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業中的飛行器(8)

游風只說了半句話,夏燈也沒追問剩下的半句。

空氣凝結,時間在阒靜中殘喘。

游風來了電話,夏燈也收到微信消息,他們相繼顧起自己的事,就像以前一樣。

以前他們可不會說“喜歡”這樣的詞。

游風電話挂斷,跟夏燈說:“去哪兒?”

她聽得懂,他是要送她:“我回學校。”

他也聽得懂,她是不用:“好。”

夏燈下了車,游風離開了。

一點了,學生、上班一黨差不多吃完飯了,要回教室、崗位了。

夏燈站在人行道邊,看着人潮、車潮一波一波湧過,她胃裏也攢了些浪來翻湧。

身體的宿醉還沒結束,思想先一步被游風吐出來的刀子紮醒了。

不是難聽的話才算是刀子,實話也是。

在一起兩年,夏燈第一次知道,游風是因為喜歡她,才去她家,問她要不要在一起。

可她并不愚鈍,這兩年來如果他對她有感情,她是會感覺到的。

沒有被感覺到的喜歡,存在嗎?

要說真正有強烈感受,還是在不久前,她恍然發現,游風就是她的“警察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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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她确實驚訝,無法想象一個人可以為另一個人堅持做一件事那麽久,也有一點從未真正認識他的感覺。

但很快就清醒過來。

她印象中游風很壞,而她幾乎不關注別人,自然不會是偏見,是一件又一件事累積,給她造成了這樣的印象。

只是,既然不信,又為什麽問?

他是不是喜歡,根本沒有驗證的意義。

別說不太像真的,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會回饋給他同等感情,那挑破幹什麽呢?

除了像現在這樣尴尬,不知道接下來怎麽相處,有別的用嗎?

她正亂想着,有人前來搭讪,想請她吃冰淇淋,她婉拒,回到了車上,繼續想。

只是她大腦的左右兩側半球好像被雜草堵住了,挂機了。

以往有這個等級的事想不通,獨處一下就好了,現在獨處也解決不了問題,那就紮進泳池。

水裏有答案。

沒有就拉倒。

游風跟高中同學賀仲生見了面。

賀仲生是游風同學中,唯一早早就知道他和夏燈在一起的人,之前游風在國外,也是他幫游風打聽的那些對夏燈圖謀不軌的人。

他從服務員手裏把水壺接過來,親自給游風倒了水,推過去。

游風看了一眼那搖晃的白水,沒說話。

賀仲生問:“昨天同學聚會了?”他下飛機後,看了群消息。

“嗯。”

“還公開了。”

這個問題游風沒答,昨天到現在群裏不都聊過好幾輪了?

賀仲生說:“機票挺貴的,給我報銷。”

他沒在塗州上學,但這兩年往返塗州的裏程已經超過老家了。就為了游風美貌驚人的女朋友。

“夏燈也不是我對象,被騷擾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天天幫你盯着讓你報銷個機票你還不願意?”

游風說:“我給你改論文你也沒給錢。”

“……”

賀仲生白眼翻給他:“你也就只能給我改論文了,你倒想給你女朋友改,人家根本不寫論文。”

“你有嗎?”他說的是女朋友。

“……”賀仲生不跟他較量了,他腦子上發條的,轉得不是一般的快,改了話題:“話說回來,你就那麽信任我?放心我幫你盯着?夏燈那麽漂亮的姑娘,我可沒說不喜歡。”

“她連我都看不上,能看上你?”

“……誰他媽能看上你啊,嘴這麽賤。”

游風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誰都能。”

“除了夏燈。”賀仲生替他說了他沒說完的話。

游風的姿勢鎖骨凸顯,賀仲生看着他胸廓前這兩塊鋒利的骨頭,想起梵興路到問安巷那條幽長的路,他被打得皮肉裂開,露出膝蓋森白一塊,也是這麽樣鋒利。

像花一樣的夏燈可以平安長大,她父母的功勞真不大。

賀仲生不知道游風喜歡夏燈時,還覺得他奇怪,臉上也總挂彩。

但因為他回家必經問安巷,而問安巷有兩個牌局,門口總蹲着一些早早辍學的社會青年。

他又不願意低眉順眼的給他們遞煙,有矛盾是必然的。賀仲生就沒懷疑過他受傷的原因。

直到撞見他和夏燈在一起,賀仲生終于知道了,有人在做騎士。

他呼出口氣:“不忙了嗎?有時間風花雪月了?”

游風睜開眼:“回國會輕松一點。後天再去趟重力所,短時間內只在塗州了。”

“嗯。”賀仲生點頭:“确實也該找回一點正常情侶的節奏了。”

游風沒告訴賀仲生,他挑破了,她逃避了,所以計劃推給沈佑的活兒,他還是打算親自去跑一趟。

“一塊鮮花餅,給需要的人,就是浪漫和體貼,給不需要的人,就是多餘和困擾。你知道這一點吧?”賀仲生說:“我的意思是,把握好分寸,我不認識你老婆也知道,她不會在她不喜歡的事上浪費時間。”

沉默。

游風沒說話。

可是這一生那麽操蛋又冗長,不浪費一些時間,得有多難過呢。

夏燈确實不喜歡鮮花餅,但他也從沒給她送過。

他從未給過她她不需要的東西,一直以來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現在看來,好像就因為這一點,她感覺不到他的喜歡。

所以多餘的東西真沒用嗎?

如果沒有行為,要用什麽證明喜歡是存在的呢?

夏燈在游泳館坐了半天,因為下水的人太多了,照以往的經驗,她下去會被圍觀,就只是看着了。

看着也不得勁。

有一些年紀比較小的男孩子,組團來到休息區,明目張膽看她,給她點東西喝。嘴上叫着大學的姐姐,行為和眼神卻一點也不尊重。忍不住耍帥的樣子,其實不帥,但他們好像不知道這點。

她本不想在意,但他們靠得太近了,坐在她那張長凳上,手也伸向她的腕子,她只好站起離開了。

她沒回寝室,開車去了港口,廢棄的碼頭,慢慢走到浮橋盡頭。

站到天漸黑了,海風把她長發吹向天空,岸邊的燈漂洋過海,讓她在深藍中發了光。

閃閃亮亮的發梢,跟懸在天上的稀松幾顆星星一樣耀眼。

舊碼頭是七十年代建立的,兩千年時廢棄了,離新碼頭不算遠,站在浮橋能看到那頭的燈火通明。

她把思想放空了一陣子,想着那些煩惱如果不能被水沖走,就被風帶走吧。

好像管點用,她被吹得偏頭痛,确實沒情緒想別的事了。

她準備回到車上,一扭頭腦中一閃,迫使她停住腳,心跳忽地脫離了軌道。

劇烈跳動的幾十秒內,一些關鍵詞躍然于眼前。

傍晚,燈,大海,光下金黃的發梢……

她恍然想起,游風拍的那組海浪照片,她其實是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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