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見親人

天兒一天天涼了。

宋依依又在相府呆了兩日, 确定自己那個奇奇怪怪的夢真的不再出現了後,準備起了回家。

蘭兒為她收拾衣物。

“姑娘要呆幾日?”

宋依依還沒大想清楚。

從願意的角度講,她想一直陪在母親身邊;但從現實的角度講, 她不能,最後想來想去,定了三日。

一個半月前, 從春香樓出來的第二日,将将有些熟悉了相府的環境後, 她便給家裏去了消息, 報了平安,言了自己一切都好,讓家中放心。

數十日前, 她也曾再度派人送信回去, 與家中聯絡。

那被派去的婢子也帶回了母親與舅母的消息。

母親自得了她的信兒後, 病好多了。

翌日一早, 天兒還沒亮, 空中尚泛着魚肚白, 宋依依就出了相府。

送她的是蘭兒以及趙全德安排的護衛。

兩地兒離着不近。

她家住在梨花巷,從相府到那怕是要小半天兒。

巷子是個老巷子,不新, 但很幹淨,左鄰右舍鄰裏之間相處融洽,都是心善之人。

宋依依晨時出發, 下午方才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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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馬車停在了巷子口,在婢子的攙扶下下了來, 擡眼視線所及, 盡是熟悉與親切, 小姑娘心情大好。

同她回家,照顧她的婢子是蘭兒。

倆人一路拐進巷子,朝深處走去,沿途有說有笑。

舅父姜家在巷子中頗遠的位置。

原外公是個小官兒,後家道中落,十幾年來變故連連,早沒了當年的盛景,宅子也是換了又換,一次比一次小,此時這個,勉強夠一家幾口居住。

宋依依同婢子行到了巷子中間,原本正說着話,但說着說着耳邊卻是隐隐地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人聲嘈雜,且有謾罵,孩哭以及“噼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響。

這在梨花巷當然不常見,可謂沒有過。

宋依依原本帶着笑意的小臉兒頓時冷落了下去,心中惴惴,害怕,也有着種不大好的預感,因為那聲音的來源不是旁處,正是她家的方向。

小姑娘立馬加快了步子。

“姑娘!”

蘭兒跟在她身後,也小跑了起來。

宋依依急匆匆地繞過兩條小巷,直奔舅家,穿過胡同剛剛拐将過去。

遙遙地終于得見了家門,她瞳孔驀地一縮,心狠狠一沉。

眼前是什麽景象?

百姓鄰裏三三兩兩地圍在一家門口竊竊私語,那家大門四敞,外頭正有十多個打手,乒乒乓乓地見東西就砸。

可不正是她家!

“住手!”

宋依依臉色慘白,當即跑了過去。

院子裏頭十分雜亂,她嗓音軟細,自然喊不過一堆男人,聲音很快被壓了下去,但跑到門前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一清二楚。

宋長恭正立在院中,對着朝他張口大罵的婦人,冷哼兩聲,挑釁地揚聲道:“行啊,報官啊!小爺等着你!小爺看你是怎麽報官的?!看那官是信你還是信小爺!惹的小爺怒了,你給小爺當心你的女兒!”

那罵他之人是宋依依的舅母雲珮。

她的女兒嘉寧是宋依依的表妹,今年還尚未及笄,此時正在另一個美婦的懷中被吓得“嗚嗚嗚”地哭。

那美婦不是旁人,正是宋依依的母親姜秋荷。

她一聲怒斥,美目猩紅,嬌柔的聲音幾近嘶聲力竭,“你給我滾!”

宋長恭嗤笑一聲。

小時候她是宋家主母時,宋長恭都沒把她放眼裏,何況現在。

“繼續給我砸!”

“住手!”

宋長恭話音剛落,門口的宋依依與婢子便沖了進來。

宋依依直奔宋長恭而去,到了他身前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氣的紅了眼睛,使勁兒地推了他一下。

宋長恭可不是好脾氣的,當即便要回手打人,但瞧見宋依依那柔弱的小模樣,倒是沒下得去手,不過轉眼就更有了話說,朝着那兩個婦人咬牙切齒地叫嚣道:“看見沒,這不回來了!跟爺有一文錢關系?今日小打小鬧,給你們提個醒,長舌婦再敢和我爹瞎說,我把你家房子點着了!”

話說完,又瞅了宋依依一眼,招呼人停了手,冷哼一聲,大搖大擺地走了。

“娘!舅母!”

人走後,宋依依當即朝倆人奔過去。

她是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事。

母親姜氏有些虛弱,臉色蒼白,也是被氣的,但見女兒回來了,好似之前的一切不幸都被她抛到腦後了,人是驚喜的,也朝着宋依依奔來,喚着她。

“依依!”

舅母雲珮亦是。

“依依回來了!”

包括宋依依的小表妹嘉寧與小表弟嘉軒皆是都從懼怕與氣憤中脫離了出來,滿眼驚喜,齊齊奔過。

“表姐姐!”

院中一片淩亂,有那好心的鄰居進了來,幫着拾掇了拾掇,安慰了幾聲。

舅母雲珮擦了下淚,看過宋依依後,又趕緊過去招呼,謝那幾個好心的婦人。

“麻煩大家了,讓大家見笑了,遇上這樣的事兒。”

鄰居大都還算不錯,往昔也都受過舅舅姜捕頭的恩惠,是以對着眼下這家中沒男人,只兩個婦人帶着孩子的姜家還是頗照顧的。

彼此客氣了一番,半晌後院中恢複了平靜,姜家大門也關了上。

一家人進了屋去。

宋依依看到親娘,之前失了母親的保護,被賣到春香樓時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經歷又想了起來,委屈兮兮的,加上前陣子那夢,夢中母親早逝,一時都想了起來,便差一點沒哭出來。

女兒之事姜氏略略知道一絲半點。

因為一個半月前,家中來過兩個婆子,對她們很是客氣讨好,道了女兒一切都好,還留下了二十兩銀子給她們。

姜氏與雲珮怎會接陌生人的錢財,到現在那錢都還好好地放在那沒動。

宋依依三言兩語地說了自己之事,言了遇上了貴人,那些人是因為懼怕那貴人,順帶着也有些懼怕了她,方才往她家送錢的。

一家人集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許久。

想起适才那宋長恭之行為,宋依依氣着詢問這事。

“宋長恭做什麽?”

舅母嘆息一聲,“唉,怪我了,招惹了他。小姑與我說過了,叮囑過我不要去找宋文生,是我糊塗了。你舅舅前些日子在牢中染了風寒,這天兒越來越冷了,我惦記,咱們打秋風無門,便是進去瞧瞧,探獄亦是不行,我想着哪怕是送條被子進去也是好的,實在沒法子,一着急,我便糊塗了,去求了那宋文生。宋文生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他根本不肯幫忙,一句‘無能為力’便打發了我。我一氣之下,就說了宋長恭拐了你,把你賣到青樓之事。揚言要把這事說出去。唉,就是一時呈口舌之快而已,我怎麽可能說那事毀你名聲,便是因為這事,宋長恭就來砸了。”

宋依依大致聽懂了,明白了。

她母女雖然早和宋文生斷絕了關系,但她畢竟是宋文生的親生女兒。

親生兒子把親生女兒賣入青樓這等奇葩事兒怕也是鮮有了。

宋文生是混官場的,是個要臉面的人,眼下又正前途無量,混的風生水起,前年還升了一品,這事兒如果傳将出去,他還有臉?自然顏面掃地。

是以宋依依也知,宋文生是一定不知宋長恭所為的。

但他母親姚夢蓉知不知道便不好說了。

沒準賣她進青樓,就是姚夢蓉的主意。

宋依依和母親離開宋家那年雖然只有十歲,但她還真是極為了解姚夢蓉她母子幾人。

她所猜不錯,這賣她入青樓的主意還真是姚夢蓉想出來的。

宋長恭喜賭,六個月前賭進去了不少錢,欠下了子金,越滾越多。

他手裏沒錢,就找他的娘親要。

姚夢蓉也不寬裕。

宋家的錢到不了她手中,宋文生休妻,另娶高門小姐,宋家主母輪不上她。

然這事兒卻是也怎麽都不能給宋文生知道,亦不能讓老夫人知道,于是姚夢蓉眼睛轉了轉,主意就來了。

“你去姜秋荷那把宋依依騙出來。那小狐貍精三四歲時就是個美人坯子,想來如今出落的肯定不錯,能賣個好價錢,那種貨色,弄到春香樓去,勾欄院那種地方,搞好了三四百兩怕是都值,夠你還那些個高利了。。”

宋長恭一聽,眼睛眯了眯,露了笑出來,谄媚道:“娘可真聰明,我怎麽沒想到!”

姚夢蓉笑的妩媚,纖細的手指擡起推了一下宋長恭的頭,嗔道:“以後少幹這事!”

宋長恭讨好地應聲。

母子皆是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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