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天的夕陽, 都比往常溫暖耀眼。
橘黃色暖調的光線錯落澆在少年白皙精致的五官,那雙誠摯的黑眸,悄悄地、認真的盯着她, 沐浴在黃昏裏的耳朵尖,泛着淺淺的薄紅。
緊張害羞。
裝得淡然, 說話卻有點小結巴。
機場裏, 航班起降的廣播聲一直未停。
江措似乎發覺了她的目光,循着眼神朝看了過來,男人站在充裕的白熾光線下,長腿細腰,柔軟的黑發襯得皮膚尤為白淨。
他穿着寬松随意, 淺白色的T恤,褲腿剛好到腳踝的淺色牛仔褲, 身形單薄。
江措往前,不知不覺間走到她的面前, “看什麽看呆了?”
聲音落地很清冽,混着輕微的懶倦。
他應該是睡醒後趕來的機場,眼睛熬出的紅血絲尚未完全消退。
寧櫻聞到清冽的淡香, 混着夾竹桃的清甜。
屬于他的絲絲縷縷的氣息, 滿的幾乎快要溢出來。
她有瞬間的走神, 她不自在捋了捋頭發:“沒什麽。”
“是不是又在偷看我?”
“沒有。”她撒謊。
“哦, 對。”江措并肩走在她身旁,“你是光明正大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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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櫻沒有和他鬥嘴,因為他說的也對。
江措的車停在機場的地下車庫, 他好像換了輛車, 寧櫻不太認得車的牌子, 只認出來和上次那輛黑色的保時捷顏色不同。
看來江措之前也沒有誇大其詞, 他現在的确混得人模狗樣。
有房有車,還能輪着換。
江措忽然接過手裏沉沉的袋子,毫不費力提了起來,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
寧櫻又想到那個舊手機裏的語音留言。
江措說大學的四年沒有找過她。
那些語音留言。
寧櫻只敢聽到他開學,此後就戛然而止。
任誰都不會低聲下氣這麽多年。
搖尾乞憐,那麽久。
痛苦的失戀期也是短暫的。
幾天,幾個月。
總歸花不了幾年。
“你換車了嗎?”寧櫻主動打破沉默。
“沒有。”停頓幾秒,江措說:“我偷的。”
“……”
“逗你玩呢。”
“哦。”
江措先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請她入座。
寧櫻緊張的忘了系安全帶,正襟危坐在副駕駛。
江措偏過臉,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搞得她心中慌裏慌張,甚至有點手足無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上面有東西。
男人還是一言不發看着她。
這雙幽沉漆黑的雙眸,安靜的足夠叫人溺斃其中。
寧櫻被他這雙漂亮的眼瞳望得無所适從,車裏沒有開窗,面頰騰起薄薄的熱氣。
在她快要憋不住之前。
江措忽然彎腰朝她湊近,俯身的瞬間,寧櫻的呼吸都漏了一拍,随之而來的是“撲通撲通”的心跳。
呼吸停滞了一瞬。
男人的唇角幾乎是貼着她頸側的肌膚滑過,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輕輕掃過,酥酥麻麻,引起莫名的戰栗。
寧櫻還在糾結要不要推開他的時候。
“啪嗒”的一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男人直起身軀,看向她解釋道:“安全帶沒系。”
寧櫻假裝鎮定打開車窗,待外面的風吹散臉頰上的溫度,才悶聲回道:“謝謝。”
忽的。
耳邊劃過一聲低啞的輕笑。
她不解擡起頭看了過去。
江措悠悠說:“你好像還挺失落的。”
寧櫻裝傻,她聽不懂。
泛紅的耳朵根卻出賣了她的羞怯。
江措不徐不疾啓動車子,明亮的車燈一下子照清楚了前方的路況,餘光也照亮了她的面容。
寧櫻以為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可是江措好像完全沒有打住的意思。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親你了?”
她抿唇:“沒有。”
江措意味深長:“噢。”
路程遙遠,高架橋上也有點堵車。
前面排起的長龍一時看不到頭,遙遙滿是車燈。
寧櫻靠着車窗小憩片刻,再睜開眼發現他們還在高架橋上,今天堵的好像格外厲害。
“今天是周末。車多。”江措似乎看出她的困惑,解釋道。
寧櫻的聲音還帶着剛睡醒後的懶倦,一貫的乖軟:“辛苦你了。”
江措開了半扇車窗,晚風徐徐吹進來,路燈下照着的五官清晰精致,無暇的皮膚白得透明,眉眼深刻,薄唇微抿:“不辛苦。”
忽然話題一轉。
江措偏過臉,神色專注看着她:“這輛車,坐着還舒服嗎?”
寧櫻詫異兩秒,驚詫于他跳躍的思維,她抿了抿唇點頭說:“舒服的。”
她此刻就坐在他的愛車上。
說話無論如何也要客套一些。
“暈車好點了嗎?”
江措突然這麽問,寧櫻驚覺自己今天竟然沒有暈車,車窗緊閉也沒有覺得惡心犯嘔,她的拇指揪成一團,“不暈。”
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寧櫻吐字清晰道:“今天不暈車。”
江措的心情仿佛很好,眼角眉梢都神采飛揚的,精致的眉眼逐漸舒展,他抛出一句:“我把我的破保時捷給賣了。”
其實,那輛保時捷,江措也才買了沒多久,開過的次數也不多。
現在賣掉屬實是樁虧本生意。
但是江措不在乎。
他覺得那個代駕說的有點道理。
夫妻兩個,一輛精致小巧的汽車就足夠。
尤其是這輛車,性能更舒适。
不容易讓人暈車。
寧櫻也不知道自己能回什麽,幹巴巴擰出一個字:“哦。”
江措本來還想繼續和她炫耀新車的效能,以後可以經常歡迎她來車裏坐坐,但不識好歹的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手機藍牙自動連接汽車。
梁行遠忙完工作後閑來無事想起來問候關心江措的舔狗生活,“你去機場接你老婆了?”
聲音不大不小。
但也夠車裏的人聽得清楚。
江措一點都不覺得尴尬,正要回話,梁行遠慢悠悠改了說辭:“抱歉,是你的前女友了。”
江措壓着眉眼,耐心告罄:“有事就說。”
梁行遠嗯了聲:“聽說你把車賣了?”
“嗯啊。”
“行,我看中了一幅油畫,也不貴,就幾百萬,你幫我買了吧。”
江措冷笑:“我是賣車,不是賣身。”
冷冷說完這句,他毫不猶豫:“挂了。”
寧櫻作為一名安靜的聆聽者,按理說她大可以繼續保持沉默,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但是偏偏,鬼使神差下她體貼冒出一句:“賣身應該……賣不了那麽多錢吧?”
她總是說完再來後悔,話音落地,後悔也無濟于事。
索性破罐破摔,就當自己說的不是多驚世駭俗的話。
江措看向她的眼神都變了變,黑眸裏含着意味深長的神色,“這麽了解市場價,你嫖過?”
寧櫻忽然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我沒有。”
江措點點頭,認真思索半晌,正兒八經和她探讨起來:“高級鴨應該差不多這個價錢吧。”
“……”寧櫻沉默半晌,輕聲建議:“要不你去試試?”
她遠遠低估了江措厚顏無恥的臉皮,男人對她笑了笑,清冷的眉眼整個生動燦爛起來,“也可以。”
寧櫻純屬是開玩笑,她忍不住多看了他的兩眼。
他的外在條件,确實十分優越。
寧櫻說:“你還真是能……犧牲自己。”
江措莞爾:“沒辦法,誰讓群衆有需求。”
男人在等紅燈的間隙,偏過臉,垂下眼眸,眸光濯濯看向她,輕扯起嘴角,散漫開口說道:“我現在就能對你嘎嘎兩聲。”
“……”
寧櫻失去語言能力,論厚顏無恥這方面她根本不是江措的對話。
他們已經通過堵車路段,開過高架橋駛入主幹道。
一路上經過的好像都是紅燈。
将近夜裏的十點鐘,他們才到和璟的門口。
寧櫻還記得上次停車收費事件,便讓他把車停在地下車庫裏,江措鎖好車門,乖乖跟在她的身後,很有禮貌:“我自己去陽臺收內褲。”
寧櫻用鑰匙開門,慢吞吞換好拖鞋。
身後的男人跟着彎腰換上幹淨的拖鞋,目光放肆在客廳裏打量了一圈,确認沒有其他外來入侵者的痕跡,冷淡的臉色才稍有些緩和。
寧櫻在熟悉的環境裏沒有平時那麽拘束,她客套的挽留他喝杯水再說,他卻仿佛聽不出她只是随口寒暄,竟然真的留下來多喝了杯水。
時間的指針已經撥向零點,屬實是不算早。
“我送你下樓吧。”
“等一等。”
江措站起來,靠近了她的身邊。
他的身形消瘦卻又足夠高大,比她高出将近一個頭的距離,靠近她時身上的淡香朝她襲來。
男人的手腕看似骨瘦嶙峋,力道不容小觑。
他伸手,輕而易舉扣住她纖瘦的手腕。
寧櫻錯愕,後背随即被抵在冷冰冰的牆面,她被這忽然的變故愣得發懵,溫涼的氣息撩撥着她的呼吸。
她感覺胸腔裏的心,砰砰砰的,快要跳出來。
寧櫻試着掙了掙手腕,江措的手指頭比鐵還硬。
硬邦邦的,牢牢釘着她的手腕。
嚴絲合縫,不留餘地。
寧櫻被他晦暗漆黑的眼神盯着頭皮發麻,她倉皇別開臉,從脖子到耳根已經紅成一片,滾燙灼熱。
她軟着聲:“怎麽了嗎?”
江措将她的手腕扣在後背,幾乎将她整個人困在牆壁和他的胸口之間,似是而非,聲音沙啞:“該辦正事了。”
她磕磕巴巴:“還有…什麽正事沒辦嗎?”
江措低笑,嘶啞的嗓音透着愉悅感:“有的,還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她感覺自己快要燒了起來,強裝淡定:“什麽事?”
明明已經靠得很近。
江措還要彎腰俯身往她軟糯的耳根旁貼近,平靜的氣息均勻灑落在她的後頸,這片嬌嫩雪白的肌膚漸漸騰起薄紅。
江措的喉結無聲滑動兩下,低沉的嗓音輕松而又真誠:“剛才在車裏——”
停頓不到半秒,他慢慢地,确保她能聽得清楚:“我确實很想親你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