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銀河裏的潛水艇(7)
大學城內有個設計很現代的網球館,一直以來是廣大學生消磨時間、約會的頂好去處。
游風綁了深藍的發帶,換了白色短袖,褲子也換了冰感的運動褲,跟發帶同色。白襪子,白鞋,拎着球拍,邊看手機邊走向網球館。
沈佑在他身側走着,也是雙眼像是焊在了手機上。
老涼坐在臺階上一手拿着啤酒罐:“來了。”說着仰首,跟游風二人打了個招呼。
沈佑把手機收起來:“有閑着的嗎?來兩個陪練。”
老涼說:“今天就coco在,她在一號館,塗傳那幾個點了她的鐘。要不我陪你們倆玩會兒?”
沈佑笑了:“別在場上耍起酒瘋來。”
老涼舉了下易拉罐:“這才哪兒到哪兒,你涼哥一打的量。”
“拼個館吧。”游風在這時說。
沈佑和老涼一齊看向他。
老涼還沒說話,沈佑說:“你又不嫌人多麻煩了?”
游風看向老涼:“能嗎?”
老涼說:“你們要認識塗傳那幾個,拼一個也成,我肯定沒意見,就是他們人夠了。”
沈佑看出游風的想法了,跟老涼說:“就說我們早跟coco約好了,但既然他們也叫了coco,那一起玩兒呗。”
老涼鎖眉琢磨着可行性。
沈佑又說:“要不問問coco呗?“
Advertisement
老涼眯着眼睛,沖他倆晃着手指頭,笑着說:“你倆這是早就想好了,問coco她肯定想跟你們打啊,還用問。”
coco吳可可跟沈佑更熟,一直比較欣賞游風球技,所以跟塗傳的幾個花架子比,當然更想給他們陪練。
最後,游風和沈佑進了一號館。
齊征看見游風,神色一變,看得出有些不爽。
游風在大學城,一流學校一流學院一流人才又是一流長相,除了體校那群自信心溢出的,就沒誰不酸的。
吳可可看見他們直接過去了,招呼都沒跟齊征打。
沈佑交際花,跟吳可可說了兩句話,就走向齊征,沖他點了下頭,很客氣:“哥們,我們倆人玩兒不動,一起呗?完事兒咱們一塊去新海誠吃串兒。”
齊征瞥了一眼游風,佯裝自然地把自己頭上的發帶扯下來:“晚點有事,吃飯就算了,倒可以打兩把。”
沈佑點了下頭,轉身看向游風,擡了擡下巴:“風你先跟這哥們來一把單打熱個身呗?”
游風把護腕戴上,拎着球拍上了場。
齊征被架到那兒了,不上不行,可是游風看上去來勢洶洶,他還真有點虛,手心也冒汗了。
游風打球不多,戰績不錯只因為他眼快、動作快,也擅長動腦子。
齊征站在端線預備發球時,游風就已經想好怎麽讓他犯規出界了。
齊征第一次沒接住游風的球時,沈佑就皺了下眉:“這人。”
吳可可以為他說游風,遞給他一瓶運動飲料,說:“游風可能會有失誤,但他無疑最自信。”
沈佑說:“我說這個塗傳的小少爺,這也接不住,打什麽?”
吳可可笑了笑:“人家不走這路線,長得小帥,還會念詩,以後進入文藝圈,不愁沒飯吃。”
“我們也不走運動路線,怎麽沒這麽拉?”
“你們啊,”吳可可喝了口水:“你們就別跟普通人比了。”
場上游風已經玩兒起來了,跟遛狗似的,沒一會兒齊征就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了。
一號館沒清館,有一些從旁邊藝術節出來的女生,兩排觀衆席坐了一半。
她們開始還聊天吃冰淇淋,場上球鞋滑蹭地面的聲音越來越頻繁,球拍和球撞擊的聲音“砰砰”又很性感,漸漸被吸引了注意力。
游風打熱了,挽起一邊褲腿,露出膝蓋,每次用力、躍起,胳膊和腿上的筋就凸顯,看得人心裏頭癢癢慌慌的。
開始有女生叫他的名字了,偶爾一句“游風——”出現在場館裏。
“熱身”結束,齊征坐到臺階上,靠在漁網欄杆,臉煞白。
吳可可拿了瓶飲料,跟沈佑說:“我過去看看他。”
“嗯。”
吳可可走向了齊征。
游風也回來了,接過沈佑手裏水和毛巾。
沈佑問:“怎麽得罪你了?”
游風沒說話。
沈佑可不放過他:“你突然要打球我就有點奇怪,一拼館,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沖着他來的。你可真行,還打探到人家訂館的消息。”
游風把喝剩下的水放在他手上:“你自己回去吧。”
“幹什麽?”
游風擦了擦汗,坐了下來。
沈佑也坐下來:“你別打架啊我跟你說。”
夏燈她們吃完飯去逛了街,最後只買了幾只口紅,回去了。
舒禾倒着走,跟夏燈、程程說:“西澳繼圖書館對外開放以後,開放的館越來越多了。”
程程說:“誰讓西澳人不争氣,都是廢物。畢竟花不少錢建的,總不能空着。”
“那我學費還貴呢,我交那麽多錢是為了跟人下餃子的嗎?”
“別不害臊了,你這學期去過圖書館幾回?你這就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程程嗆舒禾很有一套。
“那我等會兒就去拉!”
“我不去啊,別想拉着我。”程程拒絕。
舒禾一手挽一個,挽住夏燈和程程:“去吧姐姐,求求了。”
程程仰頭,煩躁地喊了聲:“你可真是個小可愛!”
“小可愛”仨字稍微咬牙切齒。
西澳圖書館很大,三層,每層一千多平米,基本是外校人,本校的都是去釣魚的。
舒禾刷了卡,屏幕顯示的“6”讓程程笑了:“你是挺6的,入學到現在總共來了六次?”
“我要那麽愛學習,不就能上航大了嗎?”
程程很敷衍:“對對對,你說什麽都對。”
三人去了靠窗的位置,一坐下來,程程就看見了熟人。
舒禾見程程臉色突變,扭頭發現搶程程對象那小三兒就在不遠:“洋和牛沒碰到齊征那個惡心的,我就應該知道不是啥好事。果不其然就碰見更惡心的了。”
程程把手袋往桌上一摔,站起來走過去。
“壞了!”舒禾說着跟上去了。
夏燈也過去了,在圖書館裏鬧,無論是不是她們占理,也顯得沒理了。
程程不是沒分寸的,只是她也有一米七,又愛穿跟高的鞋,往那幾個女生桌前一站,如大軍壓境。
舒禾剛走過去,程程小聲跟她說:“把攝像頭擋住。”
舒禾大概知道她要幹什麽了,卻也沒阻止,只是假裝不經意地舉起了包,把攝像頭擋住了。
夏燈剛走過來,程程已經甩了那女生一巴掌,什麽都沒說。
那女生愣了下,随後尖叫:“你有病吧——”
跟她一道的女生也站了起來,一副副要動手的架勢。
圖書館裏大部分人都被這聲尖叫吸引了注意,眼瞄着這頭。
程程扶住了桌沿,語氣平和:“圖書館,你嚷什麽?”
舒禾也說:“怎麽那麽沒素質呢這位姐?”
管理員走過來,攔下了要動手的人,把她們帶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管理員把手機放在桌上,坐在桌沿,看向她們:“圖書館禁止喧嘩不知道?”
程程很委屈地說:“我就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她直接罵人,還要動手,我不知道我怎麽得罪她了。”
“你放屁!”那女生伸着脖子,眼珠子要瞪出來了:“能別說瞎話嗎程二?你甩我這巴掌還有印兒呢,你要不給我道歉,那報警!”
程二。
程程火了,但她的脆弱易碎都只展現給身邊人,從不在外人面前放低姿态是原則,于是利落反擊:“你要有證據當然還是報警好,我也更喜歡公平公正的解決方式。”
那女生的同伴這時小聲告訴她:“剛才舒禾把監控擋住了。”
那女生臉色變得很快,憋了半晌,最後只是點着頭,指着她,晃着手指頭,咬着牙,瞪着眼,口型罵了聲:“幹你媽!”
管理員經常處理這種破事,不是很樂意管,只是幾人都很漂亮,他才多說了兩句。
看樣子她們已經解決了,他也就不攪合了:“行了散了吧。”
幾人往外走,管理員擡眼看到身材最好的夏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叫住她:“夏燈等下。”
程程和舒禾也停下了,跟夏燈一起轉過身來。
管理員頓了頓,才說:“圖書館刷時長也是要算進考勤的。你從開學到現在一次都沒來過。”
舒禾嘴很快:“房博士的課她都不去,體育課就沒上過,考勤早稀巴爛了,她都不在意,您就別操心了。”
管理員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尖:“我也就是善意提醒一下。”
“我也才來了六次,管理您咋不提醒我一下?”舒禾非要說的管理員啞口,這才挽着夏燈和程程出去了。
三個人走下圖書館四十八級臺階。
程程評價剛才這件事:“他要坦誠說就是看夏燈漂亮,想跟她說兩句話,我也覺得他是個爺們,這借口找的真不行。”
舒禾點頭,同時也引起她的擔憂:“燈你考勤就沒想過補救。”
“沒有。”夏燈說。
程程說:“她貧血你忘了?選課的時候把那些運動量大的活動全規避了。你看體測那個一千米,她跑過嗎?”
舒禾光想着考勤不滿的後果了,忘了夏燈有些缺勤并非故意:“可能是我腦子被和牛堵了,每回夜跑她都在旁邊走我又不是不知道。”
“不也是因為貧血,從國家隊退出來了?”對于這點,程程實有些無奈。
夏燈不愛上房博士的課,不是因為房博士講得不好,只是她必須要選課,就随便點了幾個。
她不喜歡體制化的一切,其中就有上學。她喜歡游泳,想融化在水裏,變成小魚。
她爸媽也百分之百支持她的想法,但最後他們都沒有能力揭過被指指點點的生活——
“你家小孩不上學怎麽行呢?”
“等她長大會怨你們的。”
“她還小,她不懂,你們大人也不懂嗎?別人都上小學了,你們還帶她滿世界玩,這不行。”
“別為了自己的一時高興,就毀了孩子一生。”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銀行家和礦場主也不能是例外的。
正好那時國家游泳隊找過來,夏燈就進了國家隊,如此那些聲音才漸淡了。
但夏燈是個小倒黴蛋,在國家隊第二年時,她檢查發現她先天性骨髓造血功能不全,也就是障礙性貧血。
基本生活沒問題,适當運動也可以,骨髓移植的必要不大。只是以後不能當運動員了。
就這樣,她退出國家隊去上學了。
初中,高中,成績差的離譜,并不是她愚笨,只是她不喜歡在不喜歡的事情上投入一點精力。
本來高中畢業,她終于成年,再不會有人道德綁架她父母,她終于可以一個人去過她喜歡的生活了,結果談了戀愛……
被綁架來了塗州,又繼續上學了。
她倒不怪綁架她的那個人,反正那時正好沒想到哪兒比出國好。
那個人。
想到那個人,他最近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