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夜靜思

只見他突然一把抓在徐清的肩膀上,将他拽了起來,一面冷聲道:“夠了,走吧。”随即不等他反應過來,扣住他的腰,再次縱身而起。

趙承光因為挂心弟弟的傷勢,大意之下,沒有察覺到司馬彧的到來,等他反應過來時,司馬彧已經帶着徐清離去,他“哎”了一聲,重重跺了跺腳,只能悻悻地目送着兩條人影躍上馬背,飛馳而去。

明亮的火光将兩條人影投射在昏暗的地上,徐清半阖着眼睛蜷縮着身體靠在一棵樹上,他左手的袖管上血跡斑斑。一旁,司馬彧将拾來的枯樹枝放進火堆裏,他的目光雖然注視着熊熊燃燒的篝火,可眼睛的餘光總不時地朝樹邊坐着的人身上瞟去。

他将柴火全部添進火堆之後,拍了拍手站起身,從馬背上放着的包袱裏取出幹淨的繃帶和一瓶傷藥來,緩緩走到了那垂着頭好似正在發呆的人面前。等他高大的身影将那抹清瘦的身形完全籠罩在了陰影之中,徐清複才如夢初醒般擡起頭來,與站在他跟前的司馬彧四目相對,彼此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更沒有說話的意圖。

司馬彧蹲下`身,神色淡漠地對着徐清說道:“把手給我。”

徐清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将受傷的左手伸了過去,司馬彧捉住他的胳膊,慢慢将他沾着血跡的衣袖卷起來。可惜時間一長,血液凝固起來,使得布料與傷口都粘連在了一起,他只得費點工夫把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重新撕扯開來。徐清因為疼痛,身體顫動了幾下,發出一記悶悶的哼聲。

司馬彧斜眼看向他,繼而冷冷道:“自讨苦吃。”

饒是泥人也有三分氣性,徐清雖然脾氣溫和,可他好心救人,卻反而被別人冷嘲熱諷,換成誰也會生氣,因此嘴上不由反駁他道:“人命關天,豈能見死不救?”

他這一路行來,跟司馬彧說話不多,一則是因為對方打傷了顏俊,致使他下落不明,又處于私欲将自己綁在他身邊,他自身能力不足,不能跟他算這筆賬,可也決計不會對他有好感;再來,道不同不相為謀,司馬彧的行`事作風不是他所欣賞的,兩人的眼光看法也皆不同,自然也就沒有什麽話可講了。

司馬彧聽了徐清的反駁,冷冷一笑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徐清明白他這是在譏諷自己軟弱無能,心裏雖然生氣,可他說的又何嘗不是事實,這不免就勾起了他這一路以來所經歷的傷心事,因此眼神暗了暗,垂下頭去,也就不去跟對方争辯了。

司馬彧看到自己的這一句話讓對方的眼神暗了下來,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沮喪之色,看得他心裏竟也悶悶不樂起來。之後他也不再說話,只埋頭給他傷口處上藥包紮。完事之後,将毯子照舊扔給他,随即一人走到了火堆另一邊,和衣躺下。

不知過了多久,司馬彧突然一骨碌從地上坐起來,他并沒有睡着,還保持着十分的警醒。然而在這片靜谧的林子裏,傳入他耳朵中的,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草木被拂動的“沙沙”聲,火堆的“哔剝”聲,而那人輕微的呼吸聲也淹沒在了這些聲響之中,使他敏銳的耳朵難以抓`住。

他小心翼翼地将視線移到躺在樹邊的那條身影上,只見他擁着毯子,像是怕冷那樣将身子縮在一起。暗淡的火光在他臉上搖擺不定,讓他清秀的面孔籠罩在一片光與影交織的圖案中,顯出一種不同于白日時的奇異的朦胧美`感。看得司馬彧的心頭微微一顫。

他站了起來,火光下,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沙沙沙”鞋底摩擦青草的聲音,宛如風拂過樹葉發出的輕柔細響,這聲音驚不醒任何人。等他的雙腳來到那條熟睡的人影面前,将那晃動着的火光全部遮擋住了,他腳邊的人依舊沒有像之前那樣睜開眼睛看向他。

司馬彧知道他睡得很熟,因為白天一路的奔波,又因為晚上發生的插曲。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張蒼白消瘦的臉上,不知道心裏面在想些什麽,臉上依舊沒什麽神情變化。他繼而彎下腰,避開對方的傷口,輕手輕腳地将他打抱起來,來到火堆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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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個人輕輕放倒下來,讓他的頭擱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将毯子蓋在他身上。連司馬彧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去做這一切,他只是看到他蜷縮的身影,心頭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然後就神使鬼差地做出了這遠遠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舉動。

就好像,在突然之間,他的目光就不知不覺地跟随起那條清瘦的身影來,他究竟有什麽魔力,會讓他一時頭昏腦熱地做出這種怪異舉動?他質問自己,随後又将視線緊緊鎖在那張沉睡的臉上,似乎在質問對方。

他抓`住徐清的手,他的手冷冰冰地,好像沒有一絲溫度,與他溫熱的手掌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抓着那只手,這一刻,從他心底竟生出一種不願放手的任性想法。在這悄無人聲的曠野中,在這清冷寂靜的天地間,他或許可以任性一會兒,放縱一會兒,讓黑夜來掩蓋住他內心如潮水般湧動的奇異念頭和舉止。

在跳動的火光之中,對方的面孔白`皙而細膩,宛如女子一般,就連下巴處也沒有多餘的胡渣,只在上嘴唇上有些細小的絨毛,好像十五六歲正在發育的少年一般,司馬彧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的什麽原因造成的。

與他消瘦的身軀截然不同的是,他的頭發卻烏黑茂密,長長地垂散在腰間,這一路上,司馬彧不給他打理,他又因為手腕受傷沒法打理,只能任由它們垂散下來,暫時做個披發狂人。

司馬彧的手指在青絲間滑過,柔順的發絲帶給他一種異樣的觸感。他掬起其中一縷頭發,輕嗅着從發絲間傳出的淡淡藥香,不由地閉上雙眼,舒展眉頭,似乎陶醉其中。

他似是被那幽幽的藥香所蠱惑心境,低下頭來,想要去追尋徐清身上那股藥香傳出的源頭,一只手撫上那熟睡之人的面頰,他那長有繭子顯得粗糙的指腹輕輕劃過那細膩的肌膚。他低下頭,鼻尖若即若離地觸碰着對方一側的面頰,漸漸地滑到他雪白修長的脖子上,埋首其中,汲取着那不知從發絲間,皮膚上還是身體裏散發而出的幽幽藥香。

他看見他在睡夢中眉頭微微擰了起來,他像是着了魔般伸出手指想要替他撫平上面的褶皺,他看見他嘴角微微向上抿起,好似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看見他嘴唇動了動,“蕭……”從他嘴裏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呓語。

“笑什麽?”司馬彧心裏想着。

夜闌人靜,黑暗的林子裏只餘一點火光映着周圍的景物明暗不定,夜風呼嘯之聲猶還響在耳旁,一陣緊似一陣,清冷的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這兩個融成一團的黑影。

流水潺`潺的溪邊,有一人一馬,馬在飲水,人在洗漱,另有一人站在樹邊,舉目遠眺,似在欣賞這林子清晨的風景。徐清心裏在琢磨一件事,他昨天晚上分明是睡在樹邊上的,怎麽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縮成一團躺在了司馬彧的懷裏,他清楚自己是沒有夢游的毛病的,看來應該是他在自己睡着之後把自己帶過去的。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想來想去,大概也只能解釋為或許是他昨晚上睡着了,身體發冷,說夢話驚醒了司馬彧,他出于好心便把自己帶到了火堆邊,讓自己挨在他身邊睡覺。徐清這一大早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窩在司馬彧的懷裏,心裏別提有多尴尬,可若真是對方出于好心的舉動,他心裏的這些尴尬也就消了幾分。

司馬彧此刻正坐在溪邊的一塊石頭上,拿着匕`首,照着水面,低頭刮自己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渣,他感覺到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這一擡頭,不免就與站在樹邊的徐清對了個正着,他眼珠子動了動,神色依舊淡漠,之後卻也不急着将視線收回。

按他的個性,自然是不會跟徐清解釋他為什麽一大早醒來會躺在他的懷裏,可看着徐清臉上的神色相當正常,沒有絲毫尴尬和躲閃自己的跡象,他在微微松了一口氣之餘,心裏卻又生出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與失落感。可他即使知道自己不對勁,卻反常地不想去深究。

他的視線之後又落在了徐清的下巴上,只見上面十分光潔,即使隔了一夜,也不像他那樣生出胡渣子來。其實徐清這一路上都是如此模樣,只是先前司馬彧不屑也懶得去關注他,故而沒有察覺到。

可現在一旦注意到這個人,他只覺得他渾身上下似乎都是謎團:他從哪裏來,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張夫仁的居所,他這副病弱的模樣是天生的嗎,徐清是他的本名嗎?

徐清見到司馬彧一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他究竟是盯着自己,還是在發呆,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忽地臉上露出一絲恍然,浮現出一抹尴尬,之後嘴角又現出一絲苦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一看就是張夫仁那丫給老徐雌性激素喂多了。面癱癡`漢屬性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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