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見故人
他話還未說完,只覺眼前突然一花,一條人影已經逼至跟前,瞬息之間他整個人已被對方擒住,直直地撞在了身後那株桃樹上,因而嘴裏發出一聲痛叫。“嘩啦啦”樹幹一陣猛烈晃動,幾欲折斷,落下的花瓣灑了他一身。而擒住他的人正是先前站在他一丈開外的青年人。
崔一凡眼中驚愕之色畢現,他自認為武功不差,若是有人當面對他出手,他應該會察覺得到,即使受了傷,身體遲鈍,也不至于會落到這種沒有絲毫反手之力的地步。眼前這人能在一招之內就制住自己,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深?不過才一丈的距離,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麽出手的。
而此時,那原本波瀾不驚的青年卻是神色大變,只見他濃眉倒豎,怒目圓瞪,視線如刀子一般牢牢地釘在崔一凡臉上,崔一凡甚至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暴戾血腥之氣,才短短一瞬的時間,怎麽一個風輕雲淡的人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死了?真的?你不要騙我?”
青年厲聲說話之間,扣住他肩膀的手心更是湧`出一股渾厚強勁的內力,直直地沖進他的體內,令崔一凡絲毫不敢運起自身內力來抵抗,一旦與之抗衡,便會吐血受傷,因此只能乖乖站着不敢動彈。
這個時候,青年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容不得崔一凡不回答了,而崔一凡一想起他師叔之死,心裏也是泛起一股悲傷,點了點頭,慢慢說道:“我師叔确實已經過世了。”
而他話音剛落,一陣劇痛便從肩膀上傳來,原來青年抓着他肩膀的手指頓時收緊了幾分,如利器般刺破他的衣衫,幾乎嵌進他的肉裏。
“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緊接着的這兩個問題,語氣則一個比一個嚴厲,話裏更是帶着一股內勁,震得崔一凡耳膜隐隐作痛。
被他那森冷的目光注視着,崔一凡身體不由一僵,慢慢道:“将近有兩個月了,是被我三師叔楊素殷給害死的。”
“楊-素-殷!”只聽那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殺氣,讓崔一凡心頭猛地一驚。之後那人又陰沉問他道:“姓楊的人呢?”
崔一凡道:“他也死了,他不死,我也會替師叔報仇的。”
那人随後沉默了下來,忽地放開了崔一凡,崔一凡便覺得身上壓力陡消,他咳嗽了一下,揉揉剛剛被捏住穴`道的肩膀,在那人的威壓下,他不光身體僵住,額頭竟也出了一層冷汗。一面為自己竟然露怯而心生惱怒,一面又驚嘆道,這究竟是個什麽人物,一旦變臉,能讓人懼怕如斯?
再看那個人,只見他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像是脫力般踉跄後退了幾步,原本筆挺的腰杆也彎了下來。他垂着頭,幾縷垂下的灰白頭發遮擋在他面頰兩側,使崔一凡看不清楚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忽然只聽從那人嘴裏發出幾聲“哈哈”的笑聲,雖說是在笑,可聽起來卻十分瘆人,充滿了濃濃的哀怨之情,聲音裏帶着的渾厚內力比剛才的更加強勁,震得崔一凡耳膜疼痛不已,心口氣血激蕩,忙運功抵擋,免得髒腑被震傷,更震得栖在林子裏的飛鳥“撲棱棱”盡數飛蹿而出,在高空中盤旋着不敢落下。
之後又有一道陰沉的聲音從那人嘴裏發出,只聽他斷斷續續說道:“我還沒有去找你,你就死了……”話語忽地戛然而止,崔一凡再度眼前一花,那條人影已飛縱而起,瞬息之間便已消失在了桃林深處。連讓崔一凡出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
“好飄忽詭谲的步法,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輕功,恐怕就連我徐師叔都及不上他。”崔一凡極為吃驚,暗暗琢磨着這個神秘青年究竟是誰,與他師叔是什麽關系,聽見他師叔的死訊竟如此激動,雖然舉動不太禮貌,倒也不失為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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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過來人,當初将他師叔的遺體葬下後也傷心過一段時間,知道該讓那人獨自呆一會兒,消解一下心中的沉痛與悲傷,因此也不追過去打攪他。他在桃花林附近閑逛,這一片山谷當真是得天獨厚,氣候溫和,鳥語花香,他流連在美景之中,将因為沈唯心等幾個同門下毒害他而郁積在胸中的憤懑之氣也盡數散了出來。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他等那個神秘青年回來,一等就是兩天一夜。
期間他因為久等不到對方回來,便在山谷當中轉悠,卻一直未能找到那青年的蹤跡,讓他一度懷疑對方是否出了山谷。一天過去了,他又饑又渴,可山洞之中卻找不到什麽炊具,也不見食物幹糧,好像那人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只在石室的石桌上找到幾個已經風幹的果子,只好就着溪水吃了。
那溪水涼絲絲,甜津津,帶着一股草木的清香,他吃了果子墊了饑,遙望着四周的美麗景致,不由覺得神清氣爽。其實這裏除了沒有人煙,出行不便,倒不失為一個清修的好地方。
崔一凡閑着無事,他到底是個年輕孩子,不免好奇心重,想要探究這洞主人的真正身份,便在山洞裏摸索起來。山洞裏雖然有副棋盤,看似是兩人在對弈,但他可以斷定這地方只有那神秘青年一個人居住,那副棋局應該是對方自娛自樂,自我對弈的結果。
他偶然在通往石室的那條寬闊甬道內發現一道石門,輕輕推動之下,那門便慢慢開了,舉着油燈往裏窺探,原來是間做書房布置的石洞,裏頭擺設着文房用品,一側的石壁邊擺着好幾只書畫缸,裏頭插滿了卷軸。
石門的對面牆壁上挂着一幅畫,上頭隐約有個人,崔一凡舉着油燈走近,及至看清楚了上頭畫得是誰,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上面畫得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師叔徐清,卻也是他二師叔年輕時候的模樣。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長身玉立,雖然相貌普通,卻自有一股溫潤氣質在。畫得栩栩如生,可見那人技藝精湛,觀察入微。這間書房想來也是那洞主人的,那這副畫作自然也是出自他之手。他究竟是誰,特意為他的師叔作了一副畫像?
崔一凡不由地想起了他師叔在世時所提過的那個至交,如果說此人就是他徐師叔早年的那個摯友,那麽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麽他會在石洞當中懸挂他師叔的畫像以及他聽到他師叔的死訊之後激動如斯的舉動了?
可他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再一琢磨方才明白,是因為那人生得太年輕,不過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怎麽可能會與他師叔有将近十年的交情呢?再者他師叔也曾提過那人與他同歲,即便在世,也應該是三十有七的年紀,也就更加不可能是他了。
當油燈的火光一照射`到不遠處的書案上時,崔一凡的視野之中便映入了兩尊小小的雕像,并排放置在一塊,好像是一對兒。他将燈光移近些才發現是兩個木刻的娃娃。将其中一個拿起來仔細觀看,是個少年人的模樣,面龐五官無一不雕刻得十分精細,想來成型已有些年頭,因為經常把`玩的緣故,木雕渾身都包裹上了一層細膩的包漿。
他手中拿着的這一個長得與他徐師叔有些相似,而另外一個長得更俊美些,模樣陌生,讓崔一凡不由地想起了那個神秘青年,不禁猜測這個木刻的娃娃是否是他。
他的視線又掃到了那些插滿卷軸的瓷缸上,心裏頭忽然浮現出一個怪異的想法,他繼而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因為這石洞的陰冷還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緣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幾個卷軸,看畢,眼中驚訝畢現,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所看的這些卷軸裏頭确實有一部分是他師叔年輕時的畫像,另有一部分是一些詩詞,想來都是那青年所作,或豪邁或婉約,可讀起來總帶着一股揮散不去的愁怨與滄桑,傾注了創作之人的喜怒哀樂。
崔一凡又驚又嘆,心道:“這人真是文武雙全,不光輕功極妙,就連文采也相當好,只是這麽出色的人物,我怎麽在江湖上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果他真是師叔的摯友,為什麽師叔從來沒有提過他的名字?”
他沉思片刻,依舊琢磨不出那神秘青年的身份,與他師叔之間的恩怨,怕那青年突然回來,發現自己窺視他的隐私,急忙将東西放歸原處,離開了石室。
他走出山洞時,黃昏已至,外頭樹影婆娑,群鳥歸巢。他因為先前已經把山洞當中僅有的幾枚果子吃了,現在肚子裏餓得慌,便要出去覓食,心裏發愁道:“那人如果還不回來,我該怎麽出這個山谷?”
他先前巡視過山谷,看見四周都是懸崖峭壁,既沒有出口,也沒有落腳點,根本無法攀爬上去,勉強爬了一會兒,險些兒摔傷。
崔一凡走進桃林,嘴裏嚼着一把桃花充饑,忽然看見旁邊稍大的一棵桃樹底下露出一個坑,挖出來的泥土顏色還很新,像是有人剛剛來過。是那人嗎?崔一凡往四周張望,企圖找到那人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