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灰頭土臉
也是深夜,顏煜這話說得不太過腦子,且說完,就有點為自己這上趕着往前湊着管閑事的行徑感到懊惱;他站在床下踟蹰了一會兒,聽見何景樂好半天都沒聲,心一橫,趁着晚上大家都不怎麽清醒,便想快快地把這件事揭過去:“算了,你就當我沒——”
“好啊。”
何景樂很突兀地應了聲。
“不過我也不是為了去見誰,也不是為了想和誰講清楚。”
何景樂慢吞吞地說,聽聲音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顏煜,我可以把這當作是你的邀請嗎?邀請我和你一起去B大,不是為了特定的哪個人,就是我們兩個破冰之後的、以朋友身份的第一場聚會。”
仿佛生怕顏煜會反悔似的,他停頓了一秒,又有點着急地補充道:“我保證不會犯蠢,我也是會做很多事情的,或者你忙的時候,我就自個在學校裏溜圈兒……真的,只要你是真的願意邀請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得見:“而不是覺得我一個人太可憐了就行。”
——有時候何景樂總是莫名其妙地陷入這樣的思維怪圈裏,就像現在。
因為他總是會忍不住想,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會有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嗎?只要在一段感情裏付出過并且擁有過,就會被打下烙印,在以後的很久很久都被無形束縛。
大部分人将失去看作一場重感冒,即使當下很難過,但總會好起來;可他并不會好,他會永遠記得自己丢掉了什麽,十幾歲一個人看過的電影,獨自坐在玻璃花房裏聽過的簌簌雨聲,所有看似溫馨靜谧令人豔羨的時刻,都是他覺得在這個世界上被抛下、只剩自己一人的孤單時刻。
小時候的何景樂腰間佩五顏六色的塑料玩具劍,在無人的大客廳裏模仿動畫中的勇士,猜想孤獨是一切勇敢者都必須經受的考驗;長大了的何景樂才知道,察覺到孤獨的另外一種自我欺騙式的說法,叫做長大。
他二十歲了,他應該去學着接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永遠陪他,能陪他走過一程已經是上天開恩的饋贈;可是他心裏仍然住着年少時因為揮打在地板上而四分五裂的那一柄劍,供他在這個世界上所有失敗的倒黴的瞬間裏自我安慰:沒關系,這只是一場為他量身定做的考驗。
所以,不要可憐我。請與勇敢者結伴……請與我結伴吧。
何景樂很久沒能聽到顏煜的回複。
他就這樣陷入了自暴自棄的疑慮中,憂心自己是否太過得寸進尺,直到他聽見顏煜帶着笑的、懶洋洋的嗓音:“我有說過我們是朋友嗎?”
“啊?”他一懵,連剛剛正在想什麽都忘了,迅速地探出頭來,不可置信地道,“不是吧……你剛才還說我也沒那麽不受待見呢,怎麽這麽快就反悔啦?”
媽的,他都已經想着怎麽推大boss了,合着回頭一看這還沒出新手村呢?
“我不管我不管,”性感小何在線耍賴,他裏子面子都不要,厚着臉皮說,“你得和我做朋友,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你就算反悔也沒用!”
“……”
顏煜失語了片刻,看他在暗淡月光下閃亮的眼神,最後還是沒忍住,笑了一聲,罵道:“何景樂,你屬狗皮膏藥的?”
“我不管!”
“那……你真不去找辛随啊?”
“不去不去!”
何少爺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地講:“誰去誰小狗!”
不過,盡管話說得篤定,第二天跟着顏煜進B大的時候,何景樂還是犯慫;天知道顏煜所謂的有事其實就是來參加和B大滑板社的聯誼會,而且還不止他們這一個學校,林林總總不同學校的人來了二三十個,而這麽多人裏,他誰也不認識,就認識顏煜。
所以究極社恐小何少爺像是個人形挂件似的貼在顏煜身邊,全程面無表情地幫顏煜抱着滑板,聽對方和一大堆他見都沒見過的人聊一些他聽也聽不懂的東西,裝得跟個酷哥似的,以至于隔好遠,都能隐隐約約聽見身後兩個不知誰家滑板社的小姑娘欲言又止的嘆息聲——
這倆姑娘從他走進來那一刻就開始倒吸涼氣,已經站一起竊竊私語了快二十分鐘,直到現在,也沒一個敢鼓起勇氣找他要個微信。
其實不來正好,反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小姑娘打交道,但這議論聲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聽着實在很讓人煩心,又過幾分鐘,顏煜伸手接他懷裏的滑板,同樣也注意到身後那兩個臉紅紅的小姑娘,于是促狹地笑了聲,說:“所以說人還是得出門,你看,這人緣不就很不錯麽?”
何景樂當即翻了個白眼:“……你不損我兩句是不是能死?”
沒想到顏煜還當真煞有介事地回複了:“這不好說,真沒試過。”
“……”
趁兩個人說這幾句話的功夫,原先一直在旁邊和顏煜聊相關知識的一個小哥也來搭話——也不知道顏煜這種一句話能噎死八百個的神人是怎麽與這種一看就非常會聊天的人交上朋友的,反正這人一來,就笑出一口銀牙,和何景樂握手說:“帥哥你好,我姓李,叫我木子就行。”
木子說完,又詢問似的看向旁邊的顏煜:“你帶來的這帥哥…也玩兒滑板麽?”
“不是,”顏煜說,“他不練,就是過來放風。”
“這樣,”木子很明顯松了口氣,之後,恐怕意識到自己這表情也太過微妙,又開玩笑一樣地解釋說,“我還以為你帶個大帥哥來砸我們場子,長這麽好看,再一上板,路邊小姑娘的魂都要給勾走咯!”
顏煜悶着頭笑,但好像還真被提醒了似的,轉頭問何景樂:“想上板麽?”
藍天,白雲,滑板社團個個都充滿陽光和活力的帥哥美女,何少爺狠狠動心了,剛想矜持地點點頭,突然看見一個梳髒辮的女生穿着件兒大白的T恤,胳肢窩裏夾着板子,走到U形臺的最高處,把滑板往腳下一丢,跟會飛似的,上來就在半空中表演了個旋轉三百六。
他後腦勺一涼:“……還是不了吧。”
“那行,我們大約再有半小時就好,然後去一起喝下午茶,你無聊就先随便逛逛。”顏煜也不強求,自己上場了,何景樂被留在一邊,想了又想,最後也沒敢去那個旁邊圍了好多小女生的長椅上坐,幹脆晃晃悠悠地拐進了一邊的林蔭道,準備去逛超市,順便再買個冰棍吃。
顏煜其實說得倒也沒錯,出門這麽一轉,他确實心情舒暢不少,熱得樹葉都蔫巴巴的天氣裏,只有何少爺心情好得直哼歌;是真一點也不怕碰見熟人,尤其是姓辛名随的那一個。
因為他來的時候就已經問過,滑板社訓練的場地和辛随所在的研院隔了十萬八千裏,除非他倒黴透頂——
何景樂慢悠悠地踱着步,這個念頭還沒在腦海裏完全成型,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打着電話朝他逐漸靠近,聲音竟然該死的耳熟:“喂,老師……關于之前有學生投訴的問題……”
我靠,竟然真有這麽倒黴。
他腦海中轟的一聲,什麽也沒想,拔腿就跑。
這一跑不打緊,原本辛随還沒仔細往前面瞧,現在何景樂一動起來,一米八幾的大個很難不讓人有所察覺;于是,沒挂電話的辛随眼睜睜看着一個好大的黑影跟見了鬼似的往回沖,他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可想到剛剛電話裏老師交代給自己的事情,匆忙間只來得及喊了一句:“同學,稍等一下!”
何景樂哪兒敢停啊,他聽着辛随在後面叫他的聲音,牙關緊咬,步子邁得愈發大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成了對方眼裏的厚臉皮——想想就知道,哪有人會像他似的,就算已經被拒絕那麽多次了,還跟個大舔狗似的往這邊湊?
他一時又傷心欲絕,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人倒黴散步都鬧心。再設身處地地代入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下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就這麽胡思亂想的功夫,兩人已經一前一後地拉開一截距離,周圍景色也愈發幽深寂靜,何景樂剛才從滑板訓練場的後門拐出來,之後又一陣猛跑,根本來不及注意自己究竟跑到了哪裏去,但總之絕不是原先的路程;他就這樣低頭猛跑了好一陣,腳下忽然一空,連人帶腦子地摔進一個大土坑裏。
“……”
他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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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寫!不用等昂!
【真的很對不起大家!因為最近的疫情所以生活節奏實在亂得一塌糊塗,又是三點核酸又是封樓大采購的,實在心力交瘁,感覺什麽也沒幹好一天就過去了…真的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我會盡最大努力多寫的!
再次感謝大家的一切批評和建議和誇獎,評論區提到的有争議的情節我都會努力進行修繕,以求讓邏輯完滿,也希望大家看文都開開心心的,因為我真的把大家都當成朋友,讓大家開心永遠是我的創作初衷!騙人我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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