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小節

高奕瑄往小床裏面靠了靠,說:“齊國我總是要回去的,但你會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不能。”宇文執心中難過,生活總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一時沖動從大司馬府逃出來,接下來的路,卻不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兩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了沖動的事,總要為自己的沖動負責。尤其兩人背負着國家、兄弟和家人,總不能就這麽任性地走了。兩人背靠背,一夜無眠。本來在來的路上,兩人還笑着談了之後的生活,想着可以去山裏種田,可以去街頭賣藝,可以開個打鐵鋪子,可以開個書院,可以開個客棧……可以下半生只有兩個人,簡簡單單地過。可夜深人靜,所有的沖動都散去的時候,還是放不下綁在自己身上的夢想和責任。

“你不是說要一統三國嗎?”高奕瑄第二天一早突然這麽說,“我一直覺得你可以做到。”

宇文執問高奕瑄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江陵的軍營。高奕瑄猶豫了很久。齊國的消息,高奕瑄也有随時打聽着。齊主為了平定朝廷內亂,把不利于自己地位的大臣都想辦法除掉了。朝中只剩下那些投機取巧,明哲保身的懦弱臣子。為了自己驕奢淫逸的生活,皇帝加重了賦稅,百姓苦不堪言。高奕瑄對自己的國家已經沒信心了,但是心裏仍裝着國家。他還是難以做到宇文執那般潇灑。

總有一天,高奕瑄是要回齊國的。而宇文執為了完成自己的大業,也總有一天會攻打齊國。自己作為齊國的将軍,總要盡全力迎敵。無論對宇文執是什麽樣的情愫,都要奮勇殺敵。

如今要去周國的軍營,如果傳出去,自己不就成了賣國賊子了嗎?

宇文執明白他的心思,勸他說:“你不用怕被別人認出來。我打仗的時候,必然帶着遠祺,反正江陵一帶的士兵們對遠祺并不熟悉,我就說你是遠祺就好了,你也不用幫周國打陳軍,乖乖待在軍營中就行。”

“我在想,我要不要待在江陵的城裏。”高奕瑄說。

“你如果住在城裏,就不怕軍中有人傳宇文大将軍在城中養了個小媳婦?”宇文執玩笑。

高奕瑄窘紅了臉。推了宇文執一把,坐得離宇文執遠一點,宇文執笑着跟上來,自己肩膀撞了一下高奕瑄的肩膀,把笑臉撞到高奕瑄臉上。

“齊國總還是要回去的,拱手把自己的國家交在別人手裏,我怎麽說也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過你如果真的有實力,那我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高奕瑄欣賞宇文執,覺得宇文執可以奪下齊國,可是想到這一點,高奕瑄還是有些難以坦然。

“我還算是別人嗎?”宇文執不樂意,“只要你一句話,我們現在就去隐居,讓誰也找不到我們。”

“你明知道我不能這麽做。你還有你娘和全遠祺,還有大司馬府的一大家子。我還有昌黎王府的一大家子,還有鄭遠汐,還有兄弟的仇。我們都不是單獨一人。”高奕瑄想到這些,就沒辦法放心。他太優柔寡斷,卻又太理智。

宇文執想了想說:“既然你有這麽多挂心的事,那我就殺了齊國國主,把齊國變成我宇文執的地盤。那樣你就報了兄弟仇,也可以給鄭遠汐一個安穩。所以你現在跟我走,我們該做什麽做什麽。”

高奕瑄想了了一會兒自我安慰地對宇文執說,“在我正面跟你交鋒之前,我們是什麽關系,也無關緊要吧?只要跟你交戰的時候,我盡全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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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執笑着抱住高奕瑄說:“可不要盡全力啊,我可是舍不得的。”

高奕瑄推開宇文執說:“好了,趕緊收拾東西走吧,我們總不能在這客棧裏把當來的錢全部耗盡吧?”

“好,我們啓程去江陵。”宇文執說,“江陵一直在求調兵,我們去打了勝仗,拿着陳國的城池回來,求得母後的原諒也是早晚的事。”

高奕瑄安心地點了點頭。

江陵一戰的主将是一個叫邱濤的男人,他之前跟宇文執一塊打過仗,今年三十有餘,一股沖勁,在戰場上跟敵人大戰三天還猛如虎。只要上陣帶上他,敵軍就會很害怕。邱濤打仗雖然厲害,卻是個真正的莽夫。沒有人給他出謀劃策他就硬拼。這陳國派來的是陳瑾荛,是個看似文弱的年輕将軍,打仗雖然不及邱濤,但是擅長用計。這一戰把邱濤的士氣全都打散了。邱濤見宇文執來了,當即就跪倒在地道:“大将軍,您終于來了,您再不來,我可就要沒命了。現在士氣不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宇文執看着跪在地上的邱濤,罵了句廢物。剛到軍營就沒了安生,宇文執叫人給高奕瑄找了個幹淨的帳篷休息,自己則是跟邱濤在營中找這幾次打仗失敗的原因。

這個陳瑾荛用計擅長出其不意。士兵隊伍分成好多條線路進攻,每一隊都有不同的人員編制,猜不到他的進攻線路,摸不透他的士兵編制套路,跟陳瑾荛打仗想要贏他,就必須讀懂陳瑾荛的心思。陳瑾荛十分謹慎,想要安插內應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靠自己的猜測,周軍強盛,只要一次猜對,就會讓陳瑾荛元氣大傷。可是跟陳瑾荛交戰有多次,接連不斷的戰敗讓周軍士兵全然沒了信心。對抗陳瑾荛是次要,現在主要要做的就是鼓舞士氣。而鼓舞士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陳瑾荛敗一次。宇文執想來想去想不到什麽好辦法,便問邱濤:“這個陳瑾荛是什麽來頭?”

邱濤不屑:“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能有什麽來頭?”

“你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都戰不勝,還好意思瞧不起他?”宇文執等着邱濤,“你知道他什麽嗎?家世背景什麽的也行。這個陳瑾荛突然冒出來,我對他一無所知。”

“據我所知,他是先前大将陳瑾然的弟弟,陳瑾然死了之後,他才能過人,就被皇帝重用了。”

“陳瑾然?”宇文執突然想起來,不正是在懷州跟自己打仗,最後莫名其妙死掉,然後幫了自己大忙的那個人嗎?果然跟他有緣,在這裏還遇到了他的弟弟。宇文執想好好謝謝陳瑾然,死了之後幫了一個忙還不算,還要在這裏再幫周國的忙。宇文執計上心來對邱濤說:“叫人去告訴陳瑾荛,就說我來了,要求跟他陣前對峙。”

“陳瑾荛是個膽小鬼,從不敢正面跟人交鋒,不然我會連他一個小毛孩子都降不了?”邱濤大聲道,“将軍您還是別浪費口舌了,他不會同意的。”

宇文執瞪了邱濤一眼說:“你知道你為什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卻接連戰敗嗎?”宇文執一句話說到了邱濤的痛處,邱濤不知該如何回答,低着頭等着宇文執的下一句。宇文執鄙夷道:“就是因為你笨卻不停別人的勸告,叫聰明人跟着你一塊笨,才一直輸!”

邱濤低着頭一言不發。

陳瑾荛果然答應宇文執的邀請,兩人陣前對峙。宇文執之前見過陳瑾然,覺得陳瑾然如果不總是兇着一張臉,再年輕一點的話,一定是個美男子。這次見了他的弟弟,卻真真的入了宇文執的眼了。陳瑾荛長得有點像年輕時候的全遠祺,一雙大眼睛無辜又動人,不過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陳瑾荛用的是九節鞭,叮叮當當從腰間取出來的時候,宇文執笑了笑,這個人是高奕瑄和全遠祺的結合體嗎?陳瑾荛也不客氣,開口就喊:“宇文執,你殺我哥哥,今天就算是再戰場上,你也必須死。”

“且慢!”宇文執長槍一擋,“你也太傻了吧?你哥哥的屍體送回陳國之後你沒有仔細檢查嗎?你哥哥不是我殺的。”

“我會聽你信口胡說嗎?”陳瑾荛喊着策馬沖上前,“納命來!”

宇文執也不客氣,持槍上前,招招不留情。陳瑾荛的武功很好,這樣的單打獨鬥宇文執也有些吃力。周國與齊國的洛陽一戰,宇文執為了打敗高奕瑄,有訓練槍和十三連的對打,想辦法破解這軟兵器的招數。之前跟高奕瑄打沒用上,在這裏卻用上了。

二人過了幾招之後,陳瑾荛怒視宇文執喊道:“你不用假裝左手持槍。”宇文執不解,大喊道:“三國之中,誰人不知我宇文執用的是左手槍法?”陳瑾荛開始懷疑剛剛宇文執說過的話是不是真的。雖說是兵不厭詐,但是宇文執是一國大将,兩人陣前交鋒,根本無需欺瞞。陳瑾然在陳國的時候,一直不受皇室待見,齊國請求派兵,陳國國主把陳瑾然派去,陳瑾然更是一臉的不樂意。陳瑾荛心細,從陳國國主的眼中多少看出些端倪。陳瑾然的屍體送回陳國之後,陳瑾荛有仔細檢查過屍體。從死的時間來看,應該是接近都城的時候被人殺死。陳瑾然戰敗,任哪個小氣的将軍也不會跟着他一直到都城再把他殺死。一是有損将軍聲譽,二是在敵國都城出手殺人着實危險。據同行士兵說,陳瑾然是被宇文執親手殺死的。而陳瑾然身上的傷很容易看出,是一個右手槍法用的極好的人所為,而真正的宇文執卻是一手左手槍法。難道陳瑾然真的不是宇文執殺的?

陳瑾荛戰場上走神,宇文執自然會抓住這個好機會。長槍一刺一收,就把陳瑾荛的九節鞭從手裏打落。陳瑾荛一慌,宇文執的長槍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陳瑾荛瞪大眼睛盯着宇文執,有些慌。宇文執笑笑收了槍說:“小兄弟,想什麽呢?不要命了?”

“我輸了,要殺要剮随便你。陳瑾荛是個君子。宇文執邪魅一笑說:“誰說陣前交鋒輸了就一定要死了?看你長得這麽好看,就算是敵人,我也不忍心下手啊。”

一句話讓年輕的小公子紅了臉,他結結巴巴地說:“士可殺不可辱!你是在侮辱我!”宇文執哈哈大笑,用槍把地上的九節鞭一挑,丢到陳瑾荛手裏說:“既然你覺得我實在侮辱你,那你自行了斷好了。”說罷,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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