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7)

見到。

張四太太已經坐到椅子上,聽見琳箐問話就眼皮一擡:“怎麽,六侄女現在是真真正正的嬌客了?你回個家,這麽多人來接你不說,還要八丫頭也過來?八丫頭沒空,你八弟要娶媳婦了,她要幫着在那做針線活呢,再說她不用過來,正好也免得有人挑撥我們母女之情。”張四太太以前雖然脾氣不好,但在張老太太面前乖的跟避貓鼠一樣,哪像現在這樣張牙舞爪?

琳箐還在奇怪張四奶奶就開口了:“四嬸子,論理這話不該我一個做小輩的說,但是八妹妹每回過來,我們這些做嫂子的多和她說幾句話,不過是出于姑嫂之情,哪有什麽挑撥離間?再說都是一家人,挑撥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張四太太斜倚在那裏,眼皮斜斜一擡:“二嫂子,你不聲不響悶葫蘆樣的,哪曉得娶個媳婦進門來倒這樣伶牙俐齒的,不過呢,”張四太太粉面一寒:“這世上沒有侄媳婦教訓嬸子的理?”

張四奶奶的柳眉一豎:“這世上也沒有尊長在堂,一個做弟媳婦的就對嫂子呵斥的禮。四嬸子,你要教訓我也就罷了,可你要說我婆婆,那我做媳婦的不護住,那才叫不孝。”這番話說的真有道理,琳箐不由在心裏暗喝一聲,難怪二伯母要娶這麽一位進門,這樣的人才能撐得起門戶。

張四太太眼裏的輕蔑更甚:“尊長?我倒不曉得還有這樣的尊長,縱容自己的丫鬟……”張四太太沒說完張大太太就喝道:“夠了,六侄女才到家一會兒,四嬸子你遲遲到來不說,還在這和小輩們大呼小叫,也不是做長輩的樣兒。”琳箐見張老太太的唇緊緊抿着,并不發一言心裏更加奇怪,張四太太已經開口:“也是,我是長輩,侄女啊,你八弟成親院子太小,你家那邊空着也是空着,借我們用用。”

☆、78 緣由

這理所應當毫無半點不好意思的口吻讓琳箐的臉微微一滞,并沒接她的話,張四太太卻已經打算叫人:“哎,你這樣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婆婆,不如就……”這時琳箐也顧不得許多急忙道:“四嬸子這話說錯了,我已是出了閣的閨女,爹爹的宅子自有爹爹做主,哪能問我一個已嫁女兒?”

張四太太若是這樣好打發也就不是她了,嘴一撇就道:“瞧瞧,這姑娘家一出了門子,就對娘家這麽生分起來了。別說三伯對你十分疼愛,就說這回你出閣連喜事都是在你們京城宅子辦的,雖是出閣卻和入贅也差不了多少。你要口口聲聲說你是外人,只怕三伯頭一個就傷心。再說你從來就是管着家的,借宅子這樣的小事你自己就可做主,你要怕三伯責怪,我今兒就要你四叔寫封信給三伯,就說借了宅子來給你八弟成親。”

張四太太這番不講道理的話是真的氣到琳箐了,先不說宅裏還放了些東西,就算那些東西不被張四太太尋到,哪有這樣自說自話就要把別人家宅子借去?況且四老爺家的宅子琳箐是知道的,也有四進大小,主屋之外,群房也有那麽七八處自成小院落的。張四太太總共也就生了三子二女,別說現在,就算等四老爺的孫兒們長大娶親都夠了。

說什麽借,不過是想占了這宅子,張四奶奶已經忍不住開口了:“四嬸子,這要借宅子,總要問過三伯,哪有問一個出了閣的女兒的,這要傳出去,算是什麽?”張四太太打的主意就是先下手為強,要寫信去給張世榮,前後總要三四個月,什麽都耽誤了,但這會兒直接問了琳箐,到時準備着等過個一兩個月再寫信給張世榮就成。到時木已成舟又有琳箐的點頭,張世榮也不好說什麽。

當然,張四太太這宅子,借了未必既能還回去,聽到張四奶奶這話張四太太的臉就一拉:“四侄媳你剛嫁過來,不曉得你六妹妹的厲害,誰能拿她當客人?”張大奶奶的眉也輕皺,使勁去瞧自己的婆婆,希望自己的婆婆能發一句話,不等張大太太說話,張老太太已經開口:“六丫頭,這不過是件小事,就答應了吧,你爹爹也不會怪你的。”

小事,琳箐心裏冷笑起來,面上笑容開始浮現:“既然祖母說這是一件小事,孫女也不敢駁了四嬸子的面子,當日回鄉時候,這所宅子祖母是命爹爹出了一千兩銀子給大伯,說這所宅子本是分給大伯,現在分出一半就值這麽多。雖則大伯執意不要,說可以把這宅子暫借給爹爹住。但祖母您說總要住三年五年,況且爹爹日後還要在這鄉裏住着,哪能借宅子,還說親兄弟明算賬。祖母您前面既說過這樣的話,那孫女也只敢和四嬸子要這一千兩銀子,再讓爹爹把房契從京裏寄來,這房子從此就和我們這邊毫無幹系。祖母歷來公平,定會答應的。”

琳箐這番如水一樣長的話說出來,張四太太臉色已經僵在那裏,張老太太見提起往事,琳箐又一口一個公平,當了滿堂晚輩的面,張老太太的眉不禁也皺起來。張四太太哪是那樣能忍得住氣的,正要發作就聽張大太太道:“虧琳箐記性好,這事我也記得的,當初是出了銀子,做了交割的。”

張四太太眉一皺就對張大太太道:“大嫂子好記性,可是……”琳箐這會兒也不想說什麽侄女嬸娘了,用手撫一下額頭就道:“祖母為人最是公平,當初還是祖母主動提出,今日也定會贊成的。”張四太太已經站起身對琳箐道:“你家對不起我家,不過是讓你借個宅子也就當賠罪罷了,你左推右阻的,還妄圖拉出婆婆,呸,就你家做出的這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說。”

琳箐見她站起也不好坐着,看一眼張老太太見張老太太臉色更加難看,和平日半點都不同,心裏越發斷定出了什麽事,但這頂對不起她家的大帽子是不能戴的,環視一下屋內衆人才道:“我倒奇了,我們全家上京已是三年前,這三年來四節節禮,七妹妹出嫁時候的添妝都沒少了禮節,哪裏對不起四嬸子你了?再說,就算祖母年紀老了偶然有做不到處,四嬸子你也是做兒媳婦的,哪有這樣如市井婦人一樣嚷叫,沒得……”

不等琳箐把丢臉這兩個字說出來,張四太太已經沖到琳箐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個好好的女婿,指望你家在京中照顧,你家是怎麽照顧的?先是不讓他好好讀書,讓個丫鬟去勾引他,還趁丫鬟肚子大了想把這丫鬟塞給他。我呸,你沒嫁了我女婿就想壞了你七妹妹的好姻緣,天下哪有你這樣不知恥的?”

沒想到竟是詹三爺這件事,琳箐見張四太太這樣颠倒黑白,心中怒極,張大奶奶忙上前拉住琳箐:“六妹妹你消消氣,四嬸子這些日子,實在是……”不等張大奶奶說完張四太太又把張大奶奶拉開:“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家在京城到底對我女婿做了什麽?成親到如今,他,他,”這話張四太太都不好說出口,琳箐此時已經是婦人,想了想難道詹三爺在回來路上花天酒地,于是等真娶了妻就不能人道了?可再一細想又不對,七姑娘不是已經懷孕了嗎?不能人道又怎會讓她懷孕?

琳箐雖是胡亂猜的也有七八分準,詹三爺回家這一路上,凡是遇到碼頭定要停住,包兩個妓子上船來歡樂數宵才肯繼續上路,原本二十來日的路,他足足走了兩個半月,等回到家時已經皮包骨頭,活似個猢狲一樣。詹太太見兒子這樣還當他是一路勞累,心疼地連連罵服侍的人服侍的不好,又用湯藥給他補着。等到成親時候,也算長了些肉,新婚夫妻總是要做下些事情,沒想到詹三爺這沒複原的身子又重新做了這些事就不行了,一夜正在行房時就突然一洩如注。

原本七姑娘只當他勞累了,将息些時候就好,誰知等到後面幾夜,再要做事時候,竟再擡不起頭來,七姑娘原本還害羞,可接連數夜都如此,急的沒法就告訴了自己婆婆。詹太太知道了難免還怪七姑娘需索無度,忙請醫來瞧,那曉得醫生來來說是前些時日砍伐太過,身子尚未平複就又重新做些事,這回損的更重,只怕以後再無振雄風的可能。

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一樣,七姑娘當日就回了娘家和自己娘哭訴,嫁個丈夫才得個把月的快活,方曉得些人道之美,哪曉得就不行了。依了張四太太的性子,既是這樣,倒不如就從詹家出來,到時女兒另嫁就是。

七姑娘雖舍不得詹三爺的那張俊俏面皮,可是這人倫也是大事,總不能自己十六歲花骨朵一樣的年齡一輩子就守了這麽個人過,點頭應了。正要回詹家收拾嫁妝時候,詹太太見兒子現在不能再人道,比誰都愁,問清楚了還怪不得媳婦,想着媳婦嫁過來也快兩個月,若腹中坐了個胎,生下個兒子,也能為兒子留個根。

等媳婦一回來就讓人守住她不許她往別處走,還請了人來診脈,一診就有了身孕,這讓詹太太在萬分傷心中又得了幾分歡喜。把七姑娘當做菩薩樣供上,只是不許她出門,別的什麽都肯聽。若沒有這件事,七姑娘心裏還是歡喜的,可是現在有了這個孩子,就要守着這樣丈夫過一世,七姑娘怎麽肯?張四太太在家等了一日不見女兒回來,就帶人去詹家瞧,聽了詹太太這話也是大怒,當場就吵了起來,還說要把女兒登時帶走,這樣活寡不守。

詹太太那是這樣好相與的,帶了群如狼似虎的下人攔着張四太太,張四太太本是那鄉村長大的姑娘,雖做了那麽多年富家主母那股氣還是在的,拍桌子打板凳就罵起來,詹太太也不甘示弱,拿出曾做過的外祖父的氣概來,要和張四太太鬧個幹休。

這邊打的熱鬧,詹三爺自不能再在裏面當做沒事人一樣,現在自己已不能再人道,七姑娘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唯一的指望,而且也不能和張家斷親,眼珠一轉就計上心來,仗着這是極私密的事四太太不能嚷出來也沒人和自己對質。對着張四太太就跪下,把月香這件事添油加醋說出來,還說不僅月香,還有小厮偷偷地帶了妓子進來,這才讓自己沒有心情讀書,不但沒中還把身體掏空。

只是想着總是岳父家裏,這才沒把原因說出。聽了這個緣由,張四太太差點沒撅過去,詹太太倒極其高興,指着張四太太說了許多的話。張四太太回了家要尋四老爺商量,誰知竟在張老太太外屋遇到四老爺和春蘭在那做不能說的事。

☆、79 熱鬧

張四太太本就傷心夾了惱怒,等見了四老爺這樣,更是不知該說什麽好,上前把四老爺扯開就厮打春蘭,春蘭這丫頭也作怪,任由四太太怎麽打,也不言不語不讨饒,只是跪在那裏。等四老爺手忙腳亂把衣衫穿好,見不是事又怕驚擾了張大太太夫婦,忙要攔住四太太讓她回家。

張四太太哪肯走,還當張四老爺舍不得春蘭,在那要把春蘭當場打死,張四老爺在那攔。這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有婆子聽到急忙去回張大太太,張大太太雖不曉得內情也是這家的主母,急忙趕過去瞧見這樣,一時竟不曉得該說什麽好。

張四太太見了大嫂過來,也不管什麽上前扯住張大太太的衣衫就要她做主把春蘭打死,春蘭家要嚷,自己就給她家償命。鬧了個不吵不休,春蘭是張老太太的丫鬟,張大太太自然不好處置,剛說出個婆婆來,張四太太就更大哭大叫起來,說從沒聽過這兒子偷情偷到做娘的房裏來了,只怕是婆婆故意放了春蘭在這屋裏由四老爺如何如何,做下這種事情,虧她有臉。

四太太雖胡攪蠻纏但這話說的也有些對,做兒子縱和母親房裏丫鬟偷情,也沒有在這外屋就做出這樣事的,總也要約好時候悄悄摸去。四老爺在旁聽的氣惱,要和自己媳婦嚷上幾句,早被四太太堵回去。張大太太怕這事嚷出去被人曉得不好,除了讓心腹婆子速去尋張老太太回來,又命張大奶奶把下人們全拘到別處,等這邊完了再過來。

都安排定了張大太太又過來勸張四太太,讓她收了哭鬧,畢竟進了張家這麽多年,任誰都不會讓四太太吃虧。四太太怎麽能聽的進去,哭一聲罵一句,罵四老爺罵春蘭罵自己命苦,任她怎麽罵,張大太太也只有硬着頭皮耐着性子勸說,等張老太太一進院門就聽到四太太這樣罵,本來張老太太就對張大太太請自己回來不高興,聽見平日任自己揉搓的兒媳這樣罵,氣的掀起簾子就道:“我還沒死呢,你嚎什麽喪?”

張四太太可不是平日那樣逆來順受,一個人就撲到張老太太懷裏大哭起來:“我曉得我不入你的眼,你也別這樣對我,放着房裏的丫鬟那麽大都不肯嫁出去,原來是給兒子置的小老婆,你置小老婆也就罷了,竟還不要臉到讓丫鬟和你兒子在你屋裏鬼混。我活了三十八歲,也沒聽過有這種事。”

張老太太聽了這話還有些奇怪,張四老爺忙道:“娘,不就是和春蘭嗎?既然這樣我就納了她。”張四太太聽了這話就撲過去撓四老爺的臉:“呸,你還護着你這個小媽?要這個小媽進家門,那就先勒死我,再讓這個小媽進家門。”

張四太太一口一個小媽又一口一個死讓張老太太直皺眉頭:“你也收斂些,這麽多年我忍你也忍夠了,我們總是官家,不是那樣沒規矩的人家。”張四太太哭的罵的有些累了,拿帕子擦擦淚就怒道:“還好意思說是做官人家,你那個好兒子在外做了什麽事,把我女婿活生生害了。”

張四老爺聽的忍不住,再怕老婆也要說一句:“我對不起你,我張家,特別是我三哥可沒有對不起你,七丫頭出閣,他還送了那麽多的陪送。”張四太太哈哈大笑一聲,張大太太還怕她是失心瘋了,又怕她說出的話對人不利,忙讓心腹婆子趁機把春蘭先帶出去,橫豎這裏事情也弄明白了,春蘭在這裏惹張四太太的眼,帶出去說不定四太太還好些。

這邊剛讓人離開,張四太太就收起臉色,把詹三爺編的那些話又添上幾句說出,張家三個人都怔在那裏。張大太太和張四老爺是不信,張老太太自然也是不信,但事關最疼愛的七姑娘,不由道:“你別胡說,前些日子七姑爺來,說的可是老三待他極好。”張四太太冷笑:“婆婆,三伯這二三十年都在外面做官,你還當他是你膝下的乖兒子?再說,他若真的孝順聽話,兩個侄女兒,琳琅呢,還能說聲不懂事,可是琳箐那算是什麽樣子,別說是我這個四嬸,就算是婆婆您這個祖母,在她眼裏也不值什麽。”

四太太這話戳了張老太太的心,張世榮的女兒和她不親張老太太一直不大滿意。當然在張老太太心裏,并不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偏心七姑娘才讓那兩個孫女和自己不親,反而認為是有人在背後挑唆,張老太太瞧着張四太太只是不說話。

張四太太膽子更大,擦了擦淚就道:“媳婦不過是因了出身才被婆婆和妯娌們瞧不起,可是媳婦從沒做一絲對不起婆婆的事。誰曉得自己女婿被害了,現在丈夫又做這樣事,我不如死了算了。”說着張四太太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張四老爺總是疼女兒的,聽說女婿以後在這事上形同廢人,又是自己哥哥做的,見媳婦在那哭的傷心,不由心裏轉生慚愧,上前道:“我不曉得還有這事,你放心,我這就寫信給三哥,要讨個公道。”

張四太太聽了自己丈夫這話就繼續大哭起來:“你一個平民百姓,怎麽去讨公道,更何況這一家子都仗着你三哥的勢呢。若得罪了他,我們也不消活了。”張大太太雖不相信可也曉得依了自己婆婆和這個嬸子的脾氣,今兒這事不偏向他們就沒個了結,只得忍着氣聽張四太太在那說。

商量來商量去,這事自不能說不出去,但張四老爺家也不能吃這麽個虧,又把張大老爺請了來。張大老爺當然也不相信,但自己娘和弟媳是什麽樣的張大老爺也清楚,況且自己弟弟也是個軟耳朵。為今之計,只有先把張四老爺穩住,日後等有了機會再慢慢解釋,至于詹三爺那裏,就由張四老爺兩口去亂。

張大太太和自己丈夫也是一樣想法,無論如何這家不能亂,這消息也不能外傳,只有等日後再慢慢理清。安撫定了張四老爺夫婦,這春蘭當然也留不得,第二天就尋來春蘭父母,把春蘭交給他們自去婚配。

張四太太這才稍微舒了一下,雖恨不得把張世榮從京裏抓來問個清楚明白,為什麽要害自己女兒?但張老太太許給她無數的好處,又說去尋好醫為詹三爺再仔細治病,說不定也能複原。張四太太這才忍了一口氣,但在家裏和原先并不一樣,在張老太太面前也不是原先那樣小心謹慎。

張大太太夫婦見這事暫時停下,心裏松一口氣,只商量着怎麽才能去問張世榮,但這種事情,涉了內闱私密,着實難以開口。這一來一去就過了年也沒問,張老太太倒也問過幾次,張大老爺都推了。

張四太太見這邊沒有動靜,自又來尋張老太太訴苦,又說自己家境不易,張世榮既做了這種事情,就該補償才是。張老太太見這樣,也只得哄着她。張四太太索性直說,說想要張世榮家那邊宅子給自己兒子做新房,這件事能成,什麽事也就不管。張老太太口裏應了,但也不能直接做主,含糊着讓張四太太說聲借。

這事張大太太自然知道,口稱不妥,但也曉得這事自己扭轉不過來,自己愁的沒法,只能和張大奶奶稍微說出幾句。張大奶奶也聽到些風聲,大驚之下說這事着實不妥,張大太太自然知道這事不妥,也顧不得什麽讓張大老爺快速寫信進京,問清事情真僞,接着又在家勸阻,試圖打消張四太太的念頭。

但張四太太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有利可圖怎肯放手?任張大太太磨破嘴皮,她只搖頭不理。張大太太見無法打消張四太太的念頭,又接到琳箐已将到家的消息。更是愁上加愁,為今只有見招拆招。

此時見張四太太突然發作,張大太太忙起身道:“四嬸子,六侄女剛回家幾日,今兒歡歡喜喜過來,你又何必這樣?再說什麽事都有三叔在那。”張四太太本是無理要攪三分的人,此時聽了張大太太這話更加怒了,揚手把張大太太一推:“你少來做這樣好人,三房對不起我們,自要找他們算賬。大嫂還是去歇一歇。”

說着張四太太就瞧着琳箐:“你七妹夫被你爹爹害了,我為你七妹想,也要掙一掙,不過那所宅子罷了,不然……”琳箐不等她說完就起身道:“四嬸子這話好沒道理,什麽我們害了七妹夫,還說什麽要補償。四嬸子真要這麽算,就該把七妹夫當日在我家吃住的帳,都算一算。四嬸子,我爹爹曉得自己在外多年,對家裏多有虧欠,一直補償,可也沒有這樣予取予求甚至平白任人誣陷的。”說完琳箐轉向張老太太:“祖母,您是信我爹爹呢還是信你孫女婿?”

☆、80 繼續熱鬧

琳箐這話一出,滿座都安靜了,張四太太愣了一下就大哭起來:“天啊地啊,這天下還有公道嗎?我女婿被人害成這樣,我讨……”琳箐已經厲聲喝道:“住口,我沒有問你。”琳箐平素待人都很溫和,縱對張四太太有些不滿,也從來和顏悅色沒有半分不對。張四太太也從來以為琳箐是性子寬厚甚至有些軟弱的,哪曾想到她今日會這樣厲聲,不由哭聲停止。

張老太太的臉也沉了下來,瞧一眼琳箐就道:“你父親是我兒子我自然信他,可我從來做人做事是公平的,從不偏袒任何人,誰錯了縱是我親兒子我也要斥責一番。這種事情如此重大,況且你七妹夫只有去過京中,在家也規規矩矩,不是你爹故意為之,你七妹夫也……”

琳箐打斷張老太太的話:“祖母果真公平,既然公平就該着人去京城問爹爹才是,而不是聽這樣一面之詞。祖母也說這是重要事情,自認七妹夫不會撒謊。那我問祖母一句,我爹爹做這樣事又有何益?”張大太太也急忙開口:“婆婆,曉得您平日疼愛七侄女,聽她夫婿出事心裏都是疼的,這才……”

張大太太話沒說完張四太太就從地上撲過去要抓張大太太:“你這會兒來做好人幫着外人來欺負我?我在張家受了這麽多年的氣,到頭來連個女兒都嫁不好。誰不曉得婆婆平日把七丫頭當眼珠子一樣看,三伯素來嘴上不說心裏不高興,覺得婆婆虧待了琳箐,這才趁七姑爺上京時候故意讓人引他做些壞事,好讓七丫頭嫁不好。”

張大太太往後一退,張四太太沒抓到她,張大奶奶就急忙擋住:“四嬸子還是暫待一下聽六妹妹說完。”張四太太怎麽肯依,嘴裏還在罵個不停。張四奶奶本就是個口直心快的性子,這些日子也聽了一些些風聲,只是自己公婆都是寬厚平和甚至有些時候有點懦弱的性子,張四奶奶忍了一肚子氣不好發出來。現在見張四太太這樣發瘋似地嚷,不顧張二太太的暗自阻攔就上前一步對張四太太道:“就算打官司也要兩造來問個清楚明白,然後再來斷案,哪有像四嬸嬸你這樣,一口咬定的?”

琳箐聽了這話又見張老太太遲遲不肯再表态,開口就叫:“來人,出去外面和六姑爺說,就說請六姑爺親自去詹家一趟,去問問七姑爺,當日在京中我張家到底是怎麽對他的,他又是怎麽回報我們的?早知道是這樣寡廉鮮恥的人,當初就該打出京而不是好好地送他出京。什麽親戚臉面,人都不當我們是親戚,想潑髒水就破,想要銀子就要,那些銀子,撩水裏還能聽見聲響,給這樣人,簡直就是,簡直就是……”

琳箐本就氣急,這一氣雙眼刷一下就流下淚來,張三奶奶忙上前扶着她又對已進來的丫鬟道:“出去罷,六姑奶奶歇歇就好。”琳箐從張三奶奶手裏扯過帕子擦一下淚就道:“還歇什麽,這會兒就要去問,我一個做女兒的,見不得自己爹受這樣委屈。我就一個爹,比不得祖母有四個兒子,也比不得大伯二伯他們有那麽多兄弟,可以由着人糟蹋。”

這是把張大老爺也牽連在裏面了,張大太太有心想解釋幾句,可是這件事自家也做的有些不妥,明知道這件事上張世榮是受了些委屈,可不該想着要息事寧人,橫豎張世榮還有幾年才回來,那時已經平息,算是兩面都不得罪。誰曉得琳箐嫁的竟是秦長安,嫁人後又很快回家鄉,而張四太太此時發作。

張大太太曉得這事算是徹底搞砸了,見琳箐一邊流淚一邊哭訴,忙示意張大奶奶過去勸着琳箐才上前對張老太太道:“婆婆,六侄女說的話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三伯是您生您教養的,從小長在您身邊,性子如何難道您不曉得?”張四太太聽見了就扯住張大太太:“大嫂你說這話虧不虧心?我女婿也是人人贊好的,在家從來都是規矩的……”

張四奶奶已忍不住了,張二太太見管不住這個兒媳,況且也樂意見張四太太吃癟,索性放開她說。張四奶奶沖口就道:“那日七妹妹回門,我可見咱們這位規矩的妹夫在那瞧小丫鬟呢。今兒來的六妹夫可不一樣,別說瞧小丫鬟,連眼都沒多望一眼。這叫規矩,也要和人比比。”

張四太太見張四奶奶揭詹三爺的傷疤,索性就在地上打滾撒潑起來:“就是我命苦,你們一個個都欺負我,見三伯家做了大官有銀子,就什麽髒水都往他身上潑,我規規矩矩的女婿啊。”她這樣撒潑衆人中除了張老太太和張大太太年輕時候,別人都是少見的。

張四奶奶沒出閣前曾随自己的爹看了幾年鋪子,倒也見過,此時見狀不由冷笑一聲:“虧四嬸嬸平日總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多麽有規矩的人,這會兒怎麽和廚房的粗使婆子一樣在地上撒潑。”琳箐本還在傷心中,聽了張四奶奶這話就忍不住笑出來。

張四太太先被說,又聽到琳箐笑,一張老臉騰地紅起來,站起身就要去扯琳箐:“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和你那個女婿都不是什麽好人。就見不得婆婆疼你七妹妹,才唆使着你爹爹做出這樣事。”琳箐一張臉冷如冰霜:“四嬸子若真不信我說的話,也是,我不過是個侄女,哪比得上四嬸子親女婿親,定是不信我的話。既如此,就請四嬸子這會兒就帶了我去詹家,親口去問問七姑爺我們到底是怎麽待他的,是怎麽害他的。”

說着琳箐就伸手去扯張四太太的手還不忘回頭對張老太太道:“祖母也一同去,省的說我這人空口白話誣賴人。”張老太太比起方才更老了那麽七八歲,臉皮似乎直接覆在了骨頭上,唇顫抖着一直沒有說話。張大太太還是怕再鬧把張老太太鬧出個好歹來,那樣對張家上下都不好。

張四太太沒料到琳箐會扯了自己要去尋詹三爺說個是非,心裏對詹三爺的說辭的信心已經開始有些崩潰,但還是犟着道:“哪有做大姨子的要沖去問妹夫這樣的話,傳出去,你還做不做人了?”琳箐冷笑:“我爹爹都受人這麽污蔑,連我自己身上也受牽連了,我還要這張臉面做什麽?”

張四太太眼看就要被琳箐扯出房門,急的用手拉住門框不敢走。外面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接着是張大老爺帶了張四老爺進來,事出緊急,也不去想什麽禮儀。見琳箐要扯張四太太去問詹三爺個究竟,張大老爺嘆一聲忙道:“六侄女,這件事确是我這做伯父的做的不妥,雖心裏相信自己兄弟的清白,但又礙了弟弟的臉面,才沒及時喝止住你四嬸子。這是我做大伯的不好,這就給你賠罪。”

說着張大老爺就要給琳箐行禮,這琳箐怎麽敢當,忙放開扯着張四太太的手對張大老爺道:“大伯父休要如此,侄女也曉得大伯父是這一家子的當家人,總是想着兄弟們之間和睦為要,也念着對祖母要孝順為上,這才遷延至今。可是大伯您也要想想,我爹爹從來最重品格,受了這樣污蔑,還是被小輩所污,他又要做何想?況且這事一旦傳出去,別人信了,我們張家的名聲又何存?大伯原先所想,是要讓兄弟間和睦,可真久而久之,兄弟之間反而不會和睦。”

說着琳箐又流淚下來:“爹爹總想着自己在外頭,家裏照顧不到,常囑咐我們弟兄姐妹,若是在家受了些委屈也就罷了,權當還了平日的虧欠。可是我們受些委屈是沒什麽,但我們這一家子也不是這樣任人欺負的。”說着琳箐就放聲大哭。

張大老爺忙讓張大太太過來安慰她,接着對進門後一直站在那的張四老爺道:“四弟,你的媳婦,你的女婿,該怎麽辦你自己說吧。”張四太太平日所為,張四老爺并不是不曉得,但既能給家裏鬧回來些好處也就聽之由之,到時出了事都有張四太太擋,此次事情,張四老爺也不大相信張世榮會做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舉動來,但張四太太若能成功,也讓自家多一宅子,當然也就由她去。

方才在外面見丫鬟悄悄來說了,張大老爺又帶了自己進來,曉得這回總躲不過去,面上神色有些為難:“大哥,你也曉得我……”張大老爺恨鐵不成鋼地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怕老婆。今兒這事,侄女已經說的夠清楚明白了,依了我說,詹家既然這樣,七丫頭在那也是受苦,不如等生下孩子,斷了這門親吧。”

張四老爺還是期期艾艾:“可是,萬一……”張大老爺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沒有什麽萬一,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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