喜是個人都瞧的出來,又不和人翻臉,倒是氣壞了自己還讓別人也不高興。”
琳箐一張臉紅的都快滴血,伸手抱住姐姐撒嬌地說:“我知道啊,可是改不了。”說着琳箐擡頭望着姐姐:“要是娘在就好了,她也會這樣教導我。”張大姑娘輕聲道:“娘去世已經滿孝了,琳箐,我知道你十三歲都沒到,有些事難免難為你,可是沒有法子。你既不願有個繼母進來壓着你們,也只有你努力做的更好。”
琳箐的淚又要滴落,但最後還是沒有從眼眶裏出來而是咽回去:“姐姐,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累。”張大姑娘抱着妹妹輕輕拍着:“曉得你累,所以我回來,再把琳琅帶去。琳琅在我身邊一兩年,也能學到些東西。”
☆、29 應酬
帶走琳琅?琳箐的眼睜大:“小住數日倒也平常,可是這要住個一兩年,旁人會不會說?”張大姑娘笑了:“出嫁的姐姐教導妹妹也是常事。”可那也要是娘家缺人教導才會把未嫁的妹妹帶在身邊教導,張大姑娘的眼神很深:“琳箐,娘過世的時候畢竟你已十歲,娘的那些教導你也記得,可是琳琅到現在都沒滿九歲,你雖聰明卻不夠通透。”
琳箐一張臉已經熱的發燙,只小小地嗯了聲,張大姑娘抱着妹妹,這兩年她想必十分辛苦,本來圓潤的臉已經變的有些尖。張大姑娘放柔聲音:“我和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人這一輩子,要遇到的事太多了,指不定什麽時候遇到個小人,你無意中得罪了她,她給你使絆子下黑手。所以呢,做人就要像我方才說的那樣,做不到內方外圓,就要到到裏外都方讓人就算嫌你反而更要敬而遠之不敢怎樣。偏偏你呢,是個不夠方也不夠圓的性子。給東西是常見的,可給了東西也要落的別人一聲好,而不是給了東西落不到別人一聲好,自己還要生一場氣。”
姐姐的這番話說下來,琳箐已經鑽進姐姐懷裏,帶着撒嬌地道:“姐姐,我曉得,可是祖母不喜歡我,再怎麽對她她也只會疼七妹妹。七妹妹仗着祖母疼愛,對這幾個姐妹都沒好臉色。姐姐你說,這樣的人我怎能喜歡?”
張大姑娘把妹妹的身子扶直:“那你覺得,你這樣對祖母,別人就不會說什麽嗎?琳箐,現在這地方人多口雜,你要索性做個不孝子呢,那也正應了。你偏什麽都做了,就做不出個笑模樣來,那誰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來,瞧着姐姐,笑一笑,見到祖母怎麽對待七妹妹都笑一笑。”
見姐姐像哄孩子一樣,琳箐咬一下唇,努力露出個笑來,張大姑娘搖頭:“笑的不夠自然,也不夠甜。”琳箐又換了個笑,足足學了小半個時辰張大姑娘才點頭:“這樣勉強可以,琳箐,你別以為我是教你學的虛頭虛腦。你總是要出閣的,翁姑丈夫小姑小叔,妯娌嬸子,這些人可比不得做閨女時候還能使一使性子,是要樣樣都做到的。”
琳箐點頭,張大姑娘還要再說,門外傳來六巧的聲音:“六姑娘,大姑奶奶,廚房的飯備好了,裏面這桌傳在那裏?”張大姑娘握着琳箐的手起身,揚聲道:“裏面這桌自然是擺在祖母屋裏。”見琳箐面色有些不好,張大姑娘輕輕地拍下琳箐的手,示意她露出笑容。琳箐吸氣呼氣,努力讓面上笑容十分甜美,張大姑娘這才牽着琳箐的手走出去。
看着等在外面的六巧,張大姑娘微點一點頭:“你這丫頭這麽幾年服侍六姑娘也還盡心。這回你叔叔嬸嬸也回來了,等到閑了時你可以去瞧瞧他們。”六巧接過張大姑娘随手送過去的荷包,忙行禮謝過又道:“方才桐哥兒有些餓了,九姑娘帶着他先去尋吃的了。”
姐妹倆說的話時候也長了些,難怪這院子裏面沒人了,張大姑娘笑一笑:“九妹也沉穩很多,三年前,不過是個到處跑跳的孩子呢。”三年前,琳箐眼神也變深一些,那時的日子似乎永遠都不會變。
姐妹倆到張老太太上房時候,午飯已經擺的整齊,琳琅手裏端着碗湯泡飯在小心翼翼地喂着桐哥兒,桐哥兒吃的滿嘴是油,奶娘不時拿帕子給他擦着唇角。七姑娘已和張老太太坐在那裏,七姑娘瞧着一桌子好菜不能動,嘴都嘟的老高。
張大姑娘先上前行禮笑道:“孫女和六妹妹數年不見,不覺多說了幾句,祖母可千萬莫怪。”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張老太太見這個大孫女禮數周全,說話時候眼裏滿是至誠,只覺得全身都輕了不少,哪還會怪她?等瞧見琳箐也一般說話,面上神色溫和,并不似平日一樣連笑都不笑,這下心裏更加高興。
要知道張老太太不喜歡琳箐不過是為的琳箐平日不和自己親近,和不喜歡五姑娘那種恨屋及烏是不一樣的。自然,張老太太也不覺得自己偏寵七姑娘不親近琳箐有什麽不對,只覺得自己是祖母,孫女們就該在自己面前曲意奉承才對。
如同現在的張大姑娘一樣,張老太太瞧一眼張大姑娘面上的笑,心裏的歡喜都快漫出來,這才是有見識會做事的孫女。七姑娘覺得張老太太對着張大姑娘笑的未免也太多了,不由偎近張老太太,給她夾一筷子筍幹焖肉:“祖母,這個是你素日最愛吃的。”
不等張老太太動筷子,琳箐就夾起一塊冰糖肘子送到張老太太碗裏:“祖母昨兒說焖肉不夠爛,孫女特意吩咐廚房做了炖肘子,祖母嘗嘗這甜味夠不夠?”七姑娘的臉頓時垮下,怎麽能容得下別人在祖母面前争寵,她本就是沒心機的人,此時已經嘟起嘴道:“六姐姐從來都不孝敬祖母,怎麽今兒就這麽粘祖母?難道是因為大姐姐回來了,你就要表現給大姐姐瞧?”
琳箐只咦了一聲:“七妹妹這話好奇怪,難道只許你孝敬祖母,不許我孝敬祖母嗎?”從頭到尾琳箐都面帶甜美微笑,倒顯得七姑娘劍拔弩張的,七姑娘又想轉身對張老太太撒嬌,張大姑娘已經道:“七妹妹性子直爽,難怪祖母疼你。”
這話讓七姑娘頓時又歡喜起來,得意什麽,你親姐姐也誇我不誇你。既然被誇,七姑娘就收起要告狀的心,重新吃起飯來。張大姑娘唇邊含着的笑并沒有變,只是淡淡地瞥了眼琳箐,琳箐回姐姐一個笑容,面上笑容也開始學着姐姐一樣淡淡顯露。
吃完午飯,又陪張老太太說笑一會兒,張大姑娘就告退往張大老爺他們幾位那邊去拜見。曾敬業已在門外等候,見妻子帶着桐哥兒出來就随她一起去。看着浩浩蕩蕩一群人,還有手裏拿着的各色禮物,琳箐不由嘆氣,雖覺得自己這些年已做的面面俱到,可是現在瞧着,自己離姐姐竟還是差的遠。
琳琅已經走過來望着琳箐:“六姐姐,大姐方才說讓我去她家住上兩年,可我不想去?”琳箐彎腰低頭摸一下妹妹的頭:“你不是想去見小外甥女嗎?怎麽又不想去了?”琳琅的臉滿是糾結:“可我去了,就不能陪姐姐你了。”琳箐把琳琅抱在懷裏:“九妹,這家裏又不是沒人了,還有這麽多姐妹呢,更何況你跟着大姐去,也能學一些怎麽為人處事。”
琳琅嘆一口氣,琳箐摸着她的頭發,大姐說的對,母親去世時候琳琅還太小,有些東西有些見識該教該見的得讓她見。
張大姑娘去拜見了各位叔伯,換來的都是一片贊聲,張大老爺又遣人來說了,今晚就在張大老爺那邊吃飯,請各位弟兄也帶了家裏孩子去聚聚,一來接風,二來也當家宴。
張老太太一心想在大孫女面前顯擺一下自己家并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也是禮數周全的人家,自然滿口答應。到了晚間琳箐跟着父親去到張大老爺那邊,都是家裏人,酒席雖分了裏外,卻只用一道屏風隔在中間,剛進門就聽見四太太的笑聲:“我說大侄女,真是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說話做事都那麽妥帖,啧啧,也不知道三嫂是怎樣的好運氣才生了你這麽個閨女。”
琳箐又覺一陣頭疼,真想捂住耳朵不聽這位四嬸說話。但張大姑娘卻像根本沒看到四太太那動作一樣,面上笑容雖淡淡的,眼神卻連一絲異動都沒有:“四嬸這話做侄女的倒不曉得該怎麽接了,母親在世時候,常說侄女為人頑劣,怎當的起四嬸的贊?”
四太太歷來是給個棒槌就當針的人,聽了這話就道:“沒想到我那無緣得見的三嫂也有瞧錯人的時候,你都要稱頑劣的話,那你七妹妹該怎麽說?”難得這位四嬸子今兒說了半句實話,琳箐心裏暗忖上前行禮後坐下,張大太太見四太太在那手腳舞動不休活似耍猴一樣,眉頭一皺就道:“大侄女是謙遜,你怎麽就聽不出來。四嬸子,你說了這半日的話,先喝口茶潤潤再說。”
四太太平日在張家不得張老太太待見,雖能制的四老爺服服帖帖,可也曉得幾個妯娌心裏不大看得上她。還有那些侄女們,也個個都不是好人,猛地天邊飛來一個大侄女為人這樣妥帖,頓覺得這個大侄女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正說的興起,聽到張大太太這樣說不由沉下臉:“我不渴,大侄女,”
張大太太倒不由心裏贊一聲,原本以為琳箐已經是端莊沉穩了,但沒想到這個大侄女更是手段高超,竟能做到毫不動聲色,真不知道是怎麽養出來的。
☆、30 求成
張大太太心裏想着,面上對張大姑娘的笑也比原先更熱了幾分:“沒見大侄女之前,我覺得六侄女已是百伶百俐了,等見了大侄女才曉得我是井底之蛙。大侄女這回回來也有個把月,你四妹妹明年春就該出嫁了,也不曉得有沒有這個福氣跟着大侄女你學些眉眼高低等去婆家時候才不會丢張家的臉。”
張大姑娘只淺淺一笑:“大伯母說這話就讓做侄女的惶恐了,大家都是姐妹,平日有話盡可以來尋我說,再說四妹妹聰明機靈,哪是不懂眉眼高低的?”張大太太越發覺得這侄女會說話,拍拍張大姑娘的手:“聰明機靈?也不過是點小聰明罷了,哪及得上你一半?”張大姑娘又謙遜幾句,丫鬟這才報老太太來了,張大太太忙帶着妯娌們迎上前。七姑娘和張老太太一起過來,特地換了新衣服,發上的金簪擦的明亮,臉上的脂粉似乎也比平日更豔一些,一副要豔壓群芳的模樣。
張四太太瞧着自己女兒一雙眼滿是得意,這麽好看的女兒,你們誰都生不出來。想着姑爺已經進了學,等以後中了舉,做了官,自己女兒就是官太太。張四太太越想越得意,眼不由往張大姑娘身上望去,自己女兒生的那麽好,命要比這位大姑奶奶更好才是。
琳箐望見七姑娘面上裝扮和得意之色時,那眉不由微微皺了下,五姑娘悄悄發出一聲嘆息。說實在話,七姑娘生的确實好,可是不夠端莊,雖不像張四太太那樣到處舞動,看在別人眼裏還是有些輕浮。想到這五姑娘暗自慶幸七姑娘已經定了親,不然這麽不穩重的姑娘,真會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