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帶着宏致和秦長安離開家鄉前往京城。剛送走張世榮七姑娘就對張老太太道:“三伯這回去要多長時間才回來?也不曉得能不能謀到職務,祖母,三伯這回如果放了外任,到時祖母就該去任上才是。不然三伯母沒了,內眷往來總是不方便。”

在旁的琳箐聽的稀奇,什麽時候這位堂妹說話也這麽有道理了?張老太太早些年就想跟着張世榮在外擺下老封君的威風,只是那時張老太爺還在世,張老太爺不願離開家鄉,又說兒子在外做官十分辛苦,何必又奔過去讓他再添辛苦,張老太太這才作罷。此時聽到七姑娘提起這話,張老太太頓覺得自己沒有白疼七姑娘一場,笑眯眯地拍着七姑娘的手:“你真是沒白和你大伯母學了這麽些日子,越來越乖了。只是你三伯真要有了職務,還有你六姐姐管着這些事呢,哪輪到我?”

過年之前,張老太太總算把七姑娘交給張大太太,說讓張大太太教七姑娘一些管家的事情。張大太太接了這麽個擔子,雖知道肯定要得罪七姑娘,也只有咬牙受了,帶着七姑娘在身邊指點一二。

七姑娘學了兩日,只覺拘束不已,被張大太太一句管家總要學這些的,況且日後詹家姑爺若考上進士做了官,那就是官太太,應酬往來的事總要學。七姑娘心裏揣了個做官太太的夢想,這才耐着性子學下去,此時聽的張老太太贊自己,不由得意地看了眼琳箐,往張老太太偎依的更緊:“祖母,六姐姐再能幹,總歸是要出閣的,這往來應酬,自然是祖母去才名正言順的。”張老太太心裏已經像淌出蜜一樣:“哎,我這村裏村氣的,去了應酬別人都笑話。”

七姑娘的眼更是閃閃亮,琳箐在旁聽着曉得這要祖母去任上是假,七姑娘想跟了去才是真。畢竟祖母要帶一個沒出閣的孫女去任上那是天經地義的。琳箐心裏又想發火,但想到姐姐的話生生忍住面上帶着笑道:“七妹妹的主意倒是不錯呢,只是也要瞧爹爹能得到個什麽缺,如果是好缺就好,要是差的缺,那就極苦。當年二哥沒了的時候,不就是因爹爹在的那任不好,醫官不得力,竟沒把二哥治好。若是遇到這樣的缺,才真是……”

琳箐後面的話沒說完,卻聽的張老太太一陣心悸,這好缺壞缺可是不一樣,那樣極苦的缺,別說油水,真是連命都要保不住。七姑娘是不曉得原來還有什麽好缺壞缺之分的,唇已經高高撅起:“六姐姐就是不想讓祖母去任上才說這樣的話吧?做官的,哪有什麽……”

琳箐但笑不語,只是瞧着張老太太:“祖母,孫女可是一心為了祖母好,遠的不說,就說爹爹的同年吳伯父吧,前年去了西北,還是做知府呢,可去的地是天下至苦之所。堂堂知府用水一日都限定三桶,家眷跟了去不過數月就回來了,當時還帶了信給爹爹呢。”西北之苦,張老太太也能想到,真要去了西北那樣地方,那就是白白花錢。

七姑娘不由嘟囔道:“六姐姐就是不想讓祖母出門,才會這樣說。”琳箐還是笑的眼彎彎的:“七妹妹這樣說就不對了,我為何不想讓祖母出門?況且奉養祖母也是我們這些做兒孫的責任,難道祖母在家裏,就不奉養了?”七姑娘被琳箐說的語塞,叫聲祖母,張老太太此時心裏只回蕩着琳箐的話,雖說出外做老封君很吸引人,可這一路的風霜也是難受的,這去了別的地方吃不慣住不慣的,聽到七姑娘叫自己,不由皺眉道:“你六姐說的也有理,什麽事情等你三伯得了缺再說。”

七姑娘只得閉了口,琳箐又陪張老太太說了會兒話也就告退,等出門不由嘆氣,希望爹爹早日得了一任帶自己離開家鄉,不然沒變得像姐姐說的那樣圓滑,已經活生生憋死了。六巧見琳箐出來就給她披上一件鬥篷:“姑娘,還沒出正月呢,天有些涼,你可要當心。”

琳箐把鬥篷攏一下就小聲對六巧道:“你和七福也說一聲,以後要是有人問當初在任上的事,只說很辛苦,衙門哪有這家裏住的舒服?”六巧的眼睜大一些,吳媽媽聽見就道:“我說姑娘您早該這樣了,前幾日四房的婆子還來問我當初在任上的事,被我幾句打發了,當時就覺得不好。現在瞧來,果然是七姑娘又想撺掇着老太太。”

琳箐嘆口氣:“要是祖母去任上呢,也沒什麽。可是祖母定不是獨自一人去的,定會帶上七妹妹,到時七妹妹少了一層管束,爹爹總是伯父不好多管。那時要出什麽醜,不是活活連累爹的名聲?”吳媽媽嘴一撇:“什麽少了一層管束,這七姑娘啊,也不是小的在這背後說她,實在是被縱的太厲害了。大太太倒是有心想管,可也只能不痛不癢說幾句。還不曉得嫁到詹家後詹家怎麽頭疼?”

琳箐嗔怪地喊了聲吳媽媽,吳媽媽忙住了口,只服侍着琳箐往屋裏走。琳琅去德州也有三個多月了,沒有妹妹在身邊,還是有些寂寞,看着空落落的屋子琳箐不由想起妹妹,坐下就吩咐六巧拿紙筆來,六巧送過紙筆就笑道:“姑娘這是要給九姑娘寫信?九姑娘去德州這幾個月,姑娘都給九姑娘寫過七八封信了,九姑娘可只回了兩封。每封信上九姑娘也只有那麽幾個字。”

琳箐低頭寫着信:“琳琅還小呢,字也認不得多少,我這邊去信勤些,也讓那邊曉得這邊關心着呢。”六巧拿了針線在琳箐旁邊做,聽到這話就笑了:“六姑娘這一顆心啊,全是老爺七爺十爺大姑奶奶九姑娘,差不多都沒自己了。”琳箐淺淺一笑:“你這丫頭還說少了,還有秦家姐姐呢,裝着他們,也是因為他們對我好啊。”

六巧低頭做着針線:“姑娘說的是。”說着這話,六巧不由想到秦三太太那日說的話,其實姑娘要配秦長安的話也不錯,不過六巧不敢說出來,只是輕聲道:“秦姑娘和秦大爺,兩姐弟倒真生的好。”琳箐寫着信頭都沒擡,卻不知在自己聽到秦長安名字時候筆下的那一橫已經彎了。

☆、41 成長

春風很快吹拂着江岸兩邊,吹的岸邊的桃花盛開,柳樹長出鮮嫩枝丫。閑了一冬的人也像醒來一樣開始各處走動應酬,順便踏青。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今年要出嫁的人,四姑娘的婚期在今年七月,五姑娘擇了臘月十九的日子,大太太和二太太除了給女兒準備嫁妝之外,還不忘趁這個時候去各廟裏燒香拜佛,祈求神佛保佑女兒出嫁後日子平順。

張世榮臨走前是拜托過張大太太多照顧下琳箐的,張大太太也很喜歡這個沉穩安靜乖巧的侄女,凡遇到事總喊着琳箐一起。琳箐雖記挂着遠在京城的父親,也知道這是伯母的好意,也要陪着伯母姐姐出外禮佛踏青。

常跟張大太太出門還有個好處,不用看見七姑娘,張大太太雖答應張老太太教導下七姑娘,也只有那些家務事,這出門應酬禮佛踏青什麽的,張大太太絕不帶七姑娘出去。張老太太不免嘀咕幾聲,張大太太理由充分,琳箐現在沒了娘,總是該尋婆家了,雖說親事是張世榮做主,但帶琳箐多出去見見人也不是什麽壞事。而七姑娘已定了親,該學的是這家裏的事。

張大太太既這樣說,張老太太就不好再為七姑娘争,只讓七姑娘多見縫插針地去讨教張大太太。七姑娘心裏倒巴不得張大太太不要管她,可是也曉得自己的娘總有些上不了臺面,只得忍氣吞聲,自然七姑娘所謂的忍氣吞聲,也只是七姑娘心裏想的罷了。

能出外應酬,有時也去鎮外踏踏青,琳箐的日子過的倒也飛快,轉眼就脫掉春衫換上夏衣。守孝時候的衣衫都不能穿,今年張家上上下下換上的全是新衣服,琳箐穿的是自己做的衣衫,那料子還是從揚州帶回來的,當新衣穿上身的時候吳媽媽不由贊了句:“姑娘真是長大了,哎,要是太太還在,姑娘的婚事也不用這麽耽擱着。”

茜色的紗衣像一團霞一樣罩在琳箐身上,胸前已經有了輕微的隆起,少女的身形開始顯露出來。琳箐瞧着鏡中的自己淺淺一笑:“吳媽媽您又來了,這婚事總是講究個緣分。”六巧已經把首飾匣子拿過來:“姑娘換了新衣衫,也該換新首飾才是,這幾樣首飾是奴婢昨兒從箱子裏尋出來的。”

吳媽媽已經拿過一塊比目魚佩給琳箐系在裙邊:“這比目魚的顏色倒正好配這月白裙。”琳箐低頭,見玉佩上的穗子這些都是新制的,不由搖頭:“吳媽媽,也不過是換個季,你就這樣收拾打扮我。”吳媽媽正從首飾匣裏翻出一支鳳來:“什麽換個季,姑娘,您都這麽大了,總該好好打扮才能……”這一說讓琳箐的臉紅一下看向六巧:“你都和吳媽媽說了些什麽?”

六巧還是端着首飾匣子沒動:“姑娘,就算奴婢不說,那污了的床單被褥總要收拾出去的。”這讓琳箐臉更紅,吳媽媽倒是喜氣洋洋地:“哎,姑娘,您有什麽好害羞的,這是好事,您長大了,是大人了。當初大姑奶奶這時候,太太可是吩咐廚房炖補湯的,又親自找大姑奶奶說了好半響的話。”

按理說這樣事情,總該做娘的來說,琳箐此時才明白為何姐姐說,沒娘的孩子和有娘的孩子是不一樣的。大伯母雖然慈愛,終究隔了一層,琳箐眨眨眼讓淚不要掉下來:“好了,這件事,只要院子裏的人知道就成了,可別到處嚷嚷,怪羞人的。”

吳媽媽不自覺地又要掉淚:“哎,就是沒娘的孩子。”說着門外已有聲音:“廚房送來桂枝紅糖湯,姑娘是這會兒用嗎?”吳媽媽已經出外接過那盞湯端進來,琳箐不由奇怪:“我沒讓她們做啊。”吳媽媽輕輕吹一下那湯:“我聽六巧說姑娘有些肚疼,就讓她們備下了,這治這時候的肚疼最好。”

看着那盞熱騰騰地湯,琳箐心裏的感激沒法說出來,只是接過湯喝起來,暖暖的湯一喝下去,覺得肚子都暖起來,沒那麽冰冷。吳媽媽在旁瞧着她把湯喝完,已經掰指頭算起來:“姑娘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就該服些補品,身子調養好了出嫁了才好生兒育女,原先老劉最知道這個,可惜被老太太遣走了。我啊,只有盡力給姑娘調養了。”

怎的就說到那麽遠的事,琳箐一張臉紅紅的,不曉得是喝下那盞湯熱的還是被吳媽媽這話說的。吳媽媽悄悄附耳對琳箐道:“姑娘,您別覺得這話不愛聽,做女人的,有副好身板是最要緊了。不然出嫁了,這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那樣嬌嬌弱弱地怎麽行?這啊,還是老夫人的外祖母傳下來的話,說女兒家,千萬不能養的太嬌,那種走兩步就喘的,怎麽當家理事?要女兒家平日飯後總要散散,還說生育是大事,這天葵初至之後就要保養,來的時候要炖補湯,走了要清血補血,這樣才好。”

琳箐一張臉紅的不像話了,只咬着唇不說話,吳媽媽說完又道:“不說別家,光老夫人就生了七個,個個壯實。女兒們長大後出嫁,不也個個宜男,就連姑娘您大姨,雖嫁過去沒幾年就沒了,不也還有一兒一女?那些夫人們個個羨慕,卻不曉得女兒家哪能養的太嬌?”

這樣的話琳箐明白,定是口口相傳的,自己也該是從娘嘴裏聽到這樣的話而不是從吳媽媽這裏聽到,雙頰已經紅的快要滴血,卻還是聽着吳媽媽說。吳媽媽講了半日總算講完:“姑娘您放心,我雖不如老劉家的記得那麽多方子,也還記得一些,那些藥材家裏都有。”終于講完了,琳箐長吐一口氣,臉上紅色慢慢褪去,自己已經開始成為一個大人,婚事只怕更會提上日程,只是不曉得那人是誰?

心頭浮起一張有些倔強的少年臉龐,琳箐忙讓這張臉龐往下沉,這樣的念頭是不該有也不能有的。過了幾日琳箐身上幹淨了,這才打算收拾東西去瞧秦長樂,六巧已十分喜悅地跑進來:“姑娘,京城來信了。”

算下來,父親去京城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除回過一封報平安的信外再沒其它消息,這回來信該說什麽?琳箐接過那厚厚的信封,急急撕開了口,裏面卻掉出一封小一些的信,琳箐彎腰撿起,見上面寫了幾個字,長樂姐姐啓。

六巧探頭瞧見就道:“這秦大爺好生奇怪,怎麽把信裝在別人的信封裏?”琳箐急着看自己爹的信,只對六巧道:“你把這信收起來,等會兒我們去給長樂姐姐。”六巧應是,琳箐已拿出信紙。

父親的筆跡一如以往,說已經謀到職位,卻不是外放而是京官,都察院六科給事中。琳箐不由微微嘆口氣,京官哪有外放那麽舒服,但能謀到職務已經不錯。再往下看,是張世榮說已經在京中置辦好了宅子,讓琳箐收拾一下上京,又說本府知府也要上京,已寫信托他照顧,到時正好一起走。

在京中都置辦好了宅子,看來父親是想長駐京中。當然,琳箐最關心的是這次花了多少銀子,要曉得父親帶到京裏的銀子并不多。往下果然是銀子的事,說起複一事因有大舅舅幫忙,并沒花多少銀子,只花了七八百兩請人吃了幾頓飯。倒是置辦宅子花了近萬兩,讓琳箐把家裏剩下的銀子全帶上京。

信的最後倒是琳箐沒想到的事,說宏致和秦長安兩人,還有大舅舅的一個兒子,三個人一見如故,彼此都有游學之思,見張世榮已經謀好職位,三人約着就出門了。約定一年後回來各自科考。從父親信上,琳箐能讀出父親的無奈和驕傲來。四張信紙琳箐翻來覆去地看,每個字都記得了這才把信收好,看着秦長安給秦長樂的那封信,那信定然也說了出外游學的事,怕秦長樂傷心才想到和這封信一起寄回來,好讓自己勸勸秦長樂吧。沒想到他的心倒這麽細,琳箐把信放下就道:“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先去給祖母報信,然後再去瞧長樂姐姐。”

六巧應是,琳箐出門往張老太太那邊去。張老太太聽的兒子做了京官,那眉就微微一皺,四品京官,在京城那種地方只能算是小官了。七姑娘也有些洩氣,本以為張世榮能外放,這樣跟着祖母去任上也能撈些油水,哪曉得竟是京官,京中雖繁華但一個四品官的侄女在那,也得不到多少青眼。

琳箐見七姑娘懶懶的不說話,在心裏撇下嘴才對張老太太道:“爹爹信裏也說,若祖母願去京中,讓孫女侍奉祖母前去。不知祖母?”張老太太心裏既想去京中繁華地方逛逛,又覺得京裏一個四品官的老太太只怕是排不上號,心裏各種焦擾。

琳箐只等在那,春蘭快步進來:“老太太,知府太太派人來給老太太您問安。”

☆、42 打消

知府太太?張老太太的眼頓時一亮,老太爺去世時候,喪禮上知府也曾親來吊喪,不過後來兒子歸家,只以守孝為名,和本地官府沒什麽來往。張老太太還暗地裏埋怨兒子,雖在守孝,但和本地官府多來往總是好的,也要為兄弟們考慮。這會兒聽到知府太太派人來問安,張老太太立即對春蘭道:“快,快讓人進來。”春蘭先讓人去叫人這才又轉進屋裏給張老太太換衣。

這種時機七姑娘自然不能放過,忙上前服侍張老太太換衣嘴裏就道:“我聽說知府已經滿任,想來是特地來和祖母您辭行的。”琳箐見了自己祖母這個樣子,心裏微嘆一聲,今兒不管用什麽法子都要打消祖母上京的念頭,輕聲道:“爹爹信裏也說了,說哥哥不在,這邊總沒男人送上去,讓我們姐弟随本地知府一起上京。”

七姑娘的手微微頓住,眼咕嚕嚕轉一下,琳箐曉得她在打什麽主意,上前替張老太太把發簪別好才道:“聽說知府是坐船去的,也不曉得這船大不大?”張老太太感覺到七姑娘扯了下自己的袖子,心知這個孫女想讓自己去京城,可是京城雖然是花花世界,一個七老八十的人也沒什麽好去看的,哪有在這家裏有兒媳孫媳服侍來的舒服,況且一去還是那麽多天。

見張老太太遲疑在那裏,七姑娘把琳箐又恨透一些,不就是去個京城,三伯都沒說不讓,你怎麽總攔在頭裏?外面已傳來丫鬟的聲音:“老太太,人來了。”

張老太太仔細瞧一瞧鏡中的自己,覺得一切都不堕了自家的威風,這才在七姑娘的攙扶中坐下。簾子掀起,一個婆子走了進來,雖說是婆子,可也是穿金戴銀,身上的衣衫瞧着料子不錯。那禮數更加周到齊全,給張老太太磕頭行禮後才起身道:“小的太太說貴府居喪也不好多親近,這回我們老爺接了張老爺的信,曉得這邊的家眷要跟随老爺進京。我們太太喜歡的不得了,說曾見過六姑娘一面,那端莊聰明勁就別提了。今兒特地遣小的來問問老太太,貴府到時要去幾個人,好把船備下。”

七姑娘聽到琳箐被贊就有些不歡喜,再聽到後面的話,心裏更是急的不行,可在此時做些小動作只怕會被這婆子笑話,只得瞧着張老太太,一臉懇求。張老太太不常見官家派來的人,可自家就是官家,所以事事最怕被人笑話,此時已挺直了脊背坐在那,哪注意七姑娘的眼神,一時也沒回答。

那婆子問完了就垂手侍立在那,眼睛餘光已看見七姑娘坐在那不大安分,雖不知道七姑娘的身份也能猜出只怕是張老太太疼的孫女。心裏品評了幾句這才悄悄地望向琳箐,見琳箐坐在那裏十分端莊,不由心裏贊幾聲,見張老太太不說話這才開口道:“老太太想是還沒拿定主意去不去京城?若如此,就等幾天也無妨,可我家老爺已經交接了印信,只有個五六天收拾行李,等長了恐怕……”

七姑娘巴不得出聲說自己祖母要去,可張老太太不說話她不敢像平日一樣放肆,張老太太沉吟一會兒才轉向琳箐:“這邊要去倒是輕易,只是不知道京城裏宅子大不大?”這麽一問琳箐就曉得是為什麽了,面上笑容沒變:“京城裏的宅子向來貴,像咱們家現在住着的這宅子,要在京城買,起碼也要兩三萬銀子呢,爹爹買的那宅子,這麽算的話,只怕還不到這宅子一半。”

張家這所宅子雖造了有三四十年,張家當初分家時候也估算過價錢,不算地皮,原樣造這麽一幢房子也就一千三百兩,若要賣的話,連上地皮頂多也就能賣一千六百兩,可是這京城的房價,一下就翻了快二十倍,真是搶銀子。

起先張老太太聽得兒子用了萬兩銀子買了宅子還以為這宅子有多大,哪曉得孫女竟說沒有自家宅子一半大。那麽多人去要怎麽住?這婆子是個聰明伶俐的,聽到琳箐這麽說就明白只怕琳箐不願意張老太太去京城,雖不知道緣由,但這各家都有各家的私事,橫豎今兒來主要是問琳箐的,已經笑道:“六姑娘想來很久沒去京城了,現在京城宅子越發漲的厲害了,我們老爺出京的時候去瞧過一所宅子,比這所宅子還小一些,就在南城那邊,離着皇城還有半個時辰的路呢。上手要價就是兩萬六千兩,連上中人費等,總要兩萬七千兩出頭。貴府既是齊通政使的親戚,買宅子總要買在齊府附近,齊府附近的宅子那價錢,可要比南城那邊要貴個一兩成。”

若說琳箐說話張老太太還有些疑惑,那這婆子的話張老太太就半點都不疑惑,這麽一盤算,要是自己帶着七姑娘去的話,那宅子擠都擠不下。更何況宏致很快就要娶媳婦了,宏致現在算是張世榮的長子,娶來的媳婦總是要當家的,難道讓她新新一個當家主母住到廂房?可自己又是祖母,也沒有住廂房的禮,但京城人又格外講究這些,到時豈不惹人笑話?

張老太太左思右想主意打定:“這麽說,京城的宅子比我們這些地方可貴多了?”婆子笑着道:“這是自然,老太太您也知道,那是天子腳下,無數才俊都彙集的地方,那達官貴人更是多如牛毛。在外面這地,別說我們老爺和貴府老爺這樣的,就算是個七品的知縣那排場也夠瞧的,可在京城裏,別說這四品官,就算是三品官也只能低頭走路,總要到一二品了,才能擺開排場。”

住的擠、沒排場,說不定還要被人笑話,登時把張老太太這最後一絲對京城的憧憬抹去,去任上是要風風光光的,哪是這樣沒排場。張老太太這下主意定了就道:“這麽說在京城的确不容易,什麽都貴不說,一個官兒還不算什麽?”

婆子掩口笑了:“老太太,您也別嫌小的多嘴,這不到京城哪曉得官大?京城可是天子在的地方,那官員怎會不多?”張老太太點頭,也不去瞧七姑娘的眼就道:“哎,原本還想着去京城開開眼,既然如此,也就不去給他添麻煩了。就他們姐弟帶了底下人,”說着張老太太半閉着眼睛算起來,琳箐已經恭敬地道:“祖母,也就是我那邊三個丫鬟一個婆子,宏安那頭就兩個書童一個小厮,再加上吳媽媽夫婦,別的也沒有了。”

婆子倒沒料到琳箐的丫鬟是真不多,不過這樣事也不是沒遇到過,很多人家嫌下人口雜不肯多用也是有的,況且張家剛出喪期沒久,站起來聽完才道:“既如此,小的也就明白了,我們老爺擇了五月初二的日子回京,到時是在這邊上船,姑娘安心等待就是。”

府城離這邊還有四十來裏地,不過府城不靠江,既走水路,那就要先從府城趕過來。琳箐點頭應了又道:“回去還請多致意貴主人,就說銘感五內,到那日我治薄酒一壺,還請來我們這裏用了午飯才是。”

婆子忙又謝了就要告辭,琳箐讓人把這婆子領到外面去用了飯再走,又讓吳媽媽拿了賞封兒賞她。等婆子退出去七姑娘才對張老太太撒嬌:“祖母,您為何不帶我去京城,若去了京城,孫女也好備些嫁妝。”張老太太拍拍七姑娘的背:“你方才不也聽說了,京城住的又擠,又不能排場,只怕都沒人正眼梢你。我的乖孫女哪能受這樣委屈?要想京城裏的那些東西,到時給你姐姐寫信,讓你三伯給你帶回來就是,橫豎門前一條大江,去哪都是方便的。”

琳箐耐着性子聽完七姑娘的撒嬌才對張老太太道:“祖母,孫女還要去觀音庵探望一下秦姐姐,順便跟她道別。今日晚飯就不回來用了。”張老太太的嘴一撇:“那麽個不祥的人,你倒和她來往的密切,也不曉得中了什麽,不過我的話你歷來不聽,去吧去吧。”

琳箐只要張老太太不去京城,随便張老太太說什麽都不生氣,行禮後就退下。和六巧拿了那些給秦長樂備好的東西就去了觀音庵。自從秦三太太來鬧過之後,秦長樂更加深居簡出,連到殿前禮佛都變成每日一次,門上還加了道鎖,只有熟人來才打開鎖。

琳箐去的時候那門竟是開着的,這倒有些奇怪,走進門就聽見秦長樂在和人說話,再一瞧是秦家那位嬷嬷。若說秦長樂來庵裏清修,最傷心的就是這位嬷嬷了,她甚至要跟過來服侍秦長樂,可是都被秦長樂拒絕了。不過嬷嬷三天兩頭也來庵裏探望秦長樂,瞧見是她琳箐也不奇怪,上前打了招呼就道:“這有秦師兄給姐姐的一封信,姐姐要看之前我可要說,千萬別傷心。”

☆、43 交心

秦長樂的眉微微一挑,嬷嬷已經開口笑道:“六姑娘就是這麽愛說笑,我們爺來的信,甭管寫了什麽,姑娘瞧了只會開心的哪會傷心?”秦長樂也笑了,笑容很淡,淡的都瞧不出來,也沒去接琳箐遞過來的信,只是輕聲問琳箐:“長安他并沒在京城,而是出門去了吧?”

琳箐的眉也挑起:“哎,長樂姐姐今日掐指算過?曉得這信裏寫什麽嗎?”秦長樂這才接過信打開瞧着,看見上面果然寫了和宏致還有齊家公子結伴外出的消息秦長樂深吸一口氣才對琳箐道:“弟弟上京之前來看過我,說若有機會要出門走走,還說男兒志在四方。你方才又說我不要傷心,不就是這事?”

琳箐哦了一聲,嬷嬷已經急了:“姑娘,您怎麽就答應了?長安今年說大也不過才十五歲,這樣小小年紀哪能到處跑,姑娘你?”秦長樂已把信看完仔細疊好放進袖子裏:“嬷嬷,曉得你心疼我們姐弟們,可是長安總是男人,男人家那能只曉得家裏這些事情?趁着年輕,還沒家累出外走走長些見識也是平常事。”

嬷嬷的心哪能放下,只是又嘆氣:“話雖是這麽說,可是姑娘,三太太已然如此,若曉得長安出外,哪知道還會動些什麽腦筋?”秦長樂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臉,從進到庵中之後,少些煩憂的她容色比進庵之前更好,那眉間偶爾籠着的淡淡輕愁更惹人憐愛。

秦長樂的指甲在自己臉上輕輕刮了下才道:“不過就是這張臉惹的禍,這簡單極了,把這容貌毀了就是。”秦長樂說的輕描淡寫,嬷嬷已經吓的一把抱住秦長樂:“姑娘,這樣的事不能做,您還要等長安成名,到時您從庵裏出來,一起去老爺太太墳上祭拜,姑娘啊。”琳箐是真心沒想到秦長樂會說這麽一句話,有些被吓到,還是嬷嬷的哭聲才讓琳箐反應過來,忙上前道:“長樂姐姐,你放心,這件事我還沒和祖母說,只有六巧知道,六巧從小跟在我身邊,曉得什麽不當說什麽當說的。秦師兄出外的話,沒人會知道。”

嬷嬷已被吓的心膽俱裂,聽到琳箐這話才抱住秦長樂搖了搖:“姑娘,你千萬別這樣,這麽些年都熬過來了。你真要毀容求安寧的話,嬷嬷死了怎麽去地下見老爺太太?”秦長樂的唇動一動對嬷嬷道:“嬷嬷,若到萬不得已……”嬷嬷搖頭:“沒有什麽萬不得已,春景那丫頭已經定了親,她男人總是種田的,我這就回去和春景說,讓她把家搬到這庵附近,守着姑娘,讓三太太她進不來。”

說着嬷嬷就擦擦淚就往外走,琳箐拉住秦長樂的袖子:“姐姐,嬷嬷待你的心你也瞧見了,你若再有什麽別的想法,豈不要讓嬷嬷傷心?姐姐,我曉得你是個寧折不彎的人。可是事情還沒到這地步,秦三太太做的事人都知道,只要你不點頭,她不敢把你從這庵裏拉出去。嬷嬷也說了,讓春景兩口子過來這庵附近住着,一有什麽就可喊人過來。再說秦師兄出外的事我不會說出去,這邊只會以為他還在京城,自然也不會輕舉妄動。”

秦長樂深吸一口氣才道:“你說的是,我方才只不過氣糊塗了,若不是有這樣一張臉,哪會被人惦記上?反沒想到你說的這些道理,我為何要為了自己清淨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長安若知道了,定會傷心不已。”琳箐見勸下秦長樂,抿唇一笑道:“秦師兄臨上京前還讓我幫着照顧你,若連姐姐的臉都保不住,我怎麽好去見秦師兄?姐姐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庵主是個明白人,在這小院安心住着。”

秦長樂點頭想起秦長安方才信上說的,拉住琳箐的手道:“倒還忘了恭喜你,張老爺謀的職務。”琳箐拉着秦長樂的手搖了搖,有些嬌嗔地道:“就是為了這事呢,爹爹這一謀了職務,既要全家上京,到時要收拾東西就不能和姐姐相見,姐姐要保重。別忘了不止秦師兄,還有我惦着姐姐呢。”

秦長樂此時神色已經和平常一模一樣,含笑點頭:“我自然會的,關山萬裏,我也不好送你,只有為你多念幾卷經,願你再無煩憂,早日,”秦長樂微微頓一下才道:“早日覓得佳婿。”

琳箐的臉有些微紅,把秦長樂的手握的更緊,兩人都覺有無數的話要說,但又覺得無法說出口,只有互相叮囑保重。琳箐還道:“姐姐,我會去和大伯母說讓她多照顧你的,我大伯母為人寬厚,平日也嘆息你們姐弟遭遇,有她照顧,定不會有事的。只是還有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說着琳箐咬下唇才道:“這回一去沒有個幾年不能回來,要不要給姐姐留下些銀子應急?”原來是為這個,秦長樂不由刮下琳箐的俏鼻:“你放心吧,這銀子的事不用擔心。”琳箐的眼瞪大些:“可當初秦師兄除了那座宅子,剩下的全都捐給書院了。這麽些年,每年你舅舅那邊會送些銀子過來我是曉得的,可秦師兄出外總要花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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