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4)

親會來的這麽快,一張臉登時紅透,廳內喧嘩的人聲也全都消失,該含羞離去的,可是不曉得爹爹要說什麽,琳箐的腳竟生了根一樣挪動不了半步。

秦長安說出這句之後就不敢擡頭,心裏百般念頭都在轉,老師不會以為自己是登徒子吧,琳箐不會覺得自己對她觊觎已久吧?終于秦長安聽到張世榮笑了,這笑聲如同佛音一樣把秦長安從熱鍋裏救出來,擡頭看着張世榮,張世榮面上的笑有些促狹:“我有兩個女兒沒許人,你要求的是哪一個?”

琳琅歷來聰明,又見琳箐登時紅了一張臉,已經曉得秦長安求的是誰,故意走上前道:“秦家哥哥,你比我大這麽多,未免老了些。”秦長安一張臉被琳琅這句話弄的如紅布一樣,忙道:“老師,弟子求的是琳箐。”名字一說出口,秦長安如釋重負,琳箐知道自己再不能在廳裏聽爹爹說什麽了,用帕子遮住臉跑出去。

☆、68 四喜

身後傳來的是張世榮和齊大老爺歡快的笑聲,還雜了宏致的恭喜聲,琳箐知道事情已經定下了,心裏如同有一只歡快地小鳥在唱歌,平素看慣了的屋子,今兒瞧着也格外好看。琳琅已經追上琳箐,笑眯眯地對琳箐道:“我已經改口喚秦師兄為六姐夫了,姐姐,你可要拿什麽來哄我?”

這話讓琳箐一張臉紅的如二月新綻的桃花一樣,竟有些無法和琳琅說話,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啐妹妹一口:“呸,跟誰學的,嘴裏這胡說八道的,還姐夫,我可沒答應。”琳琅笑的有幾分得意,卻故意瞪大一雙本來就不小的眼:“咦,原來姐姐不願嫁給秦師兄,那好辦,我這會兒就去和爹爹說,就說姐姐不喜歡,讓秦師兄另外去尋人吧。”說着琳琅佯裝就要轉身走,琳箐忙拉住她:“不許去,婚事本就該是父母之命,你去了那算怎麽一回事?”

琳琅發髻上的小金珠在發上跳動:“可是依爹爹的心性定是會來問姐姐你的,姐姐,你不喜歡那就罷了。”說着又要走,縱然曉得妹妹是開玩笑的,可琳箐還是死死拉住琳琅的袖子:“你別去,我并沒有說我不喜歡。”琳琅掩口笑了:“難怪大姐姐常說女大不中留,原來是這樣。”

被比自己小五歲的妹妹這樣說,琳箐一張臉更加紅了,心裏羞的不行,又白妹妹一眼就快步往自己院子走,琳琅亦步亦趨地跟着她,琳箐停下腳步:“你跟着我做什麽?”琳琅嘻嘻一笑:“姐姐,你糊塗了嗎?我的屋子和你的屋子在一塊,你回去我自然要跟着你,難道還要我往七嫂那邊,那邊有梅伯母呢,再說我們又是姑娘家,更不好去。”

琳箐從沒有像今日一樣嫌琳琅話多,可是又不好真的讓妹妹別回去,本想回去後進自己屋裏安安靜靜地害羞去,可現在瞧來,定是不成的。等琳箐一進院子門,就看見慧雲迎上來:“恭喜六姑娘,賀喜六姑娘。”她們竟知道的這樣快,琳箐這時候沒有半點平日人人贊的沉穩,只紅着臉點一點頭就進屋撲通一聲把門關上。

門雖然關上了丫鬟們進不來,可是門外的議論還是進了琳箐的耳,琳琅一張小嘴跟小喜鵲一樣靈巧,慧雲也曉得自己姑娘害羞,只和琳琅在那說恭喜琳箐的話。琳箐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頭,禁不住的喜悅從心底流轉出來,漫遍全身。原本以為還要等好幾個月,誰曉得就在今日,就在此刻,長久的心願得到回應,原來秦師兄心裏也不是沒有自己。想到秦長安說出自己名字時候,琳箐只覺得滿心都是甜的,這天底下哪有自己傾慕的人也愛戀自己更讓人高興的事呢?

琳箐緊緊咬住下唇,害怕自己一旦放開,這笑聲就要大聲放開,會驚吓到別人也會被說輕狂。可是這樣的歡喜要怎樣才能宣洩出來?琳箐慢慢坐起身,手抱住被子在那癡癡地想,吟詩嗎?不是自己所長,作畫也不如琳琅,此時此刻琳箐倒有些抱怨自己管家時間太早,不能像姐妹們一樣能詩善畫,自己所擅長的是什麽呢?

琳箐皺緊眉頭想起來,想來想去都是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絕沒有半分琴琴書畫詩酒茶。不知道秦長安喜歡自己什麽?琳箐來到梳妝臺前,掀開鏡袱看着自己的面容。鏡中少女雙頰有喜悅的紅,雙眼明亮鼻子高挺,口也能似櫻桃,秀美的下巴此時由于喜悅松開。

原來自己長的也不難看,琳箐對鏡中的自己眨眨眼,可是自己不是姐妹中長的最好的,到底喜歡自己什麽?門被輕輕敲響,傳來六巧喜悅的聲音:“六姑娘,七奶奶那邊傳來信兒,方才得了個哥兒,老爺歡喜的不得了,直說今日是四喜臨門,說要大大操辦一場,要你出去商量呢。”

琳箐瞧着鏡中自己,此時出去只怕會被爹爹笑話,忙用手抹一下臉讓那嬌羞顏色消去一些才道:“我知道了,你們進來吧。”六巧和慧雲歡歡喜喜走進來,瞧見琳箐這樣六巧抿嘴一笑:“都不敢跟姑娘道恭喜,只是這事,姑娘是自己寫信回去給秦姑娘報喜呢,還是讓秦姑爺寫信回去?”

這一句又說的琳箐雙頰緋紅,慧雲帶笑上前給琳箐理一下妝才道:“姑娘休理六巧,還是快些去老爺那是正經事。”琳箐故意不去看六巧面上促狹的笑,帶了她們往張世榮那邊去,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們都十分歡喜,看見琳箐雖怕琳箐害羞不好道恭喜,但那面上笑容怎麽都瞞不過琳箐。

琳箐覺得短短一段路今日怎麽變的那麽長,張世榮和平日一樣在書房,并沒看見秦長安,這讓琳箐如釋重負,若此時看見秦長安,只怕連話都羞的說不出來。張世榮見女兒進來就道:“我原本以為你為人沉穩大方,但是今兒瞧來也不過如此。”沒想到爹爹一開口就打趣自己,琳箐走到張世榮面前撅起唇:“爹爹這樣說,女兒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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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榮哈哈一笑:“好了,好了,女兒家難免害羞,爹也就不和你說了。只是爹要告訴你,人這一輩子這麽長,成親後難免會遇到些艱難險阻,這是爹爹也幫不了你的,定了親,就是大人了,就該事事以大人為念頭想。琳箐,你可記住了?”這是父親對女兒的教導,琳箐不由走到張世榮面前給他捏着肩:“爹爹,女兒知道。”

張世榮伸手拍下女兒的手:“你從小就有自己主意,長安也是個穩妥厚重的,你們成親我很放心,爹爹只是傷心,傷心,”張世榮連說兩個傷心後面的話卻說不出,琳箐蹲下看着自己父親:“爹爹,女兒就算嫁出去,也不是那盆潑出去的水,還是一樣會孝敬爹爹。”張世榮輕輕拍下女兒的肩:“不一樣的,琳箐啊,爹總覺得對不起你,把那些事都壓在你肩頭,你別怪爹。”

琳箐不由如同小時候一樣把頭放在父親膝上:“不會的,女兒那時候也不懂事,其實現在想想,當初爹要是能另續一房,或者爹不會老的這樣快。”當年和秦家拉扯上關系,也就是續娶的事,但沒想到的是,那門親沒成卻成就了另一樁婚姻,世間事就是這樣,怎麽也料不到下一步它會在什麽地方變化。

張世榮不由笑了:“續娶什麽的,當初我也沒這樣的意思,不過是拗不過你祖母,虧得你出來把這事給攪了,不然我也不會多這麽個好女婿。”見又轉回到秦長安身上,琳箐剛剛褪去的臉色頓時又紅了:“爹爹。”

張世榮這下是真的開懷大笑了:“好了好了,我也再不說你了,免得你又害羞。你也知道了,你七嫂已經生了兒子,你七哥和長安也中了舉,再加上你定親,那就是四重喜事,這要辦酒席,還要大辦,也讓同僚們知道你已經定親了,你辦事從來穩妥,這辦酒席的事就交給你。”

琳箐不由低頭嘀咕一聲:“從沒聽過女兒家操辦自己訂婚宴的。”張世榮臉上笑容帶上幾分促狹:“可不光是訂婚的事,還有你七哥中舉兼當爹,難道你不肯多為你七哥盡盡心。”瞧瞧,這盆水還沒潑出去,爹就開始偏心了,琳箐心裏想着嘴裏卻道:“爹這樣說,女兒也就勉為其難操辦一下。”

張世榮竟也嘆氣:“哎,這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想着勉為其難這種話了,真是,”雖然知道張世榮是假裝的,琳箐還是忍不住嗔怪地叫聲爹。小厮已在外面道:“大姑奶奶和大姑爺都來了,大姑爺現在外面等着呢。”

張家出了這麽大的喜事,又是一牆之隔,曾家自然也很快知道,不過曾家事也忙,琳钰夫妻還是等那邊忙完這才過來賀喜。

琳箐自然不好再在書房裏,走出書房時候瞧見曾敬業過來,琳箐尚未見過姐夫,曾敬業就拱一拱手:“恭喜六姨了。”自己定親的消息這麽快就被曾家知道了,琳箐努力讓自己面上不要太羞澀了,要像平常一樣大方,還個萬福道:“多謝姐夫。”可是那聲音還是洩露出羞澀,曾敬業笑一笑道:“你姐姐還在你屋裏等你呢,快些回去吧。”

一想到琳钰,想到她知道自己的心事,此時曉得自己心事得償,還不知道會怎麽取笑自己,琳箐現在才知道,原來心事得償竟還是和原先沒有得償時候一樣,也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只是此時此刻的煩惱裏更帶上幾絲歡喜。

琳钰倒沒打趣琳箐幾句,只是恭喜過了琳箐就和琳箐商量起酒席的事,這讓琳箐大大地松口氣,琳琅在旁聽的打瞌睡,忍不住問琳钰:“大姐你怎不問六姐歡不歡喜婚事?”

☆、69 定親

琳钰把琳琅拉過來:“你當我是你嗎?你六姐姐笑的都看不見眼了,還不歡喜嗎?”琳琅大大地哦了一聲,琳箐一張粉面頓時紅了,琳钰掩口笑一下:“好了,你也別害羞了。爹的意思,你的婚事還是托大舅母幫忙操持,你姐夫這回不跟公公去赴任,留在京裏忙他的事,我自然也留在京中,到時也能幫忙一二,再等你七嫂出了月子,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出去。”

琳箐只嗯了一聲,那臉不自覺又紅了。琳钰把妹妹的手拉過來,心中有千言萬語,但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看着妹妹,琳箐不由偎到姐姐懷裏一句話也不說。琳琅瞧見了也撲到琳钰懷中,琳钰把兩個妹妹摟在懷裏,雖則琳琅最小,但最讓琳钰操心的反而是琳箐,但願妹妹從此後再沒任何波折。

齊老太太高興張家這邊給自己添了個曾孫,也過來親自瞧瞧曾孫,梅氏還在月中,還是琳钰抱着孩子出來給齊老太太瞧。齊老太太見曾孫并不像別的新生嬰兒一樣面目模糊,而是面目清秀,高興地抱在懷裏親了又親,又親去梅氏坐月子的屋子外面大聲叮囑了許多坐月子的事。

梅氏雖不得出門也在窗裏細細聽了又讓丫鬟出來替自己磕頭謝外祖母。張世榮見岳母高興,忙把琳箐已許給秦長安的事回明,并說預備過了年就嫁女兒。齊老太太也見過秦長安的,琳钰之前也說過張世榮的打算,此時秦長安又中了一個舉,況且能在美色面前不動容,齊老太太自然也不反對。受了秦長安的禮,又賜下幾樣禮物,讓他要努力讀書,前程才能遠大。

原先是老師的長輩,此時就是自己妻子的外祖母,秦長安自然一一聽了,見秦長安從容謙虛,齊老太太心裏更取中幾分。等到新生兒洗三那日,張家就大擺筵席,一來是賀新生兒洗三,二來是宏致和秦長安都雙雙中了舉人,這三嗎,就是琳箐定給秦長安了。

張家大擺宴席,來赴宴的人也不少,雖有齊大太太幫忙,琳箐也要出面應酬,那相熟的太太們見了琳箐,總要說聲恭喜,還要半真半假嘆一聲自己家的兒子沒福,不得娶琳箐這樣的賢良女子。琳箐初聽了還有些害羞,但聽的多了臉皮也就厚了,一出閣就是大人,再不能腼腆的像孩子一樣。

等梅氏月子坐完,也就相幫着料理琳箐的婚事,秦長安給秦長樂報喜的信也得到回書,秦長樂在回書裏十分喜悅,這回可不止說琳箐是好姑娘,對秦長安千叮萬囑,就只差囑咐秦長安成親後不許欺負琳箐了。秦長安瞧的有些啼笑皆非,到底姐姐是自己的姐姐還是琳箐的姐姐?

但不用秦長樂說,秦長安心裏就道,定不會欺負琳箐的,但後面的話讓秦長安皺眉,秦長樂只囑咐一定要成親後才能回家鄉。看來伯伯叔叔們還真是不肯消停,不過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那種無還手之力的人了,成親後回家鄉,一定要把姐姐接出來,那庵中的日子,姐姐已經過夠了,而她只有十八歲,真是花一樣的年華。

後面就是随信送來的一千兩銀子還有四樣首飾,這四樣首飾都是當初秦長安母親的陪嫁,也是當時被搜刮走又還回來的,這些年姐姐為了保存它們,也不曉得費了多少心力。秦長安的手緩緩撫過那些首飾,既然姐姐這樣鄭重其事,那就該請個媒人,一客也不煩二主,就請齊大老爺做媒人。

主意定了秦長安就去見宏致,讓宏致和自己一起去請齊大老爺做媒人。宏致自然滿口答應,但看到秦長安拿出的銀子首飾這些還是吓了一跳:“當初你不是捐了八千兩銀子給書院?剩下的那些買了幾畝田地,我算着那些也只夠你的日用開銷。怎的現在這麽多銀子,長安我和你說,爹爹看中你,并不是看中你萬貫家財,就算你一個銅板的彩禮不下,爹爹也會把琳箐嫁給你。”

那兩百畝地和兩間鋪子是秦長安姐弟最深的秘密,秦長安沉思良久才道:“當年家母臨終時候,害怕父親續娶待我們姐弟不好,特地把一份産業秘密交給姐姐以備她日後嫁妝之用,這些年我們姐弟,用的就是這份産業的出息。這份産業一年也有三四百銀子的出息,七哥不必介懷。”

聽的是當初秦母秘密留的産業,宏致也不由心酸起來,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娘去世之前不也一樣抓着自己的手要自己好好地照顧弟弟妹妹們,又千叮萬囑嫁妝中的那些東西是留給妹妹們做嫁妝的,甚至要自己跪地發誓,不管是日後爹爹續娶也好,自己娶了媳婦也好,也不能把這些給別人了。當初情形歷歷在目,原來天下也有和自己娘一樣良苦用心的母親。

兩人說起這個,不免互相感傷一會兒,這才去齊府請齊大老爺做個媒人。齊大老爺原本打着這門親費用多半着落在張家這邊,沒想到秦長安姐弟這樣鄭重其事,也顯得是對自己外甥女的尊重。這樣現成媒人齊大老爺當然不會推辭,就換了衣衫前往張府,張世榮聽的大舅哥穿了官服前來倒還覺得奇怪,也一樣換上官服出迎。

等聽了大舅哥的來歷,兩人不免又對嘆幾聲,既然秦長安這樣鄭重其事,張世榮也不推辭,叫出女兒來收了秦家的那四樣首飾,又接了五百兩銀子的彩禮,繼續預備琳箐的婚事。

琳箐定親的信自然要給家鄉知道,這封信的回音卻比秦長樂的回信足足晚了一個月,張老太太在信上依舊沒什麽好氣,只說前段時間忙着嫁七姑娘,所以才沒空寫信回來。又抱怨一番秦長安雖則現在有了出息,但家底總是薄了些,說張世榮未免太着急了,別的不說,給琳箐尋一個官宦之子也是能的。最後當然沒忘記說一下七姑娘嫁過去多麽得公婆丈夫的疼。

張世榮收到信未免嘆息幾聲自己的娘還是這麽偏心,好在張老太太不識字,這封信也是張大爺寫的,張大爺寫完張老太太說的話之後又重新寫說全家都很高興琳箐定親,自己父親特地托人帶上京三百銀子和兩樣首飾四匹衣料給琳箐添妝。除了張大老爺的添妝,張二老爺也帶來幾樣禮物給琳箐添妝。張世榮看到一家人都很歡喜,這才算把自己娘的偏心給忘了,那些添妝的東西自然讓人一總收拾了給琳箐送進去到時一起做了嫁妝。

琳箐能想到兩位伯父會給自己添妝,但沒想到會給自己添的這樣厚,六巧把東西收拾好琳箐才道:“大伯父也罷了,二伯父家境一向沒有大伯父那麽好,還送來這麽厚一份禮物,倒讓我不好推辭。”六巧小嘴一撇:“我瞧着啊,二老爺是做給四老爺瞧的,四老爺也真好意思,前後收了老爺一千兩銀子,再加上原先那些,他給七姑娘的那份厚厚的嫁妝多一半都是幾位老爺湊的。這回姑娘要出閣,他做叔叔的竟一個銅板都不肯捎來。”

慧雲正好進來聽見就道:“你作什麽呢,哪有這樣說主人家的?再說姑娘心裏自然有本帳。”六巧吐下舌:“不過是為姑娘打個不平罷了。好姐姐,我可從來不會在外面說的。”慧雲點一下她的額:“以後跟了姑娘嫁出去,我們的言行就是姑娘的顏面,哪能這樣順嘴說的?”

六巧嗯了一聲,悄悄地去瞧琳箐,琳箐笑着道:“慧雲真是個小管家婆的樣子,我瞧着等我嫁出去,就給你尋門親,你瞧着哪個管事好,就和我說了,到時別的不能,幾十兩銀子還是能助你的。”慧雲登時臉紅,低頭道:“姑娘說什麽呢,奴婢本該服侍姑娘一輩子的。”六巧湊到慧雲跟前:“是嗎?前兒我可聽你在說什麽……”慧雲伸手就去捏六巧的嘴:“剛說你不許亂說話,這會兒又說了,還在姑娘面前說。”

六巧連連閃避,笑着道:“我知道錯了,管家嫂子,求你饒了我這一回?”慧雲臉色更紅,琳箐瞧着丫鬟們打鬧,雖然現在已經近冬,但心裏卻似春日一樣暖融融的,等過了年,自己就該出嫁了,嫁給那個自己一直仰慕着的人。

忙忙碌碌又到過年,今年雖然還是一家人,但琳箐和秦長安定了親,張世榮也不能免俗要避嫌,自帶了兒子女婿們在書房裏守歲,裏面就由女子們在那說笑。宏致的兒子已經三個多月,生的面團一般,琳琅極喜歡這個侄兒,此時抱了他就不撒手。琳箐看着妹妹和嫂子在那說笑,只覺得一切都美好的像夢一樣,也沖淡了這在家過最後一個年的淺淺哀傷。

猛地天空炸開一個爆竹,琳琅懷裏的孩子不但不害怕反而依依呀呀叫起來,新年又在期盼中到來。

☆、70 出嫁

琳箐的婚期定在正月十八,新房就設在秦長安暫居的那所小院,那小院本在二門外的,現在做了新房難免琳箐有些不便。還是曾敬業出了主意,把小院靠向內宅的那面牆給拆了重新做門,原來的也拆了,重新做成一個便門,方便秦長安出入,那鑰匙就放在秦長安那裏,這樣內外也嚴謹了。除了重新做門,屋子又重新粉刷過,一間做新房,一間起坐另一間就留做秦長安的書房,當初放過詹三爺行李的那間小屋也被重新收拾出來,讓值夜的丫鬟們住。

年前就把這院子收拾好了,做新房那間重又擺設好家具,到處貼滿大紅喜字,看起來是喜氣洋洋。到正日子前兩日,齊家幾位太太就過來幫忙,也有相熟的人提前過來祝賀。

人人都忙的腳不沾地,倒是做新娘的琳箐反而閑下來,每日齊大太太百忙中還要過來教導琳箐為婦該做的事,原本還該說如何侍奉公婆的,不過秦長安父母皆亡,只有一個姐姐。而秦長樂和琳箐又是閨中密友,婆家竟沒有什麽麻煩事。齊大太太也就省了這些不說,但還是要叮囑琳箐幾句這嫁人和之前在閨中相處不一樣,嫁人後對大姑子就要多尊重些。

琳箐一一聽了,才發現原來這人際交往比自己在閨中時候要紛雜許多。到正月十七,齊大太太再沒什麽多說的,拉着琳箐的手道:“這沒婆婆雖說輕省些,可很多婆婆也會教媳婦一些做人處事的道理。琳箐,你早年喪母,這些年都是自己摸索,等出了閣又沒有婆婆,少不得還要自己摸索。我做舅母的也只能教到這,好在你姐姐就在隔壁住着,到時也能多請教她。”

琳箐被齊大太太這話說的有些心酸起來,眼裏的淚有些要墜落,将出閣的女孩子都如此,齊大太太也是嫁過女兒的,未免要安慰幾句。琳钰已經進來請齊大太太出去歇息,望着妹妹就笑了:“我以為你十分歡喜,原來也會有些害怕。這人啊,總是要經這麽一遭的。沒什麽好怕的。”

琳箐曉得姐姐說的事是指哪件事,頓時臉紅起來,低聲道:“并沒有想這些,只是覺得這一晚竟是在家裏的最後一晚。”就算新房也在這宅子裏,但那不過暫充甥館,只能算秦長安借張家的地方娶媳婦,算不得張家地方。以後歸寧也不再是小女兒心态了。

琳钰把妹妹的手握緊:“總會如此的,今晚本該由娘陪着你睡,再說說心裏話,娘不在已經很久了,今兒就我陪你睡。”說着琳钰摸上妹妹的臉:“睡吧,明兒要起的早,可是正經八百累一日呢。”

琳箐又嗯一聲和姐姐安置睡覺,可是那心裏總是七上八下想東想西,帳子很厚,按說看不見月亮的,可琳箐總覺得眼前有明晃晃的月亮在晃,晃的人心都是慌的,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好好睡着,不然明兒一早起來面色憔悴可怎麽做新娘,但那心總安定不了。好容易進入夢鄉又亂夢不疊,夢見秦長樂不理自己,把自己推開。琳箐心中不由急的不行,剛要上前扯住秦長樂分辨就聽到耳邊傳來琳钰的聲音:“醒醒,喜娘們都在外侯着呢。”

琳箐睜開眼睛見屋裏燈火通明,但外面卻只蒙蒙亮,剛要問姐姐怎麽這麽早就叫醒自己猛地想起今日是自己出嫁的日子起晚了可會誤了吉時,忙坐了起來。琳钰伸手摸下妹妹的頭發:“怎麽汗津津的,做什麽夢了?這出閣的姑娘,就從沒一個出嫁前夜是做好夢的。”琳箐被姐姐這話說的又有些害羞,但還是告訴琳钰自己做了個什麽夢。

琳钰并不奇怪琳箐會做這樣的夢,自己出閣前那更是亂夢不已,當時娘還笑着說每個閨閣少女都是這樣的,離開自己熟悉的家人,嫁往另一個人家,縱然自己的婆婆外人都贊好,可日子是自己過的,日久才能見人心。

琳钰把妹妹抱在懷裏輕輕地拍了幾下:“別擔心,秦姑娘我也見過的,并不是那種不懂事理的村姑,你啊,這是近親情更怯,快起來梳妝吧。”琳箐也覺得自己有些太過,低頭不再說話,六巧慧雲已經掀起簾子,她們都是要陪嫁的,今兒也穿了一身紅色,發上戴了一式的鑲石榴石的簪子,耳邊的耳環也都是石榴石的,面上的胭脂點的也不少,看起來都喜氣洋洋。

齊大太太公婆俱全夫妻和睦兒女雙全,早早地就做了祖母,又是琳箐的大舅母,這給新娘子上頭開臉的事自然只能交托給她,另一位也是自家人,齊二太太在旁相幫。齊二老爺經過這麽些年的苦熬,終于升了一級到了同知,偏巧知府又升遷去了,把知府印轉給齊二老爺署着。雖只看幾天印把子,但舊官一去新官再來,這一來一去也有半年時間,分明就是讓齊二老爺做半年知府。

消息是年前傳回京的,齊府上下人等自然十分高興,齊二太太也覺得臉上多了些光彩,張世榮請她相幫齊大太太給琳箐上頭開臉的事她自然不會推辭。此時齊大太太在那給琳箐開臉,齊二太太就在旁念着些吉利話。

琳箐臉上被拽的疼,但還是忍着在那聽齊二太太的那些吉利話。好容易開了臉,齊大太太又拿過梳子給她梳個一個小髻,用簪子別上,上頭開臉就此完成,剩下的就交給喜娘們。喜娘們的動作可比齊大太太娴熟多了,不一時就給琳箐梳好頭,發上插了許多的首飾,臉上也被脂粉蓋滿。

琳箐只覺得自己似布偶一樣被喜娘們揉來捏去,好容易喜娘們動作完成,總算能往鏡子中照下自己,鏡中少女滿頭珠翠,鼻似削根唇似蔻丹。喜娘們見琳箐看着鏡子發愣已經笑道:“那不曉得的喜娘只會拼命往臉上塗胭脂水粉,哪曉得要瞧新娘子長的什麽樣子才好打扮,姑娘生的沉靜柔美,這樣打扮自然是最好看的。”

還有喜娘在旁道:“別的不說,掀蓋頭的時候新郎官一定要有驚豔感覺,不然啊,這打扮就全壞了。”琳箐被說的面上紅撲撲的,好在新娘子做嬌羞神情也是平常事,也沒人會笑話。

宏安已經跳了進來:“姐姐,姐姐,姐夫已經帶了花轎來了,我要不要狠狠地和他多要幾個紅包?”這孩子,還是這麽調皮,琳箐伸手拍下他的肩:“去吧,多要幾個到時你好買果子吃。”宏安歡呼着跑出去,邊跑還邊喊:“姐夫姐夫,我姐姐說了,紅包要多多的,不然不開門。”

喜娘們都笑出聲,也有人開始講起趣事來,說某某家迎親時候,因為紅包沒有帶多,那家裏的表姑娘們又特別多,交代丫鬟們堵在門口,不接夠紅包不給進來。結果有人就出了個主意,尋來個梯子,從牆上爬進去把門打開進了門。這事傳出去,全京城的人都笑歪了嘴。

不會秦長安也要從牆上爬進來把門打開吧?琳箐想着就有些想笑,好在很快吳媽媽就進來:“新姑爺已經進了門,正在那給老爺行禮受老爺的教導呢,姑娘快蓋上蓋頭出去吧。”六巧已把蓋頭遞給琳钰,琳钰接過蓋頭給妹妹蓋上,蓋頭一蓋,琳箐眼前就只剩紅紅地一片,被喜娘們左右攙扶着一步步往堂上走去。

張世榮見女兒着了一身大紅喜服蓋了蓋頭一步步走過來,拜別在自己腳下。眼睛不由有些濕潤,按習俗該說的勉勵女兒的話竟說不出口,過了好久才道:“爹也沒什麽多說的,好好過日子吧。”秦長安已經開口:“岳父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待令愛的。”

喜娘又攙扶着琳箐起來,宏致已等在院中間,用手拍下肩:“上來吧,哥哥送你上轎。”琳箐伏在哥哥的肩頭,出嫁的喜悅漸漸被離家的愁緒所替代,轉頭看向走在身邊的秦長安,雖隔了蓋頭看不到他的臉,但琳箐總覺得此時的秦長安臉色一定很堅定,從此,自己就是秦家婦而不是張家女了。

迎親人群簇擁着花轎在周圍兩條街上轉了一圈這才回到小院,拜天地拜祖先,秦長安沒有了爹娘,張世榮身兼老師和岳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又做了這堂上長輩受了小夫妻的拜禮。

終于入了洞房揭了蓋頭,琳箐只覺得喉嚨似火一般熱,這沉甸甸的喜服和頭上的首飾真是壓的喘不過氣來。琳箐擡頭望去,只覺得秦長安也好不了多少,正月裏雖還有些寒冷,但秦長安也是滿頭大汗,身上的喜服已經有些揉皺,但臉上的喜色是怎麽都遮蓋不了的。琳箐看着秦長安,這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以後要和他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今日看着,怎麽熟悉裏竟還有些陌生感?難道是身份變了連心境都不一樣?

☆、71 喜悅

琳箐在思忖,秦長安也有些手足無措,盛裝下的琳箐和平日的素淡裝束不一樣,更透着一種沉靜感覺。眉眼明明都是熟悉的,都是自己在心裏曾描摹過的,但那種感覺又好像有些不一樣。

耳邊有沉悶笑聲響起,喜娘已經笑盈盈地上前:“新郎官,先喝了合卺酒,再細瞧新娘子,還有一輩子呢。”一輩子,自己今後一輩子都要和秦長安在一起了,琳箐心裏有些害羞,接過喜娘送上的合卺杯,合卺杯上系的紅綢很短,若要喝到酒兩人就要頭對頭肩對肩。琳箐的手不由有些顫抖,湊近時候能聽到秦長安粗濁的呼吸,還有那微微顫抖的肩,其實他和自己一樣緊張,這樣一想琳箐的手就不抖了,在喜娘的吉利話下喝掉那杯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撒過帳,秦長安也要出去坐席,酒席要足足辦三天,索性是連回門也一起辦了。人一下散去,洞房裏頓時空下來,慧雲已經道:“姑娘可要用點湯水,這會兒已經下了花轎,不用再忍着了。”

新娘子從換好喜服直到新郎重新進洞房,按風俗都不能用馬桶,上轎前往往是水米不打牙,免得到時內急憋壞了。慧雲一說琳箐才覺得真的餓了,六巧已經端過一盆熱水:“姑娘先洗下臉,脂粉等會再薄薄上一層就好。”平日雖也用脂粉,但哪像今日一樣那麽厚,琳箐頂着這張臉只覺得無比難受,現在能洗把臉清爽一些哪裏不肯,至于等會再上脂粉的話,那就當沒聽到。

六巧見琳箐接過手巾,把琳箐頭上的冠子取下,雖然發上那些首飾還在頭上,但琳箐覺得渾身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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