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追到手了

三天假期,畫室只休了元旦當天的課,周末課堂照常。

徐訣一幅畫打完輪廓,宋荷才姍姍來遲,休息室也沒去,往畫架前一坐就開始削鉛筆,但人不在狀态,接連削斷了幾回筆尖。

沒拿穩的美工刀掉在地上,宋荷又嘆一聲。徐訣被影響了作畫,從自己的畫具盒裏抽一支遞過去:“用我的吧。”

宋荷接過,心不在焉地排線練手感,糟蹋完一張紙,她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徐訣随口問:“沒睡夠?最近老是遲到。”

宋荷埋怨道:“都怪我哥,好幾次答應送我去上課,轉頭就忘了,給他打電話,結果人還在辦公室沒睡醒,讓我自己打車,煩死了。”

徐訣筆下一頓:“大好假期,睡辦公室?”

“鬼知道,”宋荷說,“他以前工作雖然拼命但也不至于這個樣子,三天兩頭出差,回來就悶文件堆裏,整一個那啥犢子勞形。”

“案牍勞形。”徐訣說。

他不太同情,甚至有點幸災樂禍,但沒表現出來,只嘴角偷偷地翹起一點諷刺的 弧度。

宋荷瞟過來:“我怎麽覺得你最近有點春風得意?”

“有嗎?”

“你是不是把譴哥追到手了?”

這次輪到徐訣斷了筆尖,他的手懸在畫紙上方,中斷的線條透着慌亂,僵住的動作糅着驚愕,眼中只餘下滿滿的不可置信:“我記得沒跟你說過這回事吧?”

“美術生的眼睛幹嘛使的呀,滲透表面,貫通細節。”宋荷說,“打火鍋那天你多殷勤啊,煮熟的肉先夾他碗裏,給他喝的果汁先拽開拉環,哓哓說她男朋友都沒這麽體貼。”

徐訣沒心思畫畫了:“你們還背地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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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着你們的面讨論你樂意嗎?”宋荷一改幾分鐘前郁郁寡歡的模樣,“到底追沒追到啊?”

新年新開始,徐訣決定不如意的話不提:“有些事吧,你可能不懂。”

這一方角落就他們倆,不是太嚴肅的課堂,教室裏偶有閑聊也沒人管,宋荷湊過來問:“抱過了?”

徐訣晃着腕關節,掃出來的線條又流暢起來:“那是自然。”

被窩裏臂纏腰腳勾腿摟過的,單車上胸膛相貼擁過的,簡直不計其數。

宋荷聽在興頭上,激動得摳下畫板的一塊木茬子:“有沒有親過?”

徐訣依然自得其樂:“你要這麽問我也只能承認了。”

法律也沒規定親鼻尖親耳朵不算親吧?

宋荷搓搓手:“那……那啥過了?”

徐訣又弄斷一個筆尖:“哪啥?”

宋荷登時興致全無:“算了,我看你也懂不到哪裏去。”

前有火鍋局上陳譴戲谑他什麽都不懂,後有脫了單的邱元飛反嘲不懂的人是他,現在又加一個比他小的宋荷說他懂不到哪裏去,徐訣一忍再忍,快把筆杆也捏斷了。

這時兜裏手機振動,他放下筆掏出來看,俞獲給他發了消息,說圖片修複好了。

徐訣問:哪張?

俞獲也不發圖片,就回:你說這周末要過來取的那張。

下了課,徐訣繞路去畫材店買了個草圖本,以免去小魚工作室遇上陳譴,還能用上回那借口自圓其說。

單車停擺在店門外的花架子邊上,徐訣沒見着人,放心地把草圖本塞書包裏,進門時撥響了上面新挂的風鈴。

俞獲從電腦後探頭,等徐訣走近在他對面坐下了,他将屏幕轉過去給對方看:“滿意嗎?”

屏幕上是穿着賢中校服含笑面對鏡頭的陳譴,畫面放大數十倍,顏色填充更鮮豔,五官穿着就連每根頭發絲兒皆被細化補全,比之原來的照片要明晰動人。

徐訣就這麽灼灼地盯上好一會,随後拿出手機點開紅包界面:“多少錢?”

“免了吧,我不拿師兄賺錢。”俞獲抽出打印好的一版小一寸遞過去,“裁不裁?”

徐訣問:“你不都打印好了嗎,還問我滿不滿意。”

“你不會對着他的臉說不滿意的。”俞獲的手還舉在半空。

“裁吧,”徐訣說,“裁小了好藏起來。”

俞獲跑去裁照片了,就那麽幾刀,他裁得極慢,在消化對方那句“藏起來”。

“你別裁歪了。”徐訣看得緊。

俞獲手穩力足的,壓根沒歪:“你沒讓他知道你的心思嗎?”

“他暫時不用知道。”

看對方動作稍頓,徐訣解釋:“他剛分手,如果輕易接受我,無縫銜接只能說明他只想借我療傷,沒有看清我的認真。可他要是拒絕我疏遠我,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幹脆我陪他慢慢好起來,反正我盯着他,不會讓他跑別人身邊去。”

最後一刀落下,俞獲斂好八張照片裝進小自封袋裏。

他沒遞過去,指腹抵着袋子尖尖的塑料邊角摩挲,說:“其實你上次說錯了,師兄只比我大兩屆,我進賢中的時候,理論上說他還沒畢業。”

東西在別人手裏,徐訣也不急着讨要,杵在桌邊等待對方下文。

俞獲聲速變慢:“但我們确實是在校外認識的,就在萬燈裏,他平常工作的酒吧街。”

徐訣一時沒弄懂當中邏輯關系,何謂“理論上說”?既在萬燈裏認識,那當時還在讀書年紀的陳譴是前去消遣的常客,還是褪去無害的表情當一只稚嫩的小蜜蜂?

似看不出他的猜疑,俞獲對陳譴當時的身份只字沒提:“那時我就愛抱着相機四處跑,聽說萬燈裏翻新了一條街,我下了晚修就去看,那是我第一次去萬燈裏,也是最後一次。”

俞獲咽了咽口水,自封袋小角從指腹刮到掌中:“那個時候萬燈裏治安挺差的,基本新聞裏常見的不常見的事兒,萬燈裏都上演過,我也遇到過一次。”

新聞常見的是劫財、毆打或兇殺,他遭遇過的算是不常見的,被兩個魁梧醉漢拖進小道,扒了褲子,掐了腿根,他不配合,拿相機往對方身上亂砸,反被人合力制住,惱羞成怒撿了草叢裏的髒酒瓶朝他那裏捅。

後面的俞獲沒詳說,他寥寥帶過,語氣變得急促,聲音卻輕了:“是師兄救的我,他也穿賢中的校服,書包看着又鼓又沉,往別人後頸一掄,那人就趴地上不動了,再照着另一個鼻梁骨上來一拳,死命兒碾人家命根子,表情特別……狠。”

俞獲将自封袋推到徐訣面前,指着照片中的笑臉說:“和這上面的一點都不一樣。”

這些話俞獲從未對他人道過,連方見海也不知道,但徐訣想要了解陳譴,他就割開過往,将陳譴不為人知的一面以只言片語展示在徐訣面前。

“還有別的,既然師兄不跟你提起,說明你們之間的關系沒到他願意軟化軀殼的程度,慢慢來吧。”

單車滑進車庫,徐訣搭着車把發愣,将這句話在腦海裏盤了一遍又一遍。

拎着書包上樓梯時,徐訣也不數臺階了,在想陳譴什麽時候願意為他軟化軀殼。

停在504門前,徐訣揣着鑰匙,在想軟化軀殼是先軟化精神上的還是先軟化肉體上的。

耳邊傳來鎖舌彈開的一聲響,505的門開了,走出來個穿修身長裙的女人,肩膀露着,馬海毛大衣搭在臂彎。

生面孔,徐訣沒記起來隔壁什麽時候搬進了新住戶。他掏鑰匙開門,鑰匙戳進鎖孔,肩頭忽被人一拍,那女人勾着笑問:“你也住這屋?”

徐訣捏住鑰匙一端,要擰不擰的,猜測對方已經跟陳譴打過照面:“哦,對。”

那女人又笑一聲,收在大衣底下的手伸出來,握着個東西塞進徐訣的書包側袋裏:“送你個小禮物,有空過來串門哦。”

她扭着腰走了,徐訣一臉莫名,低頭繼續擰鑰匙,門把手還沒壓下去,門從裏面打開了。

陳譴站在當間,罩着件長款羽絨,衣襟攏着,看不清裏面穿的什麽。

這個點正是陳譴的上班時間,徐訣不拔鑰匙,也不進屋,一堵牆似的擋在門口,雙目像要把那件保守的羽絨服扒拉開:“裏面穿什麽了?”

陳譴時間富足,倚在門邊漫不經心地笑:“你檢查一下?”

他一手扶着門把,一手自然垂落腿側,極其放松戒備的姿态,徐訣擡個手就能扯開他的羽絨服,卻因對方逗弄的眼神打了退堂鼓。

俞獲那句話像爬蟲啃噬大腦,徐訣想要陳譴軟化,然而不是這種不着調的軟化。

他沒上手,問:“檢查不合格你改不改?”

陳譴沒答話,徑自敞開領口給他看裏頭的衣服,是那件能從前後扯開綁帶的上衣。

剛才明明對鄰居露肩膀都能面無波瀾,眼下瞧見陳譴綁得死緊的蝴蝶結,徐訣卻兇起來:“你又穿這件!”

“這件有什麽問題?”

“你又不走那啥風!”

陳譴問:“什麽風?”

徐訣支吾:“……性感風。”

陳譴一合領口,鎖骨掩在外衣下,笑容也收起來。

他想着剛剛隔門聽見徐訣和隔壁游小姐對話時自己在玄關的躊躇,被游小姐邀請串門時徐訣的默許,不知自己此時在較量些什麽:“你別瞧見個性感姐姐就喜歡得不得了,哪天被玩兒得團團轉都不知道。”

徐訣急了,白天連續戳斷筆尖都能忍,現在卻忍不了:“我就喜歡姐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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