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小節

新皇帝繼位之後,宇文執把自己的母親推為太後。太後對國家之事并不關心,有自己兒子在背後管理國家,她也不想插手,于是待在後宮,喝酒玩樂,兩耳不聞窗外事。加之宇文執一直瞞着高奕瑄來周國的事,太後并不知道高奕瑄來了周國。可是宇文朗毫無預兆被殺,太後便一直懷疑宇文執。說長安是皇帝的地盤,倒不如說是宇文執的天下。一個刺客輕而易舉混入皇宮,并刺殺成功,除非有宇文執的幫助,不然在進入長安之前就已經被殺了。

宇文執的母親雖然懷疑,但卻并未聲張。況且宇文執殺皇帝也不是第一次了。便在宮中靜待其變。沒多久,宇文執就找“盜賊”找得滿城風雨。太後便開始懷疑,是不是大司馬府有什麽人讓宇文執不明智了。太後想來想去,最有可能動搖宇文執心性的,就是高奕瑄了。太後想到這裏,在宮裏坐立難安,當即帶上自己的貼身老侍女梅鳳趁着夜色,出宮去大司馬府。

太後來到大司馬府,不找宇文執也不找高奕瑄。先悄悄去了全遠祺屋裏。

全遠祺正在屋裏吃飯,見太後來了,趕忙行禮。太後叫他坐回原位置,自己也坐下來。語氣溫和:“只要不在宮裏,就不用行禮。”

“可您現在是太後,跟當年不一樣了。”

“不管怎樣,你都快相當于我兒子了,這些禮節,不要也罷。整天在宮裏行這些繁亂的禮節,都耗費太多時間。”

“太後怎麽來了?可是有什麽事吩咐我?”全遠祺說。

太後微微一笑,說:“你繼續吃就行,我可愛看你吃東西了,只可惜如今在宮裏見得少,也沒機會給你做飯。”

全遠祺也不拘束,又拿起筷子吃起來。太後叫下人又拿來一雙筷子,給全遠祺夾菜,一邊說着全遠祺小時候特別愛吃的菜。見全遠祺放松了,太後才含糊不清地說:“我這次來,就是想問一下齊國昌黎王的事。”

“您都知道了?”全遠祺對太後毫無戒備之心。

太後接着說:“現在地位高了,想知道什麽,也就沒什麽可以阻擋我知道。”

“那您這次悄悄來大司馬府,是想把高奕瑄帶走嗎?将軍已經封高奕瑄為六爺了,再加上之前因為宇文朗的事鬧得那麽兇,将軍這次不會輕易放棄。”全遠祺無奈。

“真是作孽啊。”太後嘆了口氣沉默下來。

“我好幾次想要殺了高奕瑄,可念在高奕瑄和将軍的關系上,怎麽也下不了手。幫他逃跑還被将軍抓住了高奕瑄的把柄……”全遠祺越說越難過。自從高奕瑄來到大司馬府之後,全遠祺身上就一直有傷,新傷、舊傷、心傷。不能反抗宇文執,只能順着他的意思來,全遠祺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宇文執了。

“別難過,我不會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太後十分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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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就有太監傳太後口谕,要宇文執下朝之後來後宮見太後。宇文執來到後宮,見太後正裝坐在大廳裏等他,心中自知沒什麽好事。便乖乖參拜後,問母後找他來有什麽事。

“今天上朝,都說了些什麽?”太後也不讓宇文執起來,問話的語氣像是母親問孩子今天學堂上有沒有調皮。

“講了陳國進攻江陵,我朝要用什麽方法破敵。”

“那你可有妙計?”

“江陵一帶,士兵多熟悉水性,不用費周折從長安調兵。既然陳軍擅長水戰,就讓江陵的士兵在水上将其擊敗。何須妙計?”

“你就對自己的士兵這麽有信心?”太後心平氣和。

“我參戰數年,各個地方的士兵都十分熟悉,對敵軍的士兵也有了解。這不是對士兵的信心,而是知己知彼的對策。”在宮裏,宇文執也只有對自己的母親才會如此尊重,跪着問話也沒有怨言。

“知己知彼?那你可熟知你自己的弱點在哪裏?”

太後的問話肯定沒有那麽簡單,宇文執想了想說:“孩兒不知。”

“那我問你,你想統一三國,得到天下嗎?”

“想。”

“那就把高奕瑄送回齊國去!”太後終于說出自己目的。宇文執一言不發。太後繼續說:“你既然想得到天下,就不能有任何弱點。我也不能讓任何人毀了我兒子的前程。”

宇文執猛地站起來,也不辯解。怒道:“我不會把他送回去的!”

太後從座位上下來,威脅道:“如果你不這麽做,我就殺了高奕瑄。多謝我兒将我推上太後之位,這樣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方便了很多。”太後的威脅比任何人都有力。

“他到底哪一點讓您覺得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宇文執想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來阻止他跟高奕瑄在一起,“如果你跟遠祺一樣,覺得他會阻擋我奪天下,那……”

“這一點還不夠嗎?”太後大聲打斷他,“他把你的陣腳都打亂了,再這樣下去,你就會毀在他手裏。你做的是大事,不允許有一絲纰漏啊。”

“那我跟遠祺在一起的時候,你怎麽什麽都沒說?”

“我是什麽都沒說,但你知道我得知你跟自己的師弟在一起的時候,我有多難過嗎?”太後說着忍不住落淚,“我之所以什麽都沒說,是因為你是我兒子,你開心就好。而且遠祺可以幫你奪天下。”

“說來說去,就是怕我丢了權力。江山和美人我要麽都要,要麽連命都不要!誰都別想阻止我!”宇文執吼起來。吼完了一甩袖子就要走。

太後大喊一聲“站住”,從椅子上站起來,忍不住啜泣,邊哭邊說:“你們兄弟幾個,我對你最用心,當初我在宮裏受其他嫔妃排擠,你出生之後,連奶娘都沒有。我親自哺乳,你母乳吃到四歲才斷。我身子走樣,被趕出宮去,為了你的未來,為了你能得到軍權,我到處求人幫忙,不惜毒死自己的丈夫,也要完成你的野心。現在你翅膀硬了,連自己母親都要壓制。你野心天下,做什麽我都沒有意見,但唯獨這件事,我不能同意!”

宇文執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心狠手辣,什麽人都下得了手,但是自己的母親一示弱,便也為難了。他扶自己的母親坐下,幫母親擦眼淚,沉默了良久,開口道:“母後,您這不是逼我嗎?您讓我放了奕瑄,跟讓我放棄天下一樣困難。我好不容易才得手,是不會放棄的。”

母親自然了解兒子性格,宇文執既然這麽說了,自是下了大決心,硬逼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了。太後便退一步說:“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讓高奕瑄留在大司馬府吧,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只要能讓奕瑄留在大司馬府,您說什麽我都答應。”只要高奕瑄還在自己身邊,其他的都沒有關系。

“把他的王妃送到我宮裏來吧,你總關着他的妻子也不是辦法。”太後想着自己的路子,走一步是一步。

宇文執并不把鄭遠汐看得多重,太後要求,便馬上答應了。太後又說:“也不用你把他送過來,我親自去你府上把鄭遠汐接過來,順便看看昌黎王。在齊國受他照顧了。”

太後計上心來,宇文執是個沒什麽耐心的人,只要高奕瑄多反抗,宇文執耐心便會被磨光,也就對高奕瑄厭倦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宇文執一樣,喜好男色的。先讓高奕瑄可以經常見到他的王妃,經常接近女色,必然會讨厭宇文執。

太後也不用宇文執陪同,單獨來到牢房見鄭遠汐。鄭遠汐坐在牢房的角落裏,無精打采。高奕瑄被威脅之後,鄭遠汐也沒受到什麽虐待,眉目還算清晰。

太後在牢房外仔細看了好久,不确定地問:“你是齊國昌黎王的王妃嗎?”

鄭遠汐擡頭看了看她,回答道:“是。”

“是男還是……”

“在下是男兒身。讓這位夫人失望了。”被人看成是女子,鄭遠汐也不是頭一回了,自是知道太後想問什麽。

太後退後幾步,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原來高奕瑄也是這種人。太後頓時覺得沒什麽希望了。在牢房外徘徊良久,問鄭遠汐:“你家王爺生來就是喜歡男子還是後來才……才這樣的?”

“你是誰?”鄭遠汐在他人國土,還算謹慎,“問這些做什麽?”

“我是宇文執的母親,我不想讓你家王爺和我兒子在一起,正在想辦法。”太後嘆了口氣,“卻沒想到……連高奕瑄也是這樣的人……居然娶了個男王妃……唉……”

鄭遠汐一聽是不希望讓高奕瑄和宇文執在一起的人,那就是跟自己是一條戰線上的,正愁沒人可以幫助自己呢,心中歡喜,便跑到牢房門口,抓着牢門問:“老夫人,您也不希望自己兒子把我家王爺困在這裏嗎?求您救救他吧。我雖然是他的王妃,但我們是有名無實。是齊國太子想要害王爺,才會在王爺新婚的時候,把我扮成新娘送到王府。我成為王妃,也不是王爺所願啊。”

太後瞥了一眼鄭遠汐說:“我會救他的,但是利用你卻不行了。你家王爺是喜好女色的對吧?”

鄭遠汐點頭。

“既然如此,就有突破口。”太後命人打開牢房,“你跟我走吧,你待在這裏只會牽制你家王爺。你走了,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鄭遠汐對太後來說,已經沒什麽用處了,便派了幾個心腹把他悄悄送回齊國去。

逸銘一直在高奕瑄身邊照顧,太後又來看高奕瑄,宇文執便派逸銘監視太後的一言一行。太後能到達太後之位,并不是只靠他的兒子,逸銘的監視,她自然一眼識破,也不往心裏去。來到洛水謝,看了看洛水謝環境,免不了幾句寒暄。

“這洛水謝還住得慣吧?”太後還如在齊國悅川宮時對高奕瑄一般溫和。

“環境是還好。”

“環境是還好?那什麽是不好?”太後故意追問。

“也沒什麽,只是沒想到大司馬對我太好,連我的王妃都給我接到府裏來了。”高奕瑄沒什麽好隐瞞的,便有話直說。

“你說那位美嬌娘嗎?我看他在府裏沒什麽事,就送他回邺城去了。”太後驚訝,“難道你想讓他回來?”

高奕瑄心中大喜,原來在悅川宮見到這位老夫人的時候,心裏就喜歡,兩人相談甚歡,如今來了周國她也一如從前,想不到還念着自己在悅川宮對她的照料,如今居然來幫自己來了。太後接着又說:“不過你陪你家王妃來的那個将軍,我很看好,看他身上有傷,就沒把他送回齊國去,等他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就把他接到宮裏保護我,你不用挂念。想做什麽,也沒什麽人可以攔住你了。”太後說着笑着看了看窗外。

高奕瑄擔心的事,太後都幫他解決了,心裏感激,笑道:“能在悅川宮遇到您老人家,由衷感謝上蒼。大恩無以為報,請受在下一拜。”

太後忙扶住高奕瑄道:“不用行此大禮,你對我有恩,老身經受不起。”

高奕瑄說:“如果我娘在,應該跟您年紀差不多,我給您磕頭也是應該的。”

太後歡喜道:“好孩子,快起來。從沒提起過你娘,你娘還好嗎?”

高奕瑄搖了搖頭說:“還好,她在洛陽,因為國事,我不能常去看她,只能一年去看她一次。”

太後聽了,眼淚忍不住落下來,微笑道:“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宇文執若是有一半孝順我也就滿足了。”

二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天色漸晚,太後便回宮了。

逸銘來把太後的所作所為告訴宇文執。有力的威脅沒了,宇文執便在洛水謝外加強守備,以防高奕瑄逃跑。太後出招并未隐瞞,宇文執看着太後出招,也只能看着,不能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其他方面下手。

逸銘不解宇文執的做法,他說:“六爺武功高強,他如果真想逃跑,這些守衛都不是他的對手,您這麽做也是多此一舉。”

宇文執搖搖頭說:“加強守衛也許不能防止他逃走,但人多了他逃跑鬧得動靜也會大。高奕瑄是謹慎的人,不會魯莽行事的。”

逸銘嘆了口氣說:“這樣一來,洛水謝和牢籠有什麽區別?”

“不管這洛水謝是什麽,我只知道我不能放奕瑄走。”

“六爺很有才華,您這是關着老虎欣賞。不僅浪費他的才能,還會讓他恨您。”

宇文執拳頭緊握,道:“我沒法子了,所有人都反對我們,我只能這麽做。”

“千萬不要讓感情沖亂了您。”逸銘勸道,“方法多的是,如果大家不同意您的戰術,您在反抗外敵的時候,自己的士兵也反對您的話,您怎樣都是失敗。”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宇文執越想越煩。

宇文執心中煩悶,在府裏走來走去,不知不覺走到了洛水謝。因為高奕瑄由于鄭遠汐的事生宇文執的氣,宇文執已經好幾天沒有來洛水謝了。既來之則安之,就上了樓。到了門口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門突然打開,一個丫鬟模樣的丫頭走出來。

這丫頭雖然是下人的打扮,宇文執卻從來沒見過這個丫頭。這丫頭面容姣好,頗具風韻,而且不像是普通的下人,倒是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夜裏天還很冷,這丫頭卻穿得十分單薄,身上還傳來幽幽的香氣。香氣醉人,似是故意催人的香料。

丫頭見了宇文執,呆了一下,跪下來拜見宇文執,再不敢擡頭。宇文執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丫頭,問道:“府裏最近沒有新進下人,我看你的模樣怎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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