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踏征程

徐清這微微的遲疑是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将本名透露給他。他想到,自己的名字稀松平常,天下間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況且他現在這副模樣與當初的自己相去甚遠,還魂之說本屬荒誕,即使将名字透露給司馬彧,想必他也查探不出什麽情況來。

可他這微微一遲疑看在司馬彧眼裏又成了另外一番意味,以為徐清或許是故意隐瞞,說出來的未必是他的真名,司馬彧眼神不免暗了幾分,慢慢道:“你不要耍花樣,我自會去打探清楚。”

徐清笑了笑,并不做聲,心裏卻暗暗嘆氣,讓司馬彧上碧梧山莊取藥,也是他為了早點甩脫對方的無奈之舉。王瑾風早已過世,如今是他的兩個兒子王洵、王澈當家,他雖然不喜歡這兩兄弟,可他這作法怎麽都有點移禍江東的味道,心裏不免還是有幾分愧疚的。

他想要從椅子上起來,可身體仍還沒有幾分力氣,面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為這不争氣的身體,想了一想,慢慢開口道:“司馬,扶我一下,我沒力氣站起來。”他到現在也認命了,雖然連這種小事都要求助于人未免有些丢人,可眼下這樣的狀況卻也顧不上那點可憐的臉面了。

司馬彧冷着臉,默不作聲地抓`住了他伸出來的手,将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徐清抓`住椅子的扶手,定了定神,慢慢向前挪動了一步,可未料到,下一息他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就直直地朝前撲去,恰巧就栽進了司馬彧的懷裏,鼻子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疼得徐清直皺眉頭,抽了一口冷氣。

随後他耳邊響起司馬彧冷漠的帶着些許責問語氣的聲音:“你怎麽回事?”同時他整個人便被抓離了對方的懷抱。

徐清雖然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有幾分丢人,但還沒有刻意往心裏去,等站定之後,淡淡回答他道:“沒事。”識相地沒有去看他的臉,猜想他現在一定臉色陰沉地看着自己。

确實如他所料,司馬彧正垂着頭神色陰郁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臉上掃視了一下,最後落在他那被撞得發紅的鼻尖上,随即就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不知不覺,日沉西山,天已暗了下來,司馬彧喚小二送飯上來,轉頭對仍還站在窗邊的徐清說道:“吃飯。”徐清面上微露苦笑,搖了搖頭。司馬彧臉色微沉,以為他還有意跟自己置氣,話裏帶了些許嚴厲道:“你還不肯吃飯?”

徐清再度搖頭,他一天未進食,肚子是餓,可按他現在這具身體的狀況,恐怕是無福消受那些美酒佳肴,便出聲對司馬彧道:“你讓小二給我熬碗粥來吧。”

恰巧這時,白天的那位小二提着食盒敲門進來,聽到徐清的話,便接口道:“對,這位客官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吃些油膩辛辣的東西好,我這就去讓廚房熬碗稀爛的小米粥來。”

司馬彧聽了,沉着臉,站着沒說話。

這個小二性子熱情,手腳也利索,一頓飯不到的工夫便再次叩門進來,将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小米青菜粥端到了徐清跟前,此時司馬彧已用畢晚飯,站在桌邊盯了徐清一會兒,見他拿着湯匙,在那裏慢騰騰,晃悠悠地啜`着米粥,吃相太過斯文,看得他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随即便走開了。

徐清終于填飽了空蕩蕩的肚子,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手腳有了些熱度,他抓`住桌子邊沿慢慢站了起來,動了幾下酸澀僵硬的雙`腿,雖然腿上的傷口仍還在隐隐作痛,但他卻不想老坐着。然而,剛走了幾步路,他原本平靜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腳步也随之停了下來,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胸口下方。

片刻之後,他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背也躬了起來,身體搖晃了幾下,幾欲傾倒。時值站在窗邊的司馬彧聽到身後一點響動,轉頭看去,他這回終于察覺到了徐清的不對勁,幾個箭步便已到了他身邊,扶住他問道:“你怎麽了?”

徐清此時臉色煞白,身體搖晃了幾下便倒在了司馬彧的懷中,他剛要張嘴說什麽,但又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可惜下一息,他就因為忍受不了肚子裏的翻江倒海,而張嘴嘔吐起來。司馬彧即使有過前車之鑒,可惜這回的反應仍是慢了一拍,還未将人推開,小二不久前端來的那碗稀爛的小米粥就全都倒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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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彧一日之中連着被人兩次吐在身上,這回的臉色比中午的那次更加鐵青,他緊緊抓`住對方的肩膀,咬着牙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徐—清—”

他按捺住要把懷裏的人扔出去的沖動,一手抓`住那個面孔蒼白,虛弱欲倒的病人,一手扯斷他的腰帶,把他身上那件髒污的外衣剝了下來,把人抱到了床上。自己随後也一把脫下了被沾污的外衫,扔在了地上,打開房門,喚小二上來收拾,又讓他去外面找個大夫上來,吩咐完,末了又加一句:“找個好點的。”

小二瞧見徐清躺在床上那蒼白消瘦的模樣,再聯想起他先前那病弱樣子,心裏越發可憐起他,急忙應了聲,很快就請來了這鎮子上一位頗有名氣的老先生過來。那大夫替徐清診過脈之後,皺起眉頭,擡頭問一旁的司馬彧道:“怎麽把一副好端端的身體糟蹋成這個樣子?”

司馬彧看了那大夫一眼,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道:“他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老先生見這年輕後生态度十分冷淡,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床上之人的病情,心裏有了幾分疑惑,他又接着問了幾句話,司馬彧或閉口不語,或說不知道,這老先生搖了搖頭,遂不再發問,診視完畢,便起身開了方子。

他對着司馬彧與小二兩人說道:“大礙沒有,只是氣血虛弱得厲害,內裏又肝氣郁結,氣滞血瘀,需要好好靜養,切忌勞累傷神,我先開個補血益氣,疏肝理氣的方子,每日早中晚各服用一次。既然什麽東西都吃不下,那就先喝點米湯吧,等把脾胃調養好了,再吃點其他軟爛的東西。”

小二道了謝,送大夫出門,回來詢問司馬彧是否現在就去藥鋪抓藥煎藥,司馬彧點頭,又出錢讓他去買兩套衣裳回來,他這一日之間報廢了兩套衣服,這全是托徐清的福。

小二聽了,并不急着離開,而是站在床邊瞅着已經睡着的徐清,拿手比劃了一下,司馬彧不明所以,問道:“你看什麽?”

小二答道:“我瞧一瞧這位客官的身量,衣服好買得合适點。”他這也是先前見到徐清穿的衣服不合身才有此話。

司馬彧聽了,陰着臉,不說話。

司馬彧從來不怕麻煩,可這個麻煩他卻從未遇到過。他抓這個人本來是想用他體內的血來克制自己身上的毒,可沒想到,這個抓到手的人質反而成了他的包袱,他是殺也殺不得,扔也扔不得。他從來也不知道怎麽去照顧一個人,特別是一個病人,但是如果要帶着他,那麽在找到解藥之前,這一路上,他就必須得照料他。

曾幾何時,江湖上獨來獨往,冷血無情的青衫客也會有為麻煩所困的時候,也有要為不相幹之人端茶送水、鞍前馬後的時候。經過這一天的折騰下來,他心裏算是與徐清達成了一致,就是快點找到解藥,好甩脫這個病秧子,經過幾番打探,他終于決定帶着徐清前往碧梧山莊。

碧梧山莊其實離徐清、司馬彧所在的紅梁鎮并不遠,快馬加鞭,只需十來日便可到達,可惜如今有了個病人在身邊,司馬彧這行程就不得不延緩下來,歇歇停停,一天下來都走不了四十公裏地。

雖是三月中旬的天氣,旦暮仍還帶着些許寒意,徐清身子不好,不能受涼,所以一到黃昏,便要找人家投宿,不能露宿在野外,行程又再次減慢下來。所以兩人走了将近有半個月的時間,卻也只走了行程的一半多。

不過雖然看似長路漫漫,兩人之間還算相處融洽,沒有摩擦出多大的矛盾。也是,一個脾氣溫和,一個陰沉冷漠,最主要的原因是,兩人都一樣地寡言少語,想吵也吵不起來。平日裏,除非必要,兩人之間鮮少有交流,就連眼神接觸也很少,通常是一個坐在馬背上閉目養神,一個拉着缰繩在下面行走,半天都說不上一句話,而這兩人也都不覺得尴尬,自顧自地,這場景看起來倒也有趣。

徐清的兩只手腕上都纏着繃帶,這可都是司馬彧的傑作。上次說到司馬彧中了毒花姥姥的“千裏追魂”,每隔三日,毒發之時,便要渴飲人血。他這回抓到了徐清,當真是物盡其用,這趕路的半個月以來,每當估摸着要毒發之時,他就用匕`首割開徐清的手腕,放血出來,吮`吸一番,血裏的藥性暫時就緩解了他體內之毒,所以不必再像之前那樣殺上數人,才能暫時壓制“千日追魂”之毒。看起來,倒像是徐清積了一件功德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日之間被人吐了兩次在身上,司馬彧緊緊抓`住徐清的肩膀,咬着牙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我--操--”

小二怒刷存在感,兩次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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