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措半藏半隐的月色光線裏, 臉長得确實好看,甚至能冒昧的說他很漂亮。

他懶洋洋靠着門,神色随和。

寧櫻感覺耳邊被他手指蹭過的那片肌膚泛起燎原般滾燙的烈火, 灼灼的溫度連着耳根一塊燒了起來。

被他輕輕揉過的腦袋,也還泛着眩暈。

月色降落, 白紗窗簾透進屋內的光也漸漸變暗,

昏暗的視線裏,寧櫻忽然湧起一種,想要抱住他的沖動。

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寧櫻咽下喉嚨裏忽然冒出的酸澀感,手指悄悄蜷縮,抿了抿唇, 說話還有沒睡醒的困倦:“你也去睡覺吧。”

江措表情一頓,對她笑了:“怎麽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高興?”

他擡了擡眉:“做噩夢了?”

寧櫻頓了幾秒, 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江措一向比別的男人觀察得更細心。

丁點細微的情緒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寧櫻說:“沒有。”

江措意味深長:“噢。”

他沒有往前走,依然站在門邊, 和她保持着讓她有着足夠安全感的距離。

可是這個男人,斂了七分氣勢,剩餘的幾分渾然天成也能叫人感知到無形的壓迫感。

整個卧室仿佛都遍布他冷然的氣息。

鋪天蓋地的侵略。

似是潤物細無聲的攻擊侵占。

寧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江措淡笑:“沒想到你的起床氣還挺大。”

寧櫻這會兒也沒什麽困意, 她擡眸和他對視:“為什麽家裏只有一間洗手間?”

這樣會不會太不方便了?

江措腿長腰窄, 頭頂幾乎快要夠的着門框。

他平時懶散随意的樣子給人一種很好接近的錯覺, 此刻嘴角銜着淡笑, 多了不尋常的風流,他說:“這是我準備以後用來結婚的婚房。”

寧櫻心髒漏了兩拍,從他口中聽見結婚兩個字, 心頭就像被尖銳的細針戳了兩下, 很不舒服。

她也清楚現實。

曾經愛過的少年, 總有一天是會走進結婚生子的階段。

只是那個人不會是她。

她能誠心祝福他嗎?

也許是可以的。

江措背脊挺拔, 站在黑暗裏也像棵挺拔的樹,“只想和我老婆過二人世界,沒有邀請客人的打算,所以裝修的時候也就沒有準備兩間洗手間。”

寧櫻不好繼續細問。

他處處都考慮周到,便是婚房的設計也是親力親為。考慮到了方方面面。

熱戀期,他是合格的、讓人念念不忘的最佳男友。

他值得被愛。

他也如此難得的,那麽會愛人。

寧櫻不能細想,光是想到他精心為其他女孩準備細心的禮物,就難受的有點喘不過氣。

寧櫻自己知道她就是個怯懦的膽小鬼。

遇到事情只會躲避、逃跑、自欺欺人。

她前半輩子所有的勇敢,都已經花光了。

寧櫻忽然想到大二那年,她登錄以前的□□號,高中同學都不怎麽更新動态,但是偶爾還是會發幾張照片。

假期聚餐。

隆冬雪夜,絮狀棉白的雪花好似被剪碎了的雲朵,紛紛揚揚落下。

他們坐在校門口的大排檔裏喝酒吃火鍋,眼睛含笑對着鏡頭拍照,唯獨江措面前擺的酒瓶,幾乎還是滿的。

他和以前一樣,喝不了多少。

他的身邊,坐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

丸子頭,鵝蛋臉。

大眼睛,高鼻梁。

皮膚很白,氣色很好。

寧櫻匆匆忙忙劃過照片,內心就像被一顆巨大的隕石,穿破了雲層砸中在她心尖。

她的胸口沉悶而喘不過氣。

彼時寝室已經關燈。

失戀的室友小聲啜泣,宿舍裏的四人都沒有睡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照着她微微濕潤的眼角。

室友哽咽道:“我們才分手幾天,他就有新的女朋友了。”

“渣男!”

“沒錯,就是渣男!”

“嗚嗚嗚我不行,我好沒用,我好難受,我好想死。”

失戀的痛苦原不是輕描淡寫一句我沒事了就能真的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

一想到他以後會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心裏就是不舒服。

難受的睡不着覺。

室友嘆氣:“你和他不是和平分手嗎?”

她嚎啕大哭:“那我也受不了他以後會對其他女孩子那麽好。”

一直沒出聲的寧櫻,從床上坐起來 ,掀開床簾,輕輕抿了抿唇:“你們為什麽分手了?”

她哭的很傷心,眼睛看起來比兔子還紅:“是我提的分手,可是誰能受得了天天視頻見不到人嘛,他在苔青大學,離我這兒十萬八千裏,每次都是我坐火車過去找他,我也會累。”

“姐妹們,你們聽我一句勸,真的別談異地戀,沒意思。”

“我和他還是鄰居,從幼兒園就認識了,剛來學校的時候我還特別自信我們的感情不會發生變化,但是呢?現實狠狠扇了我的臉,再深的感情也沒用。”

剛開始還能如膠似蜜視頻通話。

後來只會覺得越來越累,越來越不耐煩。

猜忌、焦慮會磨光曾經的愛意。

只剩下面目可憎的畫面。

寧櫻垂着臉,看不出表情。她聲音低低的:“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室友擦幹淨淚眼,擡眸看向她,認真地說:“我覺得像阿櫻這樣的大美女,如果和男朋友異地戀,她男朋友也未必能忍受的了寂寞。”

寧櫻很安靜,過了半晌,“如果感情特別特別好呢?很相愛呢?會不會……會不會……結果好點?”

室友言之鑿鑿:“我之前覺得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麽我們倆都不會分開,感情再好都禁不住距離,唉,阿櫻,你可千萬不要網戀!”

寧櫻眼睫輕顫:“嗯,我不會的。”

她放下床簾,躺了回去。

買好的車票就放在抽屜裏。

她剛剛湧起的不顧一切的勇氣,又戛然而止。

室友說得對。

愛情比不過距離。

何況。

江措還喜歡她嗎?

假設。

如果她和他和好如初。

又因為異地戀而分手,那往後是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

江措會更加憎惡她。

車票最終也沒有浪費,寧櫻趕在周末坐火車去了他的校門外,就像上次那樣,站在外面遙遙看了眼。

在校區附近的小吃街裏,吃了碗小面。

就又平淡而平靜的回了學校。

寧櫻回過神,嗯了一聲,抿唇忍不住多嘴:“我覺得還是得多準備一間洗手間比較合理。”

江措說:“我會考慮的。”

寧櫻想到以後的幾天,她得和江措共用同一個洗手間,就想嘆氣。

同住屋檐下,總會發生些尴尬的事情。

她挪開眼:“我繼續睡覺了。”

“去吧。”頓了頓,江措低聲道:“晚安。”

第二天早晨,寧櫻起床之後發現江措已經做好了早飯,簡單的三明治,還有兩杯泡好的咖啡。

江措難得起的這麽早,昨晚睡了個好覺,心情舒暢。

他說:“吃完早飯我送你去公司。”

寧櫻喝了口咖啡,“我們單位很近,我走過去。”

江措淺淺笑了下,眉眼間的神色淡淡的,好像早有預料。

“我走路送你。”他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房門鑰匙,“路上多危險啊,是不是?”

“好的吧。”她也沒辦法。

寧櫻跟着江措一塊兒走到單位樓門外,在離保安室還有幾米的距離,她偷偷摸摸環視四周,确保周圍沒有認識的人,才松了口氣。

“我進去上班了,謝謝你,麻煩你了。”

江措并不是真的無業游民,閑得發慌每天都沒事幹,“不客氣,五點半來接你。”

寧櫻噢了聲,她确實五點半下班。

忙完活動後,單位就又空了下來。

寧櫻和餘筝手頭上都沒什麽事情做。

餘筝将椅子拖到她的工位前,神神秘秘附在她耳邊問:“你和發行部的小帥哥聊天了沒?”

寧櫻昨晚通過好友申請就沒有再管,她搖頭:“沒有。”

餘筝還挺想撮合他們倆,小帥哥性格腼腆,但是家裏條件很好,本地有房有車,工作穩定,工資可觀。

“他長得真的挺好看的,清秀白淨。”

“噢。”

“你真就一點想法都沒有?”餘筝盯着她稚嫩漂亮的小臉蛋,看得久了有點移不開眼,真是活脫脫的小仙女。

漂亮清純,水嫩白淨。

“你現在單身?”

“嗯。”

“獨居?”

“嗯。”寧櫻撒謊就心虛,連這個嗯字聲音都小了點。

餘筝若有所思,“行了我知道了。”

在公司裏吃過午飯又睡了個午覺,辦公樓外的太陽照透玻璃窗,夏日席卷的烈風,映出滾燙的溫度。

寧櫻忙完工作,擡頭往窗外看了眼。

大片的雲卷,被夕陽映出橘黃色的金光,綿軟的雲彩好似柔軟的棉花糖,咬上一口,化成蜜糖融于唇齒。

寧櫻随手拍了張風景照。

臨近下班的時間點,辦公室門口忽然熱鬧了起來,餘筝接過外賣小哥的袋子,又風風火火推了個年輕高瘦的男人進到辦公室。

“這是沈書淮,你們昨天加過微信,記得嗎?”

男人确實如餘筝所說,長得還不錯。

清純腼腆,皮膚白皙,睫毛濃密而翹,他面色微紅,“你好。”

寧櫻點點頭:“你好。”

沈書淮給辦公室裏的人都點了奶茶,寧櫻拿到一杯生椰拿鐵。

他似乎真的很羞澀,性格不怎麽活躍,也不擅言辭,站在她面前半晌也不知該說什麽。

既羞澀又大膽,“快下班了,我請你吃個飯吧。”

寧櫻下意識拒絕:“不用。”

沈書淮難掩失落,卻也沒打算強求:“好,下次可以嗎?”

他輕輕柔柔說話又用這雙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柔軟的很難讓人拒絕。

寧櫻張嘴,剛要出聲。

餘筝笑着過來打圓場:“你今晚還有別的活動嗎?”

寧櫻說沒有。

餘筝道:“那就去呗。你忘啦,我們上次從杞縣回來就是沈書淮開車把我們捎回來的。”

寧櫻還真的忘記了這件事,經過提醒才想起來,當時好心捎她們一程的同事确實是別的部門的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就不好拒絕。

沈書淮開了車,寧櫻下樓跟着他走到停車場。

剛坐上後座,手機就響了,是江措的聲音。

“下班了嗎?我在樓下。”

遲疑兩秒,寧櫻說:“我今晚有聚餐,晚點我自己回去。”

江措也沒說什麽,讓她注意安全,安靜了片刻,又問:“男的女的?”

她下意識撒謊:“女的。”

“你們倆都注意安全,快結束了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寧櫻欲言又止,還是将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車門還沒關,沈書淮很紳士,俯身彎腰幫她系上了安全帶。

寧櫻擡眸,視線恰好和剛挂斷電話的江措在空中迎面撞上。

她愣愣看着他,江措顯然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

男人站在黃昏時分的日落裏,身軀搞大挺拔,看着很安靜,眼瞳漆黑,就這樣盯着她。

車門關上,沈書淮坐回駕駛座。

引擎剛剛發動,沈書淮就被迫踩下剎車,有輛車忽然橫在他前面,蠻橫暴力擋住了他的去路、

正當他反應的時間,從車裏下來一位年輕俊美的男人。

慵懶随性,潇灑恣意。

男人面無表情,擡了擡手,拇指修長幹淨,手指用力想要打開車門,卻發現門上了鎖。

江措壓低眉眼間的躁意和戾氣,指骨彎曲不太客氣敲了敲玻璃,等車主降下車窗,聽見他吐出兩個極冷的字:“解鎖。”

沈書淮解開車鎖,拉開車門正要下車和他理論。

剛開了條縫隙的車門,忽然之間,被男人用粗暴的蠻力狠狠的摁了回去。

“砰——”的一聲。

寂靜的夕陽裏爆發出沉沉的聲響。

江措冷眼橫了過去,嗓音低沉:“你別動。”

沈書淮被他凜冽的氣勢怔得坐在原位。

江措走到後座車窗旁,面色清冷,猶如罩着潮濕寒冷的霧氣。

他擡起手禮貌敲了敲窗戶,一雙平靜如湖的眼睛定定看着車內的少女。

車窗隔絕了大部分的聲音。

但是寧櫻依然看清楚了他說的話——

“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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