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去床空

第二天早上徐訣得趕考點,天剛亮就起床拾掇,臨出門前趴在陳譴床頭,人家考前虔敬一拜孔子像,他不搞那些虛的,只想喂飽眼球提提神。

提神是由于昨晚輾轉半宿入不了夢,同住一屋卻分睡兩床,他看得見摸不着,滿腦子都是幽暗光線下陳譴為他伏身,心亂得想把人推醒幫他再沖一發。

咖啡和風油精估計都不頂用,到頭來還是得靠這兩眼來吊足精神。

徐訣扒住床沿,看了不夠,還要上手摸,指腹撫過陳譴薄薄的眼皮,昨晚這雙眼睛盛着他;指節順着眉心滑到鼻尖,當初陳譴就是這樣哄他的;再揉一把軟和的嘴唇,指甲輕點新換的唇釘,本來他堅持認為這是狼頭,不過陳譴都喊他徐小狗了……那就是小狗吧。

陳譴睡得挺沉,徐訣把人往床中央挪了挪,省得對方睡姿不安分滾下床,揣上證件離開房間時沒發出半點動靜。

室內溫度适中,陳譴蒙頭做足怪夢,夢到自己窩家裏沙發上看紀錄片,電視裏的捷克狼犬奔出屏幕撲他身上,用鼻子拱他眼睛鼻子,濕答答的舌頭舔他嘴上,很是黏人。

纏了會兒,狗子往地上一躺,翻過肚皮讓他摸,尾巴掃過他手背,他順手握住,晃眼間像觸發機關,狗子變成了徐訣,而他握在手裏的……

陳譴被驚醒了,眼睜開,他的手好好地搭在枕邊,手中揪着被子一角。

視野囊括住對面空無人氣的床,再近些,是扔在床頭櫃上的書包,那只柴犬歪在櫃沿,在沖他傻笑。

陳譴掀掉被子下了床,魔怔般薅住柴犬的尾巴,手感根本不似夢中,更複刻不了昨夜。

撥開玩偶,他托起藏在後面的鑰匙,徐訣出門沒帶書包,那應該還沒發現這份禮物。

手一松,柴犬又晃下來了,陳譴彈它臉,暗罵了句“傻子”。

昨天下午才到這邊鎮區,陳譴很多地方沒逛過,在酒店閑着也是閑着,他收拾收拾出門,沒帶什麽東西,就揣着部手機,碰上什麽有趣的就拍下來,市井煙塵、街頭繁鬧,公交上戴兔耳發箍的小女孩、馄饨碗底一尾逼真的陶瓷金魚……

勺沿磕上魚尾,陳譴将剩下一只馄饨撈了吃了,收起手機招車到本地的藝術館參觀。

陳譴向來一逛藝術館就忘記時間,兜裏手機振動,他接電話時才發覺已過晌午。

徐訣的聲音從聽筒流出,在安靜的館內顯得突兀,陳譴握着手機退到門外:“考完了?”

Advertisement

“剛回酒店,”徐訣道,“然後發現人去床空。”

“人嫌自個兒在床上待着無趣,到外面閑逛了,”陳譴離開藝術館,“你的小柴犬沒幫我給你捎話?”

“捎什麽話……”徐訣以為陳譴給他留字條了,忙大步走到床頭櫃旁抓着玩偶魯莽一翻,沒見着字條飄出來,倒先讓晃動的鑰匙挂件抓了眼。

不解化為詫異,數秒鐘後皆被上湧的狂喜夷平,徐訣将那調色盤挂件和鑰匙共同搓在指間,再說話時竟難以組織詞句:“小狗說它此時有些不知所措。”

“那小狗他知不知道步行街要往哪邊走?”陳譴笑道,“餓不餓,我在南邊入口等你。”

酒店到步行街也就幾站路,車門一開,徐訣第一個奔下公交,心情那樣殷切,莽撞得幾度跟過路人碰上肩臂,到步行街入口,他卻陡然慢下步伐,瞧見陳譴站在小攤車旁看人家做棉花糖。

早上騷擾人那樣無所畏懼,電話裏自诩小狗那樣不知羞怯,眼下隔遠見了人,昨晚一幕幕闖入腦中,耳畔盡是唾沫啧啧,他攥緊手中物瞎緊張。

陳譴付完錢接過棉花糖,咬下一片的間隙,徐訣已走到他面前。

沒來及勾進嘴裏的糖絲兒飄在唇邊,陳譴左手握手機右手舉木簽,仰臉往徐訣面前湊,嗯唔兩聲示意對方幫他撕掉剩下的。

光天化日下,徐訣被那兩片藏在棉花糖後的唇瓣蒙蔽了雙眼,忘記四周随時有側目的行人,只想着糖化了弄髒新買的唇釘怎麽辦,于是垂首咬住了留在外面的那一截白色。

糖絲兒剛纏上舌尖就融化,齁甜的,徐訣壓着脖子一點點勾進自己嘴裏,咫尺之近時腦袋一空想越矩,陳譴突然退後一大步。

“讓你用手,”陳譴舔去嘴角糖漬,“你用嘴幹什麽?”

徐訣也舔舔嘴唇,說:“我這不是騰不出手嗎?”

陳譴低頭看他手,還真的攥着兩瓶飲料,其中一瓶白桃味的已經遞到他眼底下。

兩人各懷鬼胎卻并肩同行,你撕我咬分享完一支棉花糖,陳譴擰開瓶蓋喝飲料,偏頭看見徐訣那瓶是柚子味的,随口問:“那瓶怎麽不給我?”

徐訣灌下一大口,嗓子清潤了:“你平時上班喝得還不夠多啊,今天離它遠點。”

陳譴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含住瓶口又抿了一嘴的白桃味兒。

有人教他柚子汁混酒,有人教他脫離潛意識的依賴性,左右都有理,陳譴卻漸漸偏了秤杆,暗忖徐訣以後會否帶他脫離麋鹿的桎梏。

步行街多的是吃食的館子,兩人在一個中餐館的靠牆位落座,桌上兩瓶飲料挨着,各自都喝了大半。

徐訣卸下書包放裏頭,玩偶一甩,被遮擋的挂件露了出來,他終于想起趕過來時匆忙急躁的原因:“你怎麽把那鑰匙給我了?”

陳譴翻着菜單勾選,眼都不眨一下:“昨晚喝多了撒酒瘋,挂錯地兒了。”

徐訣拆穿:“你昨晚哪有喝酒。”

陳譴擡頭,琢磨什麽似的拿筆杆在唇釘上點了點:“那是喝別的喝醉了。”

桌下,徐訣把褲腿抓出了痕,飯沒吃,先攢了一肚的壞水兒:“別的什麽?”

陳譴重又埋下頭去,勾完自己想吃的,再勾徐訣愛吃的:“還能有什麽,老肯的可樂啊。”

徐訣手一松,将折痕撫平了,氣道:“我管你喝什麽,反正東西給了我就不能要回去。”

“這麽緊張幹嘛,我問你要了嗎?”陳譴樂得看徐訣護財似的表情,檢查完菜單就近遞給服務生,他搭着桌子道,“保管好,丢了沒有補辦。”

徐訣聽着對方嚴肅的口吻一愣:“不會真送了我一個房子吧,你會不會……”會不會太愛我了。

這玩笑話徐訣在學校裏時常跟哥們兒說,面對陳譴卻不太敢正面表達。

結果陳譴抛了個白眼:“我看你才是喝多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