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騙你了

平安夜那晚降了場小雪,落地即融,到晚修課間就停了。

室外冷飕飕的,徐訣攏着外套去收發室取了個快遞,回來就發現桌上多了一堆吃的,千紙鶴糖、巧克力、手工曲奇、聖誕卡,将最底下的作業卷都占得沒影兒了。

這種奇景在去年就出現過一次,徐訣見怪不怪,敞開書包把東西往裏頭一撥,順手将快遞盒也扔進去。

邱元飛啧啧兩聲,徐訣踢他搭在自己椅子橫欄上的腳:“起開。”

“我幫你數着了,就離開個十分鐘,一共有六個別班的女生往你桌上放禮物,坐靠窗的待遇真不錯。”邱元飛縮回腳,喃喃道,“我以前坐靠窗怎麽就只有幫人遞禮物的份兒呢。”

“就只有別班的?”徐訣開玩笑道,“咱班的呢?”

組長發作業經過,說:“咱班的今年偃旗息鼓了。”

“這叫及時止損,”衛小朵說,“你這便利貼明晃晃的,誰不知道你心裏有個CQ呀。不過我不一樣,徐訣,祝你平安夜快樂!”

說着就掏出盒小蛋糕放徐訣桌角,邱元飛嚷道:“衛小朵你這是舔……甜心寶貝行為!”

衛小朵往邱元飛桌角也放了一盒:“現在呢,是什麽行為?”

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兒,邱元飛漲紅臉吱不出一個字,等人家扭過臉去了,他搓着包裝盒小聲道:“甜心行為……”

徐訣笑笑,上課鈴打響了,他把蛋糕也放進書包,包裝盒翻過來,底下還粘着個紙條,上面寫:感謝你為我遮擋難堪。

是指當時打架那事兒。

鈴聲響了好一會了,教室裏依舊雀喧鸠聚,直到白素珍的高跟鞋觸上前門的那一刻,全班才靜了下來。

“你,”白素珍指着剛才嚎得最歡的一個男生,“上去給大家唱首聖誕歌。”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等男生唱完灰溜溜下來了,白素珍從門外拎進兩籃子紅富士讓前排的給派下去:“孩子們,吃了這蘋果,讓我過個平靜的聖誕行不行?今晚想牽手逛操場的給我克制到畢業,明天要串班送禮物的給我忍到放學,都安分點守好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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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訣解着數學題不為所動,心想還好他想送禮物的、想牽手的人,不在老師劃定的紀律範圍內。

肩膀忽被人輕拍,徐訣擰過頭,對上了白素珍一貫嚴肅的臉。

徐訣一驚,還以為他給陳譴當甜心寶貝的事兒都傳到班主任耳裏去了,正火速醞釀合理借口,白素珍說:“去化學老師辦公室一趟,他有事找你。”

這趟一去就去了一節課,從辦公室回來,教室已經走空了,只剩值日生還留在班上關門窗。

徐訣将手裏裝訂好的幾沓資料塞進書包,手機來了條消息,陳譴告訴他今天提早下班了,不用來接。

發完消息,陳譴捧着俞獲替他沖印的照片一張張翻看,俞獲也撚着一張,說:“真好看。”

“不要背着方大明星誇別的男人啊。”陳譴笑着,目光如輕霧籠上照片中的人,是好看,他挑的角度,他捕捉的光影,他按下的快門,他專屬的作品。

俞獲赤着臉辯駁:“我是誇你構圖好看!”

“還行吧,主要是臉蛋出衆,沒得挑。”陳譴不讓別人誇,自己卻可勁兒嘚瑟,“有油性筆嗎,借我一個。”

九張照片,陳譴趴在桌上,像讀書時代寫作業,壓着眉眼,捏着筆杆,一筆一劃在每張照片背面寫上一句也許矯情卻絕無敷衍的祝福語。

寫完,他拿去覆膜機前過塑,将九幅光景連同字跡筆墨永久封存。

回到家正撞見洗完澡光着上半身從浴室出來的徐訣,空氣中除了沐浴乳的清香還混了絲甜潤的香味,有點像那天去阮漁的別墅聞到的味道。

“你買了糖炒栗子?”陳譴脫下大衣,一手勾着後領口,一手将兜裏的小費掏出來。

小費紅紅綠綠攥了一大把,他仰着頭,找尋衣帽架上多餘的挂鈎。

徐訣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洇濕的布料搭在脖子上讓人感覺不舒服,他看着陳譴寶貝地抓着那把比平時還多的鈔票,也不舒服。

“買了一袋,還剝好殼了。”二十七顆板栗,他剝一顆瞅一眼手表,戳開手機屏幕就是陳譴的那句“不用來接”,感覺自己比塗山女還深情。

此時那把被陳譴緊握的鈔票就可以買上無數袋熱騰騰的糖炒栗子,一顆一顆能把徐訣砸清醒。

時隔多日,陳譴又穿了那件薄得跟一張宣紙似的黑襯衫,徐訣以赤裸的目光描摹對方瘦削的腰背,像細致觀察畫架前的石膏像。

他走近,陳譴還在揪着大衣躊躇:“怎麽不給我留個空位呢。”

手中一空,那件大衣被徐訣抽走了,陳譴眼瞅着那只胳膊擡高,蹭過自己的耳朵,将大衣挂到衣帽架最頂上:“這裏不行麽。”

陳譴還沒答上話,徐訣又問:“不是說今晚提早下班嗎?”

那語氣似質問似委屈,陳譴轉過身,果真對上一雙與語氣無異的眼神。

還在滴水的劉海将那雙絨密的睫毛弄得濕濕的,陳譴吹了口氣,把那幾縷礙事的發絲吹開,想看看徐訣的眼裏有沒有別的情緒:“覺得我騙你了?”

不止,徐訣揪了把陳譴衣領上的珍珠:“你還答應過我不穿這件衣服的。”

“我什麽時候答……”腰腹襲上一絲癢意,陳譴不禁後退,背部撞上身後的衣帽架。

只覺胸前一涼,徐訣探進他衣服的手蠻橫地撕下他的一對乳貼扔在地上:“你還貼這個!”

梅花形的矽膠制品在地上彈跳兩下,陳譴脊梁貼着徐訣挂在衣帽架上的校服,身前覆着徐訣的身影,感覺被對方的氣息前後夾擊。

他驚奇地發現,徐訣已經從最初不小心扯開了他的衣領都要耳根發紅目光躲閃,過渡到現在摸腰撕貼一條龍眼睛都不帶眨,只用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學英語都沒這個進步神速。

“那你是不是覺得,”陳譴用指尖抵住徐訣的胸膛,沿着中間的線條輕輕往下滑,“我不貼比較好?”

徐訣受不了這樣的,小學體檢時的腹部觸診都沒現在這樣癢。陳譴的指尖所到之處都種下了火苗,一路燒燎着往下蹿,他又變成了那個像考英語口語般話都說不利索的人:“都不好。”

那根微涼的指尖停在他褲腰處,陳譴盯着他的眼睛:“徐訣,你有沒有發現你膽子變大了?”

不給他回答的時間,陳譴的手指繞住了他褲頭的綁帶:“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會發生這種變化?”

對視會暴露情緒,所以徐訣的視線順着陳譴的眼睛,落到他的鼻梁,越過一雙唇瓣,最後駐留在那枚小巧的唇釘上。

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不能明說,陳譴才剛經歷失戀帶來的痛苦,他毫無準備的表白會顯得像趁隙而入,沒有時間的沉澱會使這份感情廉價而倉促,不百分百明确對方同等的心意會釀成失誤。

因為陳譴對他來說太珍貴了,他想給自己表現的時間,也給陳譴從上一段感情走出來時間,他不允許出現任何一個事故環節。

似是不需要等到他的回答,陳譴忽然低下頭,雙手抻着那兩根細帶,像徐訣為他系圍裙般,他也為對方系上了褲繩:“我今晚确實是提早下了班,但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不敢輕易承諾明天能接你放學,畢竟麋鹿明天肯定生意火爆,我不确定是你更重要,還是上千的小費更重要。”

十指微蜷,一雙手從褲腰上抽離,陳譴轉身回房,衣服也沒換,就這麽坐在床沿發呆好久。

直到肚子餓得直叫,他想起徐訣為他剝好殼的那袋糖炒栗子,可剛剛放完狠話,現在又觊觎人家的食物,好沒種,還是煮個面吃好了。

起身的時候陳譴碰倒了床尾的一摞衣服,估計是徐訣疊好了放進來的。

他将傾倒的幾件重新抖開折疊,指尖捏着件長T略感無語,這人是神游到了哪個星球,能把自己的衣服混進他的這堆衣服裏?

書房門半掩,陳譴敲了一下就推開,還沒看清什麽,徐訣就迅速将手裏的東西收進被子裏。

“……你這換成是關手機,我就以為你是在看片子了。”陳譴将徐訣的衣服放在他大腿上,留意到床上一堆花花綠綠的賀卡零食,“你在學校這麽受歡迎啊。”

“臉不能白長,”徐訣找了個盒子将零食全掃進去,“你不還說麽,我人品好學習好,品學兼優誰不喜歡。”

那幾張一看就挑自女生之手的賀卡也被他扔進盒子了,陳譴的視線追随他的動作移動:“那個眼睛特漂亮的送沒送?”

那些個賀卡全都沒落款,徐訣也沒心思一一猜測,只幹脆地回答:“沒送。”

陳譴笑了笑,沒再計較那堆卡片了。

正要回屋,手背忽被人一碰,陳譴回頭,徐訣遞過來那袋炒栗子:“還吃不,我只吞了幾個。”

等陳譴接過紙袋,徐訣又道:“接不了放學也沒關系,發財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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