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找找樂子

清晨的早點檔子熱霧滾滾,角落的小方桌擺了蝦餃燒賣和湯粉,徐訣和陳譴各執一雙筷子,同時落在一只籠屜上相碰發出脆響,陳譴率先縮回了箸尖。

徐訣夾起燒賣放入陳譴碗中,收回筷子時順便挑走了燒賣上的蝦肉,手一拐送進自己嘴裏。

但無論徐訣有多體貼,陳譴總是想起他昨晚壓着自己說的那番葷話,字字句句剖白得淋漓盡致,叫人臊着、癡着,又舍不得忘。

陳譴埋頭把燒賣吃了,細嚼慢咽制造出一段沉默的空隙,而後趁徐訣吸溜完一箸米粉擡頭時抓住對方來不及躲避的眼神:“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徐訣滑動筷子攪纏了碗底的粉,像撥亂滿腔帶點顏色的心事。

說他昨晚做了場真假難辨的荒唐夢,夢見他抱着陳譴幹盡禽獸不如的縱情事?

說他夢中快活不止,早上摟住沾染香水味的棉被還動上歪心思?

可他動歸動,又沒真正付諸實踐!

在陳譴無聲的注視下,徐訣擱下筷子,還問那個問題:“我怎麽跑你床上了?”

陳譴語氣平和:“你先說說你怎麽跑去‘咕哝’了?”

“我那是,”徐訣緊急剎車,因為他想找伍岸探聽陳譴的曾經,但是這些都不能讓陳譴知道,陳譴會不喜歡的,“我那是成年了,想找找樂子。”

“找樂子,所以在那種場合,你也敢七八種烈性酒混喝?”陳譴揪徐訣因天冷而兜在腦袋上的衛衣連帽,“你笨不笨,它顏色像可樂你就真把它當可樂了?別仗着午安姐跟我認識她就會幫忙盯着你,人家忙呢,一個沒盯緊怎麽辦?”

徐訣被揪得上半身向陳譴那邊傾去,壓着頸,擡着眼,一副乖乖聽教的模樣。

經過昨晚一事,陳譴已經不相信徐訣的無辜面孔了,這人會裝得很,只怕現在被揪着,心裏卻在盤算如何按倒他;被訓着,卻在計劃怎樣揉碎他!

想到這,陳譴更氣了,他不揪徐訣帽子了,手探進去揪徐訣的耳朵,指肚順着那耳廓撚下來,揉住那片耳垂,懷疑對方全身上下就這裏是軟的:“徐訣,你告訴我,斷片酒別名是什麽?”

徐訣知識再淵博也淵博不到這份上去:“你罵我笨蛋吧,我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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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譴如他所願:“笨蛋,是失身酒!你以為那些撿屍的是怎樣把人帶走的,将人灌斷片了往車裏一推,下一步就失身了,懂不懂?”

徐訣想懂,又不敢說懂,心思繞過羊腸九曲又兜回起點:“我醒來就發現自己跑你床上了。”

陳譴說:“那是因為昨晚把你帶回來後——”

徐訣目光灼灼:“我那麽沉的身板你怎麽把我帶回家?”

陳譴瞎掰:“上愛幫不幫雇人幫忙,兄弟189,在萬燈裏南門發酒瘋……”

“胡說,”徐訣打斷他,“我壓根沒在群裏瞧見這條消息,是不是你把我背回去的?”

陳譴道:“你還想我背你?軟泥一灘,直接塞出租車裏了。”

“那就是你把我撿走了。”徐訣學以致用,“換作別個我醉着也能把人撂倒。”

陳譴順不過氣,捧起碗喝了口湯壓火兒。

能算是他把徐訣撿走了?徐訣撿他還差不多,是誰把他肩膀咬出紅印子,是誰将他蹭傷破皮,是誰快活完又忘得一幹二淨?

擱下碗,陳譴擦擦嘴,把籠屜往徐訣那邊推。

徐訣昨晚沒吃飯,餓得慌,嗦完湯粉包攬下剩餘的蝦餃燒賣,埋頭啃下一顆蝦仁,察覺對面沒聲兒,他擡起頭:“昨晚把我撿回家,辛苦了。”

說完瞅見陳譴臉色愈沉,他認錯:“我不是個酒精上瘾的人,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陳譴心道,确實沒有酒精上瘾,但精蟲上腦了。

他向後挨住椅背,問:“你昨晚真斷片了?什麽都忘了?”

“斷了……一會,”徐訣再怎麽回憶也只把那場美事記得清晰,可那時被酒精迷得暈頭轉向,哪顧得上身在何處,不确定真假又怎敢供出來,“我是不是犯渾事兒了?”

陳譴問:“你記起什麽來了?”

周圍都是人,徐訣不好說太直白,坐面前的人又恰好是被他在淩亂片段裏搓圓捏扁的那個,只能表達得更隐晦:“記起個美夢。”

陳譴勾住自己的唇釘,在指肚間一撚,釘帽在指頭硌出印子,他泛起逗弄人的笑:“夢到自己英語分數碾壓語文了?”

“非得英語碾壓語文才算美夢?我就不能壓點別的?”徐訣一提起不擅長的科目就來氣,一來氣就口不擇言,自大的話收都收不回來,他知道這壞習慣得改。

但哪怕要改,也改不掉幾秒鐘前潑出去的水,徐訣握着筷子垂眼反省,硬實的箸尖在蝦餃上來回滑動,将那張滑嫩的餃子皮給生生劃拉開。

挑破了皮不算,還要把蒸熟的肉搗爛,徐訣不知輕重,夾起那只不成形的蝦餃扔進嘴裏吃了,嚼完咽下時也剛好反省完了,既然收不回話,幹脆冒犯完這一次:“誰喝醉了還那麽純潔夢學習,肯定得夢些過不了審的啊,你看我幹什麽,我就說。”

徐訣喝一口豆奶,緩了緩:“你上次不是考我激情怎麽讀麽,我現在記熟了,昨晚的夢就特passionate!”

陳譴将跷起的腿放下來了,慢慢坐直身子,想捂徐訣的嘴:“行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不會問我,”徐訣雙臂搭在桌面,聲音壓低了,偏要分享,“我跟喜歡的人做了愛情小蛋糕,吃進嘴裏真的好松軟好甜,不枉我擠那麽多奶油。”

他驟然起身,陳譴生怕他當場示範一遍,身子後仰貼緊椅背:“你要幹什麽?”

徐訣抄起邊上的單子:“結賬,再不去畫室要遲到了。”

陳譴滞留在角落方桌旁側目遠望,視野中小店湧動的食客成了虛影,做布拉腸的機子給徐訣蒙上一身朦胧白霧,像冬日的熱源,讓人格外想靠近。

他搓弄桌角,心道,傻子,還當自己做夢呢,喝醉了做夢能記得那樣全面?

從早餐檔原路返回,兩人在六巷口分別,徐訣扶着單車,摳住車把上的膠套折騰:“陳譴。”

陳譴手癢撥一把他書包上的柴犬,餘光瞄見标簽上的字跡好像描深了:“怎麽了?”

徐訣側過身,不讓狗分散陳譴的注意力:“你剛剛也感受到了,我這人一受刺激就口出狂言,可能得慢慢改。毛毛躁躁的時候也很多,你都見識過,我知道這樣不成熟。”

那管膠套快要被他摳出茬子,但他直視着眼前人沒有閃躲,是陳譴不嫌爛醉如泥的他笨重累贅也要把他帶回家,也是陳譴不怪他滿身酒氣也樂意将大床讓給他,似乎在陳譴這裏,他不是一個能随意羞辱的廢物,他在被尊重、被保護、被擦去長大的路途中所沾的泥濘。

“還有別的,班任認為我有暴力傾向,我媽也同樣懷疑過。我确實打過人,下手還挺重,現在想想其實能換種文明的解決方式。”徐訣的掌心在車把上捂了層汗漬,“但是我做得不好的,別人不能認同的,在你這裏卻被全部接納了。我就想問問,我要提出多無理的請求,你才會拒絕。”

被徐訣認真注視的過程中,陳譴沒有玩偶可以緩解緊張,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麽,平時上班再露骨的撩撥他都能面無波瀾回敬一二,現在聽到了正經懇切的,反而稚拙起來。

他插着兜,坦然道:“接納你是因為你的優點遠遠蓋過你的壞習,而你的缺點并沒到讓人厭棄的地步,人無完人,它們不會把你潑髒,只會讓你更真實可愛。”

頓了頓,又道:“至于無理的請求,我得先聽聽有多無理。”

能有多無理,這光天化日的,總不能比讓他并緊腿根兒更無理吧。

陳譴猜測着,疑這疑那,其實心裏早揣上了答案。

候上半晌,急得他都要提醒徐訣畫室的課要遲到了,徐訣才說:“下周五接我放學,我有話要跟你說。”

直到回了家,陳譴還坐在沙發上緩神。

剛才那個地點、那種有一方要趕時間的場合,有些事的确不能操之過急。

坐了幾分鐘,等身體回暖,陳譴扒掉外套,褪下褲子。

他踩住沙發邊沿查看腿上情況,內側的擦傷比昨晚還嚴重,他又是易留痕體質,這一道道交錯的紅無比清晰地反映出當時在上面搓出的火,估計沒個五六天消不去痕跡。

這五六天特別難熬,分不清是帶着擦傷四處走動難熬,還是盼着周五接徐訣放學難熬。

周五那天氣溫驟降,雲峽市飄了大雪,天空較往常陰沉些。

校門口鞋印錯亂,弄髒了一地厚雪,陳譴穿棉服戴毛絨耳罩,捧着兩杯熱果茶暖手,只顧看腳下了,被玩鬧的過路學生撞到時險些穩不住身子。

他沒摔倒,只是心裏忽然惴惴,總感覺眼前場景過分熟悉。

手機在兜裏振動,他将其中一杯果茶夾到小臂和身體之間,空出手去看消息,屏幕上蒙了霧,他往衣服上蹭了幾下才看清字眼。

徐訣:你上來教室,路面滑,小心點走。

還沒敲下回複,聊天界面又彈出一條:還是我來接你吧,我有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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