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琳箐的眼低垂:“可是爹和娘是一心一意從不離心的。”爹和娘是琳钰從沒見過的恩愛夫妻,沒有妾侍沒有口角,說前面半句另一個人就曉得接後面那半句。這樣的默契恩愛,琳钰是打心底裏羨慕,可惜這樣的默契恩愛,是要遇到那個合适的人的。

琳钰握住妹妹的手:“爹和娘自然是恩愛不離心的,可是琳箐,這種事情,除了情,有時還要緣分。若情意錯付,那時做了夫妻,也只有讓夫君對你有敬意了。”琳钰這話讓琳箐的眼眨一眨,接着有些不甘心地道:“那時就任由夫君納妾,去和妾室們論情嗎?姐姐,這何等不公?”

琳箐這話好像當日自己也問過娘,娘當時是怎麽說的,琳钰,這話不止你問過,天下問這話的女子多了。可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似你爹一樣的,若情意錯付,男子負心,那時也只有保住自己周全為要。琳钰,我怕的是你見了我和你爹這樣恩愛,以為天下男子都這樣就錯了。這樣念頭只會害了你。

琳钰斟酌一下把齊氏當年說的話又說給琳箐聽:“天下女子都想要夫君一心一意相待的,可是一輩子這麽長,遇到的事情會那麽多。誰知道什麽時候會變了?”琳箐的唇微微一勾:“原來姐姐也有不知道的事?”

琳钰把妹妹的手握緊:“你當你姐姐我是神仙,什麽都知道?走吧,趕緊把那些東西都收拾好。”琳箐把交握的雙手擡起來,用臉蹭下姐姐的手:“還是舍不得姐姐啊。”琳钰笑笑沒說話,自己也舍不得妹妹,可是終究是要各自分開的。

四太太到底是沒問出來七姑娘為什麽發火,況且七姑娘還想着張老太太的那些東西,也不好對自己的娘說出實情,只是含混着過了。四太太也只以為七姑娘只是偶爾的不順心,過了也就過了,再沒放到心上。

琳钰已收拾好行裝離開,回去的人和東西都多過來的時候。琳箐牽着琳琅的手送她來到門口,看着妹妹稚嫩的臉龐,琳箐給她整理一下發帶又道:“到了那邊可要記得聽大姐姐的話,對待曾家的人要有禮,不要……”琳琅點頭:“六姐,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我一定不會給爹丢臉的。”

說着琳琅往張世榮那邊望去:“爹爹,我不會給你丢臉的,你說是不是?”張世榮也不舍得小女兒離開,可是失母女兒,年紀又那麽小,總是要對她多方教導的。看着小女兒閃亮的眼,張世榮蹲下摸摸女兒的頭:“該說的話你六姐已經說過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能讓你大姐再操心。”

琳琅努力點頭,曾敬業已經走過來道:“岳父放心,九姨到了那邊,小婿定會讓琳钰照顧好她的,還有家裏下人們。況且岳父也知道小婿爹娘都是寬厚性子,任上也只有小妹跟着,她們年齡相近,正好一起作伴。”

張世榮不好像女人們一樣流淚,強忍住道:“那就麻煩你們夫妻了,你小姨有什麽不對,可要記得說她。”曾敬業急忙應了,琳钰在另一邊和張大太太她們話別後這才走過來道:“爹爹,女兒這就走了,爹爹你要保重。”

說着和曾敬業雙雙行禮下去,張世榮扶起他們:“走吧,別挂念我,我很好。”琳钰讓婆子們把琳琅抱上車,這才在丫鬟攙扶下上車,上車後掀起車簾,張世榮強忍住眼裏的淚水,揮手示意女兒快些走,琳钰對父親點一點頭這才吩咐車夫趕車。

張世榮看着車走了,下意識跟了幾步,琳箐跟在後面輕聲道:“爹爹,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張世榮這才停下腳步,用手擦掉眼裏不知什麽時候流下的淚:“不知不覺就這麽多年了,也不曉得琳琅去了那邊習不習慣。”琳箐扶着張世榮轉身往家裏走,笑道:“琳琅也不小了,說起來也是九歲了,讓她出去見識見識也好。”

見識見識也好,張世榮念叨一下就道:“我前幾日給你大舅舅寫了封信,問他起複的事,要有眉目,明年二三月間我就要進京。”琳箐哦了聲就道:“爹爹是不是要女兒準備些銀子給爹爹上京使用?”

張世榮倒沒先想到銀子這事,那眉又習慣性皺起:“銀子的話,總也要起複有消息了才會使用,到時和你大舅舅挪借一二也是平常事。只是到時你們在這裏,總是有些不放心。”琳箐笑了:“爹爹有什麽不放心的?大伯母二伯母都是寬厚人,姐妹們也還好,爹爹有什麽不放心的?”

張世榮欲言又止,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不是外人,可這些年下來,娘的偏心已經是人都知道的,也不知道女兒受了多少委屈。張世榮手扶向女兒肩膀:“等我去京裏了,你和你弟弟在家,你祖母若有什麽話說,你就說等我從京中回來。”

琳箐覺得心裏暖融融的,點頭道:“女兒知道了,爹爹這還有好幾個月呢,還有,爹爹是要帶七哥一起進京?”張世榮嗯了一聲又道:“還有你秦師兄,他雖年紀比你七哥小,卻比你七哥聰明有才,這是難得的機會。”那個有些倔強又有些羞澀的不愛說話的少年?琳箐皺下鼻子:“爹爹要這樣說,七哥可是……”

宏致已經在背後道:“我怎麽了?小箐兒,你背後和爹爹說我什麽壞話?”琳箐還沒開口,張世榮就道:“我不過是說明年上京帶你和長安一起去,你妹妹就護着你,說我太疼長安了。”宏致哈哈一笑:“原來是這樣,可是六妹你不曉得,長安的确聰明有才,人又……”

琳箐用手捂住耳朵佯裝惱怒:“七哥你對秦師兄贊不絕口的,我都聽的膩了。這回上京,七哥你還是多想想,怎麽去見你岳父吧。”宏致一張臉頓時紅起來,當着父親的面不好說什麽,只是瞪着琳箐:“等給你尋妹夫的時候,我定要妹夫過了我這關,不然,就不許他娶我妹妹。”

張世榮大笑起來:“好了,你們兄妹也不是孩子了,都少說幾句,宏致,過兩日我們一起回書院,書院那邊的事也要理清楚。”宏致應是,琳箐趁機跑進門裏,在門口還對宏致皺下鼻子,讓宏致有些哭笑不得。

張世榮看着他們兄妹玩笑完了才對宏致道:“你也不小了,眼看就快十五了,那邊的親事定下也久了,我覺着,頂多再過兩年就讓你完婚。等你娶了媳婦,這家裏的事讓你媳婦管起來,到時你妹妹也能松活些。”宏致恭敬應是,但聽到讓自己完婚的話那面色就有些愁苦:“爹,兩年後兒子頂多也就十七,這個年紀娶媳婦未免也太早了些,況且兒子還沒功名。”

張世榮對兒子一向都是嚴要求的,此時也不例外,手一背就道:“旁人家十七歲娶媳婦也算不上早,可是現在你沒了娘,裏裏外外的事都是你妹妹忙着,她比你還小兩歲多,你這做哥哥的怎不體諒體諒她?先成家後立業的事也多了,你岳父也沒說過定要你功成名就才許媳婦過門。”

宏致被爹訓的連連說是,但還是道:“那爹允許兒子出外游歷一年長長見識,等游歷完了再娶妻。”張世榮撚着胡子笑了:“你既不怕吃苦那就出去一年也沒什麽,只是切記不可惹事,更不可迷戀什麽女子辜負了你媳婦。等明年我們從京城回來,你就去吧。”宏致聽的欣喜,連連給張世榮作揖:“謝謝爹,等我去問問長安,問他願不願意去。”

說着宏致就匆匆往外走,張世榮看着兒子背影笑了,等兒子娶了媳婦,琳箐她們都定了親,自己再去做一兩任官就可告老,那時膝下也有了孫子,到時在鄉下置所別墅,每日含饴弄孫豈不快哉。

京城的回信很快就收到,對妹夫要再謀個職位齊大老爺自然是滿口贊同,說現在正是秋後考評時節,等考評完了明年春日另行授職。這時謀起複恰好趕上,自己在京幫張世榮謀劃着那些零碎事,等張世榮過完年後上京正好趕上。

這封信張世榮并沒瞞自己的娘,一來總是要再告別張老太太的,二來謀職務總有些花費。張老太太再偏心,也曉得謀個好缺是要不少花費的,雖嘴裏抱怨了幾句也就沒提讓張世榮幫襯着四老爺給七姑娘備嫁妝的事。

這個年琳箐過的十分忙碌,給京城外祖家的年禮比往年要加倍,滿了孝也要随着張大太太等人出外應酬,中間還要打點張世榮年後前往京城的那些東西。直忙到臘月二十四的時候,觀音庵那邊傳來消息,秦長樂請琳箐過去一趟。

收到信琳箐才暗地裏罵自己一句,這些日子如此忙碌,也就沒有空去看秦長樂,那庵裏如此孤苦,還不曉得她有多寂寞?

☆、38 誣陷

觀音庵中還是那個小院,依舊是那個少女。只是此時是冬日,那些已盛開的菊花早已凋謝。秦長樂并沒坐在院中,只在屋內做着什麽,琳箐悄悄地走近身前,見做的是一件男子的衣袍,再瞧那身量琳箐不由笑了:“長樂姐姐這是給秦師兄做的新衣?”

秦長樂把針放下,回頭瞧着琳箐道:“怎麽腳步這麽輕,突然出聲吓了我一跳。”琳箐眼珠一轉,拖長聲音說:“是嗎?我瞧着,長樂姐姐是太專心做這衣衫了。才沒注意我過來。這會兒還說被我吓到。”秦長樂勾唇一笑:“好了,你最有理,不過說了你一句就惹這麽一篇來,坐吧,我給我倒茶。”

琳箐坐下見面前這件衣袍做的實在精致,領口處繡了一杆青竹,竹子還剩半片葉子就繡好了。琳箐不覺技癢,就着秦長樂繡的那半片繡起來,秦長樂倒了茶進來瞧見琳箐在那繡着,把茶放下走到琳箐身邊瞧了眼就道:“幾個月不見,你的手藝倒精進了。”琳箐把針別回衣衫上才笑着道:“不過就開頭那幾針還行,再往下繡別人可就瞧出和姐姐不一樣了。還是姐姐來繡吧,不然到時秦師兄衣袍上的竹子別人倒要奇怪,怎麽獨有這片奇形怪狀的。”

秦長樂把茶遞給琳箐笑道:“這幾針還成,最少這葉子沒歪。”琳箐接了茶瞧秦長樂一眼:“好心幫你繡幾針,沒有工錢倒罷了,還來說這樣的話,下回啊,這手可不能再閑着了。”秦長樂坐回去繼續繡着,聽了這話就擡頭:“你要工錢,下回我給你做件衣衫,這要開春了,就做件春衫。不過料子我這裏可沒有什麽好料子,你讓人送料子來吧。”

琳箐應了才道:“就這麽幾針能換件衣衫,我可太劃得來了。只是會不會累着姐姐?”秦長樂已把那片竹葉繡好,把衣衫舉起來瞧一瞧,仿佛已經能看見弟弟穿上這件衣衫時的英姿,含笑道:“你們是要忙着過年,我方外之人這些日子是最清閑的,做件衣衫又費不了什麽事。”

秦長樂看向那件衣衫的眼神專注,陽光之下能看見她的下巴十分柔美,這是一個多麽美的少女。琳箐嘆了聲才道:“長樂姐姐真的不想再嫁人了嗎?”秦長樂把衣衫放下瞧向琳箐:“是不是這些日子給你議親,你就想起我來了?琳箐,我明和你說,你秦師兄一日不成名,我一日出不了這庵。”

父兄不能保護的美貌女子,就如一道美味一樣,會被無數人盯上,琳箐的眼有些黯然:“可是秦師兄要成名要多少年?考上了秀才還要考舉人,就算考中舉人沒有做官,也不能離開這裏,姐姐,你……”秦長樂伸手握住琳箐的手:“你別為我擔心,當日我能從他們的算計處逃出,就做了終身不出庵的打算。我今日尋你來,只想拜托你一件事,令尊要帶長安去京城這是極好的事情。我不好去拜見令尊,還請妹妹你見了令尊替我轉達我的謝意,還有,”

秦長樂擡起頭瞧了瞧琳箐低聲道:“我曉得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得隴望蜀了,可我還想請令尊若有機會,能帶長安去拜訪些人。”說着秦長樂就行禮下去。琳箐沒料到秦長樂會這樣,忙把秦長樂緊緊拉住:“長樂姐姐,先不說秦師兄是爹爹的得意弟子,我爹歷來愛才,既說他是姐姐你的弟弟,姐姐為了弟弟已經犧牲許多,別人能幫的定會幫。”

秦家如此對待孤兒,秦家族內的人出門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只是外人多是說的多,助的少,不然秦長樂也不會擔心自己一旦出庵,就會被秦大伯他們嫁去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家。別人說這句或者是敷衍,但琳箐說這句就是出自真心,秦長樂眼裏露出笑容,握住琳箐的手什麽都沒說。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琳箐也就告辭,剛走出門想去和庵主打聲招呼,就聽到門被拍響,小尼忙去開門,見了來人不由驚訝地喊一聲:“秦三太太,您怎麽來了?”琳箐從沒見過秦家其他人,不由停下腳步想瞧瞧當初逼迫秦長樂姐弟到了無可到之處的人是什麽樣人?

秦三太太只哼一聲就推開小尼進了庵,琳箐望去見秦三太太雖生的一張團團臉有幾分福氣,但眼神下巴處卻帶了幾分刻薄,那眉不由微微一皺。秦三太太已瞧見琳箐站在院裏,不由仔細一瞧,見琳箐雖身着舊衣,但那衣衫料子一瞧就不錯,雖不知道琳箐身份也不敢造次,只對小尼擡下下巴:“我來瞧我侄女,怎的,這裏不讓我來嗎?又不少你們香火錢。”

說着秦三太太就從袖子裏摸出一塊銀子來丢給小尼:“拿去添香油吧。”庵主已經從禪房出來,瞧見秦三太太就忙上前道:“阿彌陀佛,我佛門享十方香火,自開方便之門,秦三太太今日即來禮佛,就請往殿上去。”秦三太太堆了滿臉的假笑道:“不用了,我那侄女來你這裏也有兩三年了,我這幾年日夜思念,只覺得自己當日做的确實不對,不是快過年了,我特地來望我侄女,順帶把她接回家過年。”

這話別說老于世故的庵主,就連琳箐聽着都有些不對,庵主對小尼示意下,小尼就往後面去,見小尼走了庵主才對秦三太太道:“按說這事是貴府家事貧尼管不了,可是當日秦姑娘進庵時候曾說過為父母祈福,五年之內不踏出庵半步,這麽些年除了每日往前面禮佛一回從不離開清修之所,秦三太太今日來此,只怕見不到了。”

秦三太太哪是這麽容易被說服的,冷笑一聲道:“我竟不知道庵主這麽一個方外人也管起這紅塵俗事來了?我侄女雖說是為父母祈福,可并沒落發,自然也能出得了庵,難道你還扣着不給人嗎?”這倒打一耙讓琳箐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可是這樣的事自己不好說話的。

庵主已經皺了眉:“秦三太太,并不是只有我一人在此,什麽扣人不扣人別亂說。”秦三太太輕蔑地一笑,袖子挽起雙手叉腰就道:“我可不管有誰在這裏,我今兒就要帶了我侄女走,不然,”秦三太太的眼往四周瞧一瞧,那笑越發輕蔑:“你這個小庵,可經不起幾個人來。”

庵主一張臉也變的有些黑:“秦三太太你這話什麽意思?我雖庵小,可也是觀音下院,你也不怕罪過?”說着庵主轉着佛珠又默念佛號,秦三太太已經伸出一只手指往庵主面前搖了搖:“不然,你豈不聞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等過了年,侄女已經十七,雖說為父母祈福,可姑娘家也沒有不出嫁的道理。”

琳箐這下是真忍不住了:“秦三太太,您雖是長樂姐姐的長輩,可是當日秦家做了什麽事大家都知道,秦三太太你到此時又怎能擺出一副長輩樣子做主婚事?”秦三太太輕蔑的眼轉到琳箐身上,啧啧兩聲才道:“瞧你這個小姑娘年紀也不大,想來曉不得我那個侄女的事吧?她可好本事,裝神弄鬼的把人生生塞給張三老爺做了弟子,自己又躲進這庵裏來,說是祈福,誰曉得背後搞什麽鬼?我瞧你也是清清白白人家出來的,還是別一口一個長樂姐姐了,她要真沒搞什麽鬼,怎的有人巴巴來了我們家裏,死活要求她去做媳婦,還說不是她就終身不娶。這樣在庵裏都招蜂引蝶的,也只有不曉得的人才把她當好人。”

這下受不了的是庵主了,她氣的胸脯直抖:“秦三太太,我這地是清修之所,除了幾個來禮佛的人,平日什麽人都不上門,你怎說我這裏是藏污納垢之所?”秦三太太的眼又斜回去:“人家來說親的可是連我侄女長什麽樣子都說的一清二楚,那家人是兩年前來到鎮上的,說的就是在庵中見了她。你一口一個清修之所,那怎麽又讓陌生男人進了庵,你說啊。”

見庵主有些氣極,六巧忙上前扶住庵主,小門處已經傳來秦長樂的聲音:“三嬸子許久不見還是這等會說,可惜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那什麽來求親的男人,我不認得他我也不會嫁他,三嬸子的好意我領了,還請三嬸子回去。”

秦三太太今兒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把秦長樂叫回家去,原先還顧忌秦長安,可是秦長安出門去拜訪人了,聽說年後才回來。秦三太太借了這個空才敢上門來要人,等秦長樂一回去,趕在年前就辦喜事,到時秦長安回來生米已做成熟飯,誰也管不了。

聽了秦長樂這話秦三太太就笑道:“你還當是當年?你能嫁到張家,現在早沒這樣的好事,你快跟我回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庵主喘息定了皺眉道:“張三老爺的閨女還在這,三太太你且慎言。”這話聽在秦三太太耳裏卻是另一番意思,她瞧着琳箐就道:“原來是張姑娘,你還真當她是好人,不過是想算計着讓你嫁了她弟弟,到時她們姐弟好借了張家的勢飛黃騰達。”

☆、39 逐客

這樣的話別說聽到,連想琳箐都不會去想,不由愣了下沒有說話,秦長樂一張臉煞白如紙,怎麽也沒想到秦三太太會這樣信口胡說。見狀秦三太太更加得意,雙手叉腰就對秦長樂道:“怎麽,被我說出實情你就受不住了?你家姐弟兩人哪是什麽好人,先是姐姐想嫁張三老爺而不得,後來又裝神弄鬼要進庵。這鎮上誰不曉得她是自己做了虧心事怕人追究。張姑娘,你可千萬別把她當好人,她們姐弟,就是一對白眼狼。當年我好吃好喝供着她們,哪曉得一個背面她們姐弟就去訴苦,還說我吃了她們的錢。呸,就她爹那樣的,辦了喪事哪還剩下銀子。”

琳箐是真沒見過這樣潑婦,畢竟就算是張四太太那樣小氣,總還能說一兩句,哪像這潑婦句句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庵主見琳箐氣的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句話,秦長樂一張臉依舊煞白如紙,若再任由秦三太太在這胡說八道,才叫活活丢盡了自己的臉。忙喘一口氣就喝道:“秦三太太,觀音像前打不得诳語,你在此胡言亂語,不但污人清白,還口出狂言,我這庵下,留不得三太太你在此,還請出去。”

庵主這樣的話哪能威懾得住秦三太太,她伸手就指向庵主:“你做都做的,難道我就說不得?”庵主被她的指頭都指到臉上,正打算退後的時候秦三太太臉上啪地着了一掌,秦三太太沒料到有人敢打她,擡頭看見是秦長樂,不由嚷道:“你這個小娼|婦敢打老娘?難道不知忤逆長輩是什麽罪?你弟弟的前程還要不要?”

秦長樂打秦三太太那下,只覺得手心發疼拳起那支手,一雙眼已經滿是淚但還是讓自己不要後退:“照了三嬸子這樣,我就算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也得不到一個全,倒不如今兒就和三嬸子拼了這條命,免得還被人說是非。忤逆長輩這些罪名就由我來領。橫豎人死了,看你們再造什麽謠?”說着秦長樂牙一咬就往秦三太太身上撞去,秦三太太沒料到秦長樂竟會突然要和自己拼命,心裏雖驚訝卻也不害怕,這樣嬌滴滴的姑娘,自己一根手指就打倒在地了,到時還可以此要挾,讓秦長樂乖乖和自己回去。

秦三太太也不回避,秦長樂快要撞到秦三太太身上時候被琳箐緊緊抱住,琳箐一雙眼有些赤紅地望着秦三太太,安撫秦長樂道:“姐姐是知禮的人,何必為這樣的人連累自己。”說着琳箐就對吳媽媽道:“吳媽媽,方才既然庵主下了逐客令,你就幫着庵主把人請出去。”

秦三太太剛開始罵的時候,吳媽媽已經忍不住了,但沒有琳箐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動,此時聽了琳箐的話高聲應是,袖子一卷就對庵主道:“庵主請讓一讓,我幫您把人請出去。”秦三太太見秦長樂被琳箐抱住時心裏更加得意,想和我鬥,再過個三十年吧,誰知就聽見琳箐後面的話,瞧見吳媽媽挽着袖子過來,秦三太太不由喊道:“張姑娘,我說的句句都是好話,你不聽也就罷了,怎麽還要你家下人這樣對我?若打傷了我,你待怎樣?”

琳箐已經冷冷地道:“我不過是讓人逐客罷了,若打傷了你?不過是招了打傷平人所用之律,賠些湯藥銀子就是。”吳媽媽已沉聲道:“姑娘放心,小的絕不會把人打傷害姑娘出湯藥銀子的。”說着吳媽媽已不在廢話,上前就抱住秦三太太的腰,把她往外推。

秦三太太本已做好準備,打算吳媽媽上手時候就用手去抓掐,哪曉得吳媽媽也是老于此道的,上來不做別的就先抱住秦三太太的腰,秦三太太只能對着吳媽媽的背狠狠抓掐,冬日穿的厚,吳媽媽才不怕秦三太太那些抓掐。

秦三太太抓了幾下見只抓到衣衫,又想用腳去踩吳媽媽的腳,可是吳媽媽是一雙大腳,哪是秦三太太那三寸金蓮可比,不但沒踩到反讓秦三太太自己腳疼不止。六巧在旁看的眼熱,高聲道:“姑娘,奴婢瞧吳嬸子走的慢,上去助一助她。”

說着六巧已飛奔上去,用手摟住秦三太太的手,讓秦三太太無法下手,只有一張嘴能動,秦三太太不由怒道:“張姑娘,你再這樣,異日等被秦家姐弟賣了時節,才曉得我說的話全是好話。”秦長樂已直起身,正在謝琳箐,聽了這話正待開口琳箐已經道:“秦三太太的好心我領了,只是我雖年紀小,卻也知道一個能忍看孤兒流離失所的人說的話沒有多少真心。秦三太太還請出去,這庵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琳箐聲音清脆,站在那身板筆直,秦三太太正好一眼瞧見,曉得她說的話是真的,剛要再辯駁兩句就已被吳媽媽和六巧合力推出了庵。直到秦三太太被推到臺階下吳媽媽才松開手,秦三太太一被放開就伸手往吳媽媽面上抓去:“不過是個下人,也敢和我嘴強,我打不死你。”

吳媽媽不躲不讓,只淡淡地道:“秦三太太也曉得我不過是個下人,那就該明白我今日是得了主人家的吩咐。有什麽秦三太太還請去和我主人家說,此時在這裏和我發狂,秦三太太也不怕堕了你的身份?”這庵外還是有人來往,看見秦三太太要去扯張家下人的臉,不由停下腳瞧起來。細碎的議

論飄進秦三太太耳裏,秦三太太曉得再讓人議論今日的事,自己家在這鎮上就別想活了,只得收了手,卻還要說幾句強話:“好,好個有主人有靠山的人,休知我家以後會到了什麽地步,到那時我要你……”

吳媽媽面上神色沒變:“秦三太太,以後的情形怎樣我不知道,但我就只曉得一件事,能為秦家争光的人早被你秦家各樣相待。秦三太太您當真以為,以後能對付我嗎?”說完吳媽媽就對秦三太太福了一福:“我還要去和主人複命,秦三太太您請自便。”

轉身吳媽媽就招呼六巧進了庵,周圍的人聽了這些話已經明白只怕是秦三太太去尋秦長樂的黴頭,已有人擠眉弄眼地道:“秦三太太,怎的,你去尋你侄女被趕出來?也不是我們說,你家但凡留得一線,今日也不用做的那麽難看。”秦三太太被說的臉有些紅,但也曉得自己說不過這些人,只得攏一攏發,恹恹走了。

六巧在門縫裏瞧着秦三太太走了才回頭道:“姑娘,她走了。”秦長樂已對琳箐道:“今日多虧妹妹了,若不然……”琳箐只淺淺一笑:“姐姐這條命是貴重的,哪能和那樣的人拼命?今日她丢了這麽大個臉,這會兒又到了年根下了,她總要忙着過年。”

庵主也在旁邊道:“秦姑娘你放心,我這小庵你就安心住着,以後啊,誰再叫門總要瞧個仔細才能開。”秦長樂對庵主也行一禮:“是我連累庵裏,反要您代我受過,實在不該。”庵主擺一擺手:“有什麽好連累的,遇到孤苦女子總要施以援手,再說就貴族那樣情形,只怕也不會給你尋什麽好親事,倒不如安安穩穩待在這庵裏。若說香火……”

庵主瞧向琳箐:“有張六姑娘這麽一位大財主在,別說我們這麽一個小庵那麽幾個人,就是再多上十來個,香火也夠。”秦長樂曉得這是庵主寬慰自己的話,忙又道謝,琳箐又安慰幾句,也就告辭回家。

送走琳箐秦長樂才嘆一聲:“沒想到我躲進庵裏也沒有清靜。”庵主寬慰地道:“人活一世什麽事見不到,這樣事也算不上什麽稀罕。”秦長樂點頭那眉又不自覺皺下:“我就怕三嬸會到處亂說,我倒罷了,連累琳箐妹妹才不應當。”

庵主搖頭:“說句不怕秦姑娘你惱的話,秦三太太也曉得誰好惹誰不好惹,張家別說在這鎮上,就算再遠一些別人也是曉得的,秦三太太哪敢亂造謠言?”是,秦三太太只敢欺負的就是自己這樣無依無靠的人,秦長樂的眼微微一黯就道:“您說的是,左不過還是我心不夠堅定,今晚再多念幾卷經。”

庵主又念一聲佛號,見秦長樂單薄身影往後院去,不由垂下雙目,世間女子,特別是有豐厚家産女子,長的又美還無依無靠,要在這世上保住清靜,真是難。

果然如庵主所料,秦三太太回去後并沒張揚這些事,于是琳箐忙着過年的事,很快年已過完,張世榮擇了正月二十三的日子上京,上京前總要辭一下周圍親友,直到臨行前一日才來見自己女兒。琳箐曉得爹要說什麽,笑着道:“爹放心,這家裏的事女兒已經極熟了。”

☆、40 萌芽

這一句讓張世榮不曉得該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摸摸女兒的頭:“你很乖,我曉得,可是我這一去總是要幾個月,說不定半年都有可能。比不得在書院時候離的還近,有什麽事你派人送信我就趕回來了。若是有什麽事你就去尋你大伯,我已和他說好了。你大伯能幹公平。”

這一句句都是父親對自己的慈愛,琳箐轉轉脖子,想像小時候一樣往父親懷裏偎依去,可是已經這麽大了不好撒嬌,只是點頭道:“爹爹的話女兒都記住了,不會讓爹爹擔心的。爹爹出門在外比不得在家裏,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女兒終究大了,不再像小時候一樣和自己親熱了,張世榮心裏有幾分惆悵,聽到琳箐這樣關心的話那幾分惆悵又消失了,笑着道:“這一路都有驿館,也有小厮服侍,等進了京住在你舅舅家裏,有什麽好擔心的?”

琳箐側頭微微一笑:“俗話說出門一裏不如家裏,爹爹這回出門是數千裏之遙。舅舅家再好總是客居。不管謀沒謀得差使,爹爹都要快些給女兒帶信回來。”張世榮笑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好了,你才十三,不是三十,這樣諄諄教導。爹啊,一定會經常給你帶信的。”

看着女兒點頭,張世榮也就打算回屋歇息,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日你秦師兄來,說想見見你和你說說他姐姐的事,怎麽你不肯出來見人,只讓丫鬟傳話?”怎麽爹還記得這個?琳箐總不好說是因秦三太太那日的胡說八道而決定要和秦長安避嫌吧?只是淺淺一笑:“爹爹,男女授受不親,女兒現在大了,比不得小時候,不好見外男。”

張世榮的眉這下皺的很緊:“這話說的雖然對,但你秦師兄也不是外人。而且等你出閣之後,要做一家主母,總是要和外面的客人有些應酬見面的,這樣見面,旁邊總是有下人的,又不是私下相會。到那時扭扭捏捏不肯出來,未免小家子氣了。”琳箐低頭,暗地裏吐吐舌才擡頭對張世榮道:“爹爹的教導女兒記住了,以後女兒定不會這樣。”

張世榮嗯了一聲就道:“你秦師兄不過拜托你多看顧下他姐姐,這也是人之常情,有空多去瞧瞧就是。”琳箐又應是,送自己的爹出了門,看着父親背影,又吐一下舌,幸好那日秦三太太說的話沒傳出去,不然就不是不好見人的事了。

次日張世榮辭別了娘和兄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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