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謎點重重
不過嚴格上來說,他們也真的是去聯絡感情的。
推開了頂頭了鐵門,一陣涼風吹來,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正中午的太陽曬得四周暖烘烘的,吳邪挑了一個相較幹淨的角落把牛皮紙提袋裏的東西都掏出來,然後拍拍身旁的空地,示意悶油瓶坐下。
悶油瓶乖巧的坐下,安靜望天。
「一人一碗吧。欸?哪家的夥計這麽胡塗,少放了一雙筷子。」吳邪在紙袋裏翻翻找找,就是找不出第二雙餐具,這時悶油瓶才慢慢轉頭過來,說:
「你吃。」
「不成,大中午的小哥你特地跑來沒道理讓你就這麽回去了,都是大老爺們的,就湊合湊合吧。吃完輪我。」吳邪把上面那碗豬腳面線與免洗竹筷一道遞給悶油瓶。
悶油瓶卻沒接,直直看着吳邪說:「你得補。」
補?進補的補嗎?吳邪一愣,低頭看看自己勻稱還有點稍嫌圓潤的身材與悶油瓶那張一看就有點營養不良的蒼白臉孔,大笑起來,「得了吧,小爺這身材也需要補?」
悶油瓶安靜了三秒,才默默地指了剛剛吳邪從袋子裏掏出的另一碗白乎乎的玩意,跟豬腳面線一起推到吳邪面前,慢吞吞的說:「瞎子說,吃什麽補什麽。」
吳邪低頭去看,定睛看了兩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那兩碗被推到眼前的東西,一碗豬腳面線,雖然他從來沒聽過吃豬腳還可以補韌帶的,但也算這悶油瓶子有心,但……另一碗白乎乎的分明就是豬腦啊,這是什麽意思,嘲笑他沒腦那天才會誤會胖子的意思一頭栽下導彈基地五樓嗎?
黑眼鏡擺明是要把人當白癡耍,但悶油瓶也太妙了,居然真的認認真真的把這兩碗一看就知道玩弄人的東西當金磚一樣緊緊護送過來,小哥你怎麽就沒想過黑眼鏡是在報複你一把捏碎了人家卧底三個月的勞動成果的可能呢?
這頓午餐最後還是吳邪半誘拐半強迫,軟硬兼施的拉了悶油瓶陪他解決了這兩碗據說是給他補手傷與補腦袋()的玩意,吃了個半飽的吳邪也不嫌髒,枕着手懶洋洋的躺在頂樓的地板上,唠叨着漫無邊際的話題。
「記得去跟黑眼鏡說這陣子少在爵院附近閑晃,已經有不少我們院的學長姐放話說給他看到就死定了。黑眼鏡沒固定的手機吧?讓他留心裏頭的資料,爵院的人平常沒事最喜歡放病毒駭個資了,這是大多數爵院生的消遣活動……不過,黑眼鏡自己的黑客技術也挺好,應該是不用擔心吧?」
「聽胖子說這次的議會要讓軍院和爵院一起組閣,不過這回真的沒我事了。你呢?有要參加議會嗎?……果然沒有,我是狗老大也不會派你去,白白浪費一個發言的席次。」
「齊羽最近好忙啊,整天見不到人,不知道又在忙些什麽了。不過每次他一忙起來我們就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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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小哥。」吳邪揚起下巴,由下而上的仰起頭看着側坐在一旁的悶油瓶,突然笑道:「你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呢?也真虧你能老半天都不說話,不悶麽?」
悶油瓶低頭看他。
悶油瓶的目光很淡,淡得好像什麽都沒有,但此時他低着頭看着吳邪的專注眼神,又讓吳邪覺得裏頭好像什麽都有了。
以往每次見到悶油瓶時,都是危急時刻,第一次是剛潛入軍院時撞上的,第二次是在軍院三樓的會議室差點被巡邏隊抓到前,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兵荒馬亂,加上大多數的時間都處在又冷又暗的山林裏,心中只想着哪裏有蛇什麽時候會被追上,也沒仔細瞧過悶油瓶的臉孔。
這時,吳邪是第一次在透徹明媚的陽光下,清楚的看清了那張俊秀面容,直挺挺的鼻子,淺色優美的唇,與黑夜一樣深沉的眼眸,竟然帥得沒有天理。
他以為小花已經是一個雄性靈長界裏的奇跡,沒想到奇跡處處有,這邊又冒出了一個悶油瓶。
這時,雄性靈長界裏的第二奇跡伸出他指節分明的細長手指,輕輕摩娑着吳邪的眼角。
一下一下,虔誠得像在撫摸一個價值連城的至上珍寶。
眼前的畫面突然與今早荒唐的夢境突然重疊了,吳邪一愣,抓住悶油瓶的手,突然問:「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悶油瓶動作一頓,目光露出了一點急切的神色,但卻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吳邪正要繼續追問,悶油瓶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強硬地往一旁堆積的雜物後頭拉去。
吳邪很快反應過來,他聽到了複數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心中才驀然想起,他身旁跟他一起吃午餐的不是自家爵院同學,而是軍院的第一把交椅張起靈啊!
不會吧,難道是爵院終于調度好大軍殺上來了?那為了悶油瓶他們不就只能再跳樓一次?
雖然金融大樓只有三層樓高,跟導彈基地沒得比,但兩院的王将跳樓跳上瘾這種大八卦,明天一定會登頭版。
想着,吳邪不禁往後又縮了一點,與悶油瓶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就是希望能減少一點存在感。
幸好頂樓平常很少人來,雜物又多,他倆縮着身體躲在一個老舊的桧木書櫃中,前頭還橫着一塊一尺多寬的舊黑板,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透過黑板與書櫃之間的縫隙,吳邪看到了兩雙磨得黑亮的皮鞋。
「就這樣掐着不是辦法,他已經起疑了。」
吳邪一愣,想說這聲音聽着怎麽這麽耳熟,不就是昨晚還跟他通過電話的小花麽?
另外一個聲音更讓他驚訝了,居然是爵院第一大忙人的齊羽,「不用擔心,軍院早消彌了所有他待過的紀錄,憑他查不出什麽。」齊羽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或者說,他任何時候都可以表現得很鎮定。
龜縮在角落的吳邪現在心中非常緊張。
糟糕,他娘的太糟糕了。
小花跟齊羽都是爵院響當當的大人物,現在大人物在頂樓秘密讨論的事情聽起來是爵院機密級別的大事,而最糟糕的是跟他一起龜縮偷聽的人是軍院人人看好、未來八成會掌握軍院大權的新人王張起靈……
吳邪有種爵院會就此毀在自己手中的預感。
小花沉吟了一會,低聲說:「但他現在跟張起靈走很近,張起靈今早還來過爵院。難保不會從他那聽到什麽。」
吳邪冷汗直流,乖乖,他不是聽到了什麽爵院要派人暗殺悶油瓶的計劃吧?夠了,小花齊羽,你們要暗殺的人就在這!快去別的地方讨論啊!
「那件事說實在的,也就他自己本人明白。背後的人是誰我也就是猜測,連張起靈也不知道,不可能會從這個管道得知。」齊羽說。
「那要是他看着張起靈就自己想起來了呢?」小花冷哼。
「雨臣,你對張起靈的敵意太重了。這樣更會讓他起疑。」齊羽淡淡道。
那個『他』就竟是誰?這件事……又是隐藏殺機又是幕後黑手的,聽起果然來很像暗殺,他們不會真的在讨論一個要陷害軍院新人王的歹毒計劃吧?
吳邪心中默默震驚。
他偷偷回頭去看事件的主角,投予同情的目光,果然看到悶油瓶那表情如臨大敵,能讓一個面癱露出這種凜冽的表情,更讓吳邪篤定了這事一定是他娘的機密透了。
死了。吳邪悲痛地想,這回真的死定了。
但是想歸想,吳邪還是沒有拉着悶油瓶一起出去自首的勇氣。
外頭一陣沉默後,吳邪聽到了小花輕輕一笑,聽到這個單音的溫度,就算不用看吳邪也能想象出小花此時的表情,必然是冷得吓人。
「我真是受夠了。老九門就張家人尊貴,其他人是死是活都沒關系了?半年前要不是張起靈,他會搞得半死不活?那天下着大雨,他斷了手還是咬牙一吋一吋的爬回來的!一身的泥濘血水,從小到大我沒看過他這麽狼狽!結果回來第一句話是什麽,是該死的問張起靈有沒有事!呵,還真是白費他的心思!大佛爺保護得好,張起靈那個混賬壓根兒不知道有人快死了。」透過縫隙,吳邪果然看到小花在笑,笑得一點溫度都沒有。
吳邪感到身後傳來輕震,扭頭一看,悶油瓶的臉色竟然一片蒼白,那只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更是冷得可以。
那是一張盡管早就有心理建設,但此時此刻依然覺得心寒的表情。
吳邪反手握住悶油瓶的手,傳來的是毫無溫度的冰冷,吳邪心底嘆了一口氣,抓起他的手掌,低頭專心致志地輕輕搓揉起來。
「雨臣,解家人不該說出這種話。」字面是嚴肅的,但齊羽的聲音卻帶着淡淡的嘆息。「他現在有新的生活,新的學院,對大家最好的做法,就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你別跟我說你沒發現有人刻意引導他想起半年前的事來。」小花冷聲說,「我早就确認過會議室裏沒有任何有關的東西,是有人把照片跟提案資料調包了。」
沒人說話了。
礙于視線不良,吳邪不确定這短暫的沉默中兩人是不是用眼神傳達了什麽,但他看到了齊羽無聲的拍了拍小花,輕聲說該上課了。
一直到小花跟齊羽都雙雙離開了,吳邪才想起他跟悶油瓶兩人還擠在一塊,趕忙退了出去,回頭要去拉悶油瓶,卻發現悶油瓶已經自己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恢複成一貫的淡然。
吳邪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小花的咄咄逼人,齊羽的意有所指,還有那一層又一層謎一樣的話題都讓他有點不知所措,正躊躇間,悶油瓶竟然破天荒的先開口了:
「別去管。」
吳邪看着悶油瓶,臉色怪異。
他就是很多事不願意去往負面地方想的性子,但自從小花說出老九門這幾個字之後,他再不願意相信也該曉得自己不再是個圈外人了。雖然還是謎點重重,但他這事跟暑期體驗營、自己半年前的傷一定是有關連的,明明知道自己身在事中,卻什麽都不知道這點真是太他娘的難受了。
悶油瓶頓了頓,才說:「給我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小哥,我知道如果你要害我我老早投胎去了,但是你能不能幹脆點告訴我這件事究竟跟我有什麽關系?」吳邪煩躁的抓了抓頭,吐了一口濁氣:「為什麽一個個都不讓我知道我手上的傷是打哪來的?體驗營又他娘的是怎麽回事?還有……還有我們之前究竟是不是認識的?」
悶油瓶這會是徹底沉默了,也沒再表示什麽,轉身就走。
「喂、等等!」看出悶油瓶的逃逸企圖,吳邪一急,扯着嗓子大吼:「張起靈,你休想走!你要是敢就這樣走了──」
小爺就找兄弟一起把你捆起來?不行,就算他們十打一,八成也打不過悶油瓶。
那,小爺就打電話給齊羽讓他找人圍毆?這個更不行,這個時間地點不就他娘的暴露了他跟悶油瓶一起在頂樓偷聽的行蹤。
吳邪悲傷的發現,他還真不能拿悶油瓶怎麽樣。
果然,悶油瓶也是這樣想,一點也沒有從權招供的意味,斜了吳邪一眼,不慌不忙,不驚不懼,處之泰然。
吳邪腦中突然迸出了一個畫面,他跟悶油瓶的處境就像一只龇牙咧嘴的老鼠與一只悠游自得的山貓,大型貓科類舔着爪子看老鼠在眼前炸毛,半點不怕。
他娘的,這是什麽催人淚下的場面。
山貓見老鼠終于搞懂了狀況,才用他勾着尖爪的肉掌拍拍吳邪,說下次見。
吳邪看着悶油瓶遠去的背影,有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