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陵雨花臺
攜來百侶曾游,憶往昔峥嵘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沁園春》
步亂世之世,妖魔作祟不止。野貓子十歲時,她與師弟跟随師父為調查水妖作祟事件,同行來到江南水鄉。當時正值盛夏時節,南方酷暑難耐,鳥獸趁機躁作,尤聞錢塘一帶,臨潮觀水之人,多被水妖吞食。初時,一年僅發生一兩件水妖吃人案,并未引起太多重視,誰知,當年不知何故,水妖竟越演越烈,從錢塘向各處水域蔓延,一月中竟發展到幾十起命案。
與水鄉毗鄰的蓬萊、劍閣、中原的百姓人心惶惶,驚起不少恐慌。為防止水妖繼續擴散,及時堵住源頭,蓬萊掌門浮世歌、劍派掌門斐然子、劍閣掌門賦秋聲各派高手前去滅妖,誰知補完東牆西牆漏,滅了一處水域邪物,那邪物又逃竄至其他水域作祟。越堵越多,尚有擴大之勢。無奈之下,三位掌事人便集體向昆侖道真求助。
無情接到求救時,便帶兩名徒兒前去水鄉查探。
昆侖處北地,雲山矗立,溪澗流淌。
水鄉居南方,雲夢湖澤,江流奔騰。
“吾觀南方之水孕育生靈,與百姓衣食相依,不似我們北人,多仰山林之靈氣。”三人租一小船,穿行在河街之中,道尊立于船頭,若有所思道。
“那是當然了!連水鄉剛生下的娃兒都會潛水閉氣呢。”野貓子來到一片熱鬧之地,內心抑不住的開心,坐于船尾處戲水。
“師姐,此言差矣!你比水鄉之人還會游水呢。”莫素衣端坐于船中心,調笑着不安分的師姐。
“誰讓我從小游遍昆侖的醉溪之水呢!說得我心癢癢,直想跳下去暢游一番呢!”野貓子玩心頓起,躍躍欲試。
“不可!”道尊突轉身高聲制止,莫素衣正發愣間,船身傾斜,身後“噗通”一聲響起,飛濺無數水珠。盈我衣已鑽入水中,銷聲匿跡。
莫素衣從驚訝中回神,方笑着對師父道,“師姐還真是走到哪兒玩到哪兒。”
無情緊盯四處平靜的湖面,忽道了聲,“不好!是水妖。”吓得莫素衣急忙站立起來,抽起了佩劍,直道:“怎麽辦?”
“莫急。”無情左手擁攬拂塵,右手不知不覺中早握到锟铻劍柄處,只尚未行動。抽冷的面容不知因何嘩啦似松懈下來,然後倒抽了一口氣,靜立不動。
小莫素衣卻冷靜不了,心中始焦急燃燒,蹲在船邊不停地左右顧盼,眼中止不住咂摸閃爍,心髒都快跳進水中了。
船上二人屏住呼吸,凝滞此方水域,稍許片刻,波瀾不驚的水面上突突地冒出幾個淺水泡,随後水泡越冒越高,越漲越大,驚然間露出一張人臉。正在凝神注視的莫素衣竟被吓了一跳,倒坐在船中,警惕地要抽起身去拔劍刺鬼,誰知師姐輕輕的半肩浮露出水面,笑嘻嘻地對着受驚的師弟,十分得意。
野貓子浮在水中笑道,“莫素衣,看你那慫樣兒!”說完捂嘴哈哈大笑,面容如花般散播清芬。待笑意驅散,見無情正肅沉沉地眼盯着她,便再也笑不起來了。在水中忽一噘嘴,轉了個身,背對着師父,生氣地道,“師父,你剛剛也不去救我!難道你不怕我死了?”
無情并不動容,須臾遲疑,方答:“這片水域中确實有水妖,但氣息微弱,殺傷力不強。我相信徒兒的能力!”
“什麽?”野貓子忽然扭過身,面容驚悚,随即一咕嚕流利地爬到了船上,驚起半船水花。“有水妖?”野貓子再次瞪大了眼睛問。
莫素衣插嘴道,“師姐,難道你剛剛不是去制服水妖了?”
野貓子不言語,盯着平靜的水面看了許久,方答:“剛剛我恍惚間在水中瞥見一道女子的身影,不似分明,迎着光芒,那女子竟然在哭泣,凄凄厲厲的聲音傳至我腦海中。等到她擡頭看到我時,幻像忽然消失了。我原先只是以為百日夢一場而已。”
“師姐,你編謊話的能力神速提升,故事還有鼻子有眼。”莫素衣調侃。
“呸!”野貓子突然收起嚴肅深情,一臉邪笑,朝着莫素衣吐了一口不屑,“反正我将事實說了,你們愛信不信。”說完又一臉細皮笑意,毫無正經。
“誰要信你,誰就是傻X。”莫素衣還了一嘴鄙視。兩人便像鬥雞一般進入戰事高漲階段,在船上攪弄風雨,掀起霸主稱雄的世紀大戰。
唯有無情望着二人,低聲思索,“莫非有何隐情?”小船漸漸步入繁華區域,“準備靠岸!”
野貓子早就望到遠處人頭湧動、川流不息,嘴上已流出哈喇子。一聽無情指令,在船上手舞足蹈,跳躍道:“歐耶!玩去!”
莫素衣十分沉靜,坐于船頭,癡呆呆地望着師姐。
船剛一靠岸,野貓子已将水妖的正事抛于腦後,鑽入人流中,望不見人影了。莫素衣尚未離船,便道:“師姐!你去哪裏?”
道尊對小徒道,“不必理她,走吧!”莫素衣乖順地走在師父身後,沿着水流一路查探過去。待至夜深時分,道尊和小徒兩道身影緩緩行至人群居住地,尚未走入燈火人流之地,便遠遠地聽到野貓子在遠處喊道,“師父,你們怎麽才回來呢!”帶着嗔怪之調。
莫素衣聽了一路呼哧跑了過去,“咦?!師姐,你怎麽知道我們回來?”
“什麽叫我知道?我可是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了!”野貓子生氣道。
“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去了哪裏嗎?”莫素衣更好奇師姐的智商。
“這個嘛!”野貓子一臉壞笑,看着已經走來的師父。
“笑什麽?”莫素衣更加奇怪了,只見師父一臉不驚,“找間客棧住吧!”
“客棧我已經找好了。”野貓子靠譜道。
“哎呀!師姐,你告訴我嘛!”莫素衣一直纏着師姐。
野貓子笑着說,“你去問師父吧!他肯定察覺了。”
“不嘛!師姐,你告訴我吧!”莫素衣腦中已盡瘋狂了。
“那好!你叫我一百遍好姐姐,我就告訴你!”野貓子狡黠道。
無盡長廊上,夜幕薄霧中,回響着不斷重複的聲音: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
初時聲音略小,“大點聲!我聽不見。”女子粗野聲苛責道。
“好姐姐,好姐姐……”聲音越喊越大,野貓子後也跟着附和着向天際喊起,“好師弟,好師父,好師弟,好師父……”
“我來時在師父的衣裳裏兒縫上了一塊追蹤符紙,所以只需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師父去何處,你嘛!肯定是跟師父一起的。”野貓子小聲道。
這邊師弟的眼珠子快跳出來、嘴巴驚掉碎了一地,“什麽?!”
“噓——小聲點!”野貓子道。
“這也行!”師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豎起大拇指,對師姐的仰慕達到頂峰。
“師父也可能還不知道。不要亂說啊!”師姐警告師弟道。
兩徒兒看着前方師父的身影沉穩雄健,宛若不驚。
第二日巳時,正道四大門派掌門及弟子齊聚金陵雨花臺。
金陵雨花臺乃當世盛景,威赫赫聳立于河山之崖壁峭立處,臺前,滾滾江水奔流,一片浩瀚無垠,浪花卷起千堆雪,跳躍着、歡舞着,又融入蕩蕩江水中,帶着蘊藏無窮的勁健與力量。深海,是人類尚未能自由征服的霸疆。
劍派斐然子問衆人,“不知諸位有何良策?”
雨花臺上一片嘩然。
“若要除患,必先滅其根。”
“根源何在?”
“尚在排查中。”
“水妖肆虐多方,要全數除之,便要傾盡不少財力物力。”
“唯有集四大門派之力全力圍剿方可。”
“不知用何方法可滅之?”
“這——”
“水妖最是狡猾,善藏匿,善脫逃。”
“殺一只水妖或許容易,殺無數水妖當奈之何?”
……
一片軒然大波。待衆人語鋒藏落時,目光一致指向角落處不語的道尊無情。“不知無情有何想法?”
無情謙虛道,“我方來此處,對水妖之況不甚了解。不知各位能否答惑。”
“那是當然。”仙家浮世歌道。
“天地孕育萬物生靈,這水妖不知從何生出?”道尊開言。
“既然是水妖,當依托水而生,依托水而存。莫非道尊的意思是,抽幹水域之水?”浮世歌道。
“非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百姓尚需靠誰生存。”道尊答道。
“既然都需靠水生存,兩方何不共存?”道尊之語激起語浪風波。
“過去确實可以,水妖事件并不猖獗。可照如今情形看,必是水火不容。”劍派斐然子無奈言語。
“為何今年水妖如此猖獗?”道尊問。
“這——”衆人啞然。
“不知這水妖是善是惡?”道尊石破天驚之語令衆人語塞。
“難道妖還有善惡?”衆人吃疑。
“豈不聞鲧禹治水,善于導之。若尋找根源,以疏導之,水妖之禍可解矣。既然水妖從水而生,若水不枯,妖必生生不息。我們何不探查究竟是何原因讓水妖大面積向內擴散?”道尊不緊不慢解析,“我們可從兩方入手,一方負責平定水妖繼續為禍,一方探查事情因緣。如何?”
“那堵禍便由我們全力負責,道尊可朝着疏禍之途查探。”斐然子如此安排道。
“可。”無情毫無推诿。
“希望道尊能盡早尋得方法,否則還望及時協助我們殲滅水妖。”斐然子語有警醒。他看了看一旁的野貓子,便問:“女兒,你有何想法?”
盈我衣冷冷道,“我聽師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