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明亮和大家約架的地方, 是一個人煙稀少的廣場,知道今天的事兒兇多吉少,他并沒有帶幫手, 只身一人站在廣場中央。
他的對面,是相隔幾米遠之外數量無比龐大的頑主群體。
氣氛很是緊張,周圍空氣都仿佛被凝結住了一般。
“周明亮!”
頑主群體中有人大喊:“你丫應該知道今兒沒有人會跟你單挑吧!”
周明亮當然知道,因為他已經見識過,這群人遇上事只會一哄而上,他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以多欺少,沒有幾個敢跟人一對一單練, 都是慫貨。
“周明亮!”
又有人喊:“ 老實告訴你, 我們并非怕跟你單挑, 只是不喜歡逞匹夫之勇, 而且我們今天來的目的, 就是大家一起教訓你, 教你規矩!”
呵, 周明亮冷笑了聲, 覺得無比諷刺, 這幫人除了慫,也很會掩耳盜鈴, 他們聲聲吵着要給別人立規矩, 卻完全無視自己正在破壞規矩。
但周明亮沒說什麽,畢竟是他挑釁出頭在先,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無話可說, 也認,他只是再一次重申了一下事情了結之後大家該做到的承諾:“ 各位, 今兒我履行諾言來了,也請你們說話算話,這事兒過去之後,不要再去恐吓我的家人,也不要再牽連我的朋友們!”
“可以!這你放心,我們之前說過的都會說到做到!”
“沒錯!所以大家就別廢什麽話了!”
“周明亮,你丫可以放心的上路了!”
“…”
話相繼喊完,早已經紅了眼的頑主們就紛紛都亮出刀子,圍了上去。
周明亮擡頭看了眼頭頂上的天空,晴空麗日,白雲千裏,是個挺好的天氣,他輕輕嘆了口氣,随後低頭冷下眼眸,也握緊了手裏的木棍。
陸戰生和鄭延趕到的時候,廣場上的暴.動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
明晃晃的刀子在烈日下閃着刺眼的光,周明亮拼命的掄着棍子,不斷有人拿刀刺向他,周圍已經開始有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形勢正是萬分緊張時。
陸戰生和鄭延相互看了眼,心情都很急迫,卻也都很複雜。
周明亮是遵守了承諾的,他用的是棍子,沒有再用刀,沒有因為前路被堵死就破罐破摔,沒有再因此繼續累計血債。
這是陸戰生和鄭延希望看到的,卻也是他們不願看到的。
陸戰生和鄭延相繼大喊了幾聲“住手!”,但并沒有起什麽作用,頑主們此刻都已經拿着刀子刺紅了眼,根本聽不見任何阻止的聲音。
陸戰生和鄭延別無他法,只好扔下自行車,抽開折疊棍沖過去加入了他們。
這倆人經常打架,下手穩準有數,他們專挑那些人的手臂打,畢竟打折了并不致命,但會少一個拿刀子捅人的兇手。
而且他們配合默契,雷厲風行,很快就在那群将周明亮層層包圍的人裏開出了一條路。
周明亮已經身中數刀,此刻感覺視野模糊,天旋地轉,可冷不丁看到陸戰生和鄭延之後,他還是立刻強迫自己清醒了下。
“ 陸戰生!你們來幹什麽!危險!趕緊走!”
陸戰生一腳踹開了周明亮身後拿着刀子的人,過去扶了他一把:“少廢話! 撐住了!別他媽讓哥們兒今兒白來這一趟!”
這時,頑主們總算是意識到了陸戰生和鄭延的出現,可他們并沒有打算停手,甚至,他們在相互交換了眼神之後,眼底的殺意更濃重了些。
說起來,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都是在自己那一帶橫行慣了的,平日裏都自命不凡,可是論單挑還是練群架,他們基本上都打不過陸戰生和鄭延,所以這兩年屈居這倆人之下,不免心生嫉恨。
平常素日的,陸戰生和鄭延行事有理有據有分寸,這幫人幾乎找不到理由聯合起來圍攻他倆,所以,趁着眼下這亂子,他們覺得是除掉這倆人的最好時機。
陸戰生和鄭延原本是并不打算跟大家繼續耗下去的,他們只想盡快帶着周明亮離開。
可是事情不盡如他們的意。
頑主們已經心照不宣的達成了某種共識,在陸戰生和鄭延進來之後,他們就立刻重新把路堵上了。
并且,趁着眼下這混亂不堪的局面,他們一個個的都裝作一副已經殺紅了眼根本不認識人了的模樣,刀尖全都雜亂的刺向了他們。
天氣原本湛藍晴好,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刮起了一陣強風,吹來了一片烏雲,周圍頓時昏暗了下來。
陸戰生和鄭延深知一場惡戰免不了,他們只好把周明亮夾在中間,一左一右,強行突圍。
可是。
人真的太多了,并且他們知道陸戰生和鄭延并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所以表現的異常的勇猛。
這個倒下,那個立刻補上,前赴後繼,此往彼來,打不盡,掄不完。
場面一度像是兩人在做困獸之鬥。
陸戰生和鄭延見狀,立刻都心照不宣的都加大了下手時的兇狠程度,為的是一擊即中,節省時間和體力,以便速戰速決。
廣場上的動靜越來越大,打鬥的聲響,骨頭咔嚓碎裂的聲音,人們痛苦的慘叫…
不絕于耳,無比慘烈。
而這樣慘烈的打鬥持續了整整一個多鐘頭的時間。
事态漸漸平息後,廣場的地上橫躺了一大片抱着手臂和小腿原地打滾痛苦掙紮的人。
在終于把最後一個拿刀子的人也給打趴下之後,鄭延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陸戰生也幾乎精疲力竭,可他沒敢有耽擱,立刻跌跌撞撞的走到癱在了地上的鄭延身邊。
屈膝蹲下,檢查一番,然後,猛松了一口氣。
還好!
鄭延沒有受傷,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他只是累倒了。
陸戰生又立刻轉頭去看周明亮,發現也還好,還有一口氣,盡快送醫院去的話,應該死不了。
“ 鄭延!別休息了!快起來去推車!”
陸戰生喊了一聲,鄭延這才又睜開眼睛,強撐着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鄭延去把自行車推了過來,陸戰生把周明亮從地上拖起扶上去,倆人就立刻往市裏醫院奔。
好在市立醫院離這個廣場不算太遠,倆人片刻未敢停歇,半個鐘頭就到了。
急診科人滿為患,看到這三個全身沾滿了血的小夥子之後,紛紛帶着驚恐的表情退避三舍。
穿白大褂的大夫和護士們第一時間擁上來:“ 什麽情況,怎麽受的傷?”
“跟人打架!” 鄭延急切的回答道:“ 中了很多刀,大夫,麻煩您趕緊的!”
“哎!你們這幫年輕人啊!”
大夫們見慣了這種因為打架鬥毆被血淋淋的送來的青年,他們把周明亮接過去,臉上個個都寫滿了氣憤與痛惜。
大夫們把周明亮放在擔架上擡走之後,陸戰生總算是又松了一口氣。
而松了這口氣之後,他忽然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也跟着立刻散盡了似的,人有些站不住,腿腳發軟。
可能是太累了。
陸戰生想去旁邊的椅子上坐會,可剛要動身,一擡頭,忽然看到了兩米之外穿着護士服的羅姨。
羅姨此刻正眉頭緊鎖,一臉憤怒的看着他,而且,眼神還有些複雜,像是…焦急。
陸戰生心裏當時就咯噔了一下。
鄭延也發現了羅姨神色的不對勁,他愣了下,緊跟着立刻轉頭去檢查陸戰生的身上,然後,眉間一擰: “ 陸戰生,你…你受傷了?”
“ 沒有!”
陸戰生下意識的就突然大喊了一聲,他非常急迫的想否認,因為整個跟人對打的過程中,他一直都很注意,很小心,他并沒有讓那些人的刀子碰到他的身體,而且,他也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
可人多手雜的情況下,有些傷是根本防不勝防的,尤其那些人對陸戰生平日裏的嚣張和狂妄尤其記恨,大多數的刀尖指向的都是他。
陸戰生之所以沒有感覺到疼,是因為他精神太緊張了,身體裏的能量都用作了反擊,消耗殆盡,感知也已經麻了。
“陸戰生。” 鄭延忙說:“ 你別着急,咱…”
“我沒有!”
陸戰生又大喊了一聲。
可喊完之後,他突然感覺腿腳更加無力,而且,腹部也突然傳來了隐隐約約的痛感。
他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身上他以為的那些沾的別人的血,居然半點沒幹。
他又帶着滿心不可置信掀開了自己的衣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肚子上的刀口。
血肉外翻,觸目驚心,足足有十厘米那麽長。
轟隆一下!
陸戰生腦海裏有個什麽東西轟然倒塌了,他打了個趔趄,當時就感覺天旋地轉了起來。
“ 陸戰生!”
眼看陸戰生這就要支撐不住倒下去,鄭延立刻扶上他然後朝着四周大喊:“ 大夫!快來人!救命!”
救命?
陸戰生這一刻絕望極了。
這個命,還怎麽救?
十厘米的刀口,以後必然是要留下長長的疤痕,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會通過征兵體檢,不會再有機會入伍,也不會再有機會讓賀知對他的看法改觀了。
出門前賀知說不再管他那樣的話時,他心裏尚且還有些底,因為他并不是純粹去做壞事,只要他完完好好的回去,耐心對賀知解釋緣由,他尚且有幾分信心可以讓賀知收回說過的話。
可現在不行了,他受傷了,當不成兵了…
以後賀知看到他,就只會有失望和難過了。
怎麽辦?
陸戰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很恐慌,很無助,此刻腦海裏只剩了一個念頭:
不能讓賀知知道。
巨大的眩暈感之下,陸戰生的意識已經不是很清醒,可他還是強迫自己硬撐着脫開鄭延的手,跌跌撞撞的撲到了羅姨面前,用僅剩的最後一點力氣急躁的喊道:
“ 不要告訴賀知!羅姨,求您了!別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