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要對你好
衣服鋪了一地,大衣卷着抽繩襯衫,褲子纏着兩只棉襪,紅色丁褲挂在陳譴腳腕處要掉不掉。
把孟總灌倒不久他就發現了身體的異常,手裏攥的白啤還剩半瓶,這點分量還不至于讓他醉,他沒警惕的是一開始孟總将手指戳進瓶口的那個模拟性動作。
居心叵測的來客多的是法子把獵物撿走,陳譴見識過種種陰招,唯獨這次在對方不加掩飾的行為上栽了跟頭。
他怕呆在休息室任由發酵會出醜,于是果斷拿了衣服就離開。出了大門沒見着一個揣着單詞本提前為他買好柚子肉的人,他趴在石獅子上發呆,想起自己把徐訣趕走了。
陳譴沒招出租車,費了老大勁兒才趕回了家,跑在路上幾度腿軟摔倒。
敲字兒給徐訣發消息時陳譴的手是顫的,他癱坐在客廳,并不指望徐訣能回來,他把相對來說不那麽糟糕的一面展示出來對方已經那麽失望,不知道了解更多會不會嫌他惡心。
雙腿支撐一路後再無力氣站起,身下地毯濡濕一小片,分不清是汗還是別的什麽。陳譴無意識地将一對紅果兒搓得通紅,仰頭看着沙發邊發出昏黃光色的立式燈,有點難過。
他控制不住自我譴責,好不容易從龜縮狀态邁出腳步,結果還是把感情給搞砸了。
捕捉到熟悉的氣息時陳譴幾乎是毫不猶豫發出了求救信號,徐訣卻置若罔聞,徑直走過去把漏風的陽臺門縫兒給阖住了,才返身回來蹲到陳譴面前:“發生什麽事了?”
“那人在我瓶口塗了東西。”陳譴拽他袖子,“徐訣,你幫我去浴室拿點……”
話沒說完,陳譴被人扣着手臂和後腰用力一拽,天旋地轉間,他被調換了坐姿騎在了徐訣腿上,黯淡燈色吝啬得只夠罩住兩人身影。
腳腕涼意拂過,徐訣還未暖透的手将那條丁褲取下來扔到地上,問:“教教我,要怎麽幫。”
陳譴聽得出對方語氣不好,他圈着徐訣的脖子,兩指在對方後頸揉揉,說:“先幫我去浴室拿點東西好嗎?”
徐訣哪裏想聽這個。
浴室什麽東西,那櫃子裏的大家夥?大家夥夠他的熱?大家夥能人性獸性完美結合?他不聽,要陳譴明白家養的小狗也有忤逆的時候。
徐訣低頭搶奪陳譴種下的果實,像餓狼遍尋不到食物叼走遺落在雪原上的兩顆只能果腹一時的紅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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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陳譴的低聲呼痛,徐訣置之不理,掌中兜住兩瓣洩憤。
從被趕走那刻起就在隐忍的情緒傳遞到了手部動作上,明明饑餓,徐訣卻氣得快要揉壞一只熟透的蜜桃:“你喊什麽疼,那時候我要帶你走,你偏偏要留在那破地方陪別人,人家拿錢打發我,你收了錢不看我,是不是也想讓我趕緊滾蛋?”
陳譴吸進一口氣,卻吊在嗓子眼下不去,他仰頭睜着眼,眼眶是滾燙的,鼻頭也發酸。
他不喊疼了,只吞咽一口鹹澀,啞聲道:“徐訣,不是這樣弄的。你去浴室,把上次買唇釘附帶的指套拿過來。”
“你總是不需要我!”徐訣受傷地擡頭,卻在觸上陳譴的表情時驚愕。
陳譴一低頭,眼角的淚就砸在了徐訣臉上。他擡手将爬過徐訣臉龐的濕潤揩去,字不成句地解釋:“沒有不需要。現在不行,沒灌……會得病。你拿指套過來,弄我。”
徐訣沒聽過灌……這詞兒。
頭一回當gay,還是個純純處男,他以為自己懂很多,原來只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上,還偏生自作聰明為對方考慮周到。
陳譴的眼淚像砸醒了他的一腦熱,徐訣仿佛大夢一場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明明說過不做傷害陳譴的事,卻還是讓對方難過了。
他放下陳譴,大步跑去浴室将一小袋指套拿過來,陳譴後背挨住沙發扶手岔着腿教他:“戴四個指頭。”
“四個。”徐訣往右手指頭上套。
陳譴急得不行,扯過他的手幫他戴,戴完把他往身前一扯,兩腿架上他的雙肩:“來吧,我教你。”
徐訣左手撐在陳譴耳邊,垂眼看着身下的人。
他的手握過畫筆,做過實驗,此時是在旅行,走沒走過的重巒疊嶂,踏沒踏過的江河海流,聽沒聽過的悅耳曲調。
後背将燈光遮得只剩一圈光暈,偶爾陳譴抽抽着蹿起來,徐訣就能從暗光下看見他臉上泛紅的愉悅,和藏在愉悅下眼底的愁緒。
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能讓陳譴這種情緒消失,迷迷瞪瞪地,徐訣低頭想親對方眼睛,腦袋剛俯低一寸,他的下巴忽被陳譴的指頭抵住。
肩上微動,陳譴用小腿蹭他耳朵:“徐訣,你難受嗎?”
山路狹窄難行,又恰逢暴雨澆淋,雙方沉默片晌。待陳譴喘息平複,徐訣抽出手,問:“你指哪方面?”
在夜場當衆遭拒,他當然難受,盡管當時陳譴沒動作,徐訣卻感到自己在被推開、被不需要。
可陳譴不作答了,只扯松他的褲繩,細致地幫他解決了生理意義上的難受。
這場事兒好像誰都沒有太盡興,陳譴半舉着弄髒的手,說:“下去吧,我洗手。”
徐訣不下,借着此般姿勢卡住陳譴膝彎,以防對方逃避問題:“你總是這樣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我很難受。”
陳譴當然清楚雙方都不盡興的原因是什麽,不是由于沒沖破彼此防線,是因為今晚誰都沒開心過。
遠方煙花燃爆,他們以一個不曾想過的方式跨進了新的一年,對視的眼中沒有绮麗焰火,只有被暗燈籠罩的對方,卻好像多了層隔閡。
陳譴深知裏裏外外都扒幹淨的自己有多丢人,但他沒移開眼,仍然不知羞地直視着徐訣:“今晚那個客有點特殊,我不能推掉。”
“所以你推開我。”
“我沒有推開你,不然我不會趕在十二點前回家。”陳譴的腿被掐得很疼,“徐訣,我有很多迫不得已的時候。”
徐訣的手勁兒突然松了,陳譴的腿滑下來垂在沙發沿,腳尖虛點着地面。
“那時你轟我走,我本來打算就在門外等你下班。”不然顯得太不近人情,徐訣怕陳譴嫌自己幼稚,“但是我爸來電話了,他回國了。”
話鋒轉變太快,陳譴眼神微變。
一瞬間他設想了許多,有些事情他很久之前就預料過,但後來過得太安逸,他漸漸就忘了,沒想到在這個日子被驟然牽扯出來。
他記起徐訣只是暫住在這裏,遲早要搬走的,搬走之後就不用天天替他買早餐,也不用夜夜吹着寒風載他下班。
衣帽架上的東西會清空,家裏的日用品會少一半,冰箱門上的便利貼終會失去粘性脫落,書房裏的人氣會消散,那時候所有關于一個人的痕跡也會淡去。
而他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裏,未來尚不知走向,但六巷發生過的事總會成一場空。
陳譴對自己未蔔先知的行為感到厭惡,但是迄今為止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失去大于獲得,他怕設想得太完美會希望落空。
看他不說話,徐訣繼續道:“我陪他坐了一會兒,可是收到你的消息,我就忙不疊跑回來了,你說我到底怎麽想的。”
無視陳譴晾着的手粘滿自己的東西,徐訣說:“我爸給了我回家的鑰匙,你以為我跑回六巷是想幹什麽?”
陳譴躺在對方身下,難得猜不透對方眼中的答案,大約是他自己也繞開了不好的可能性,卻不敢想好的那方面。
徐訣說:“因為我承諾過要跟你一起過,不管今年明年。”
陳譴倏地擡眼:“我以為你要把行李搬走。”
“為什麽要搬?”徐訣說,“我這人懶,費一番工夫搬進來就不想再動,除非你轟我走。”
陳譴的心髒像被煙花推向了高空:“你要真懶就不會天天為我多跑一趟買早餐。”
徐訣撐在沙發上的手收緊:“要對你好一點,你才不會收走我的居住權。”
陳譴說:“也不會每晚守在會所外面接我下班。”
徐訣道:“那能怎麽辦,我倒是想你過來接我放學,一個人走夜路挺怕的。”
緊繃一晚的心情終于得到放松,陳譴腦袋稍動,臉龐蹭上了徐訣的手:“如果你嫌書房的床小,周末我們去家具城換一個。”
徐訣得寸進尺:“那今晚能不能先睡你的床?”
陳譴用手背敲他肩膀:“先讓我去洗手吧,你的東西粘在上面好難受。”
徐訣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勾住上面的紅手繩蹭了蹭,聲音低了下去:“陳譴,下次不要再趕我走。”
陳譴沉默兩秒,點點頭。
徐訣還不打算松手,思維又跳到另一處:“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了?”
陳譴周身的燥熱早就褪盡,只想逃進浴室對鏡看看臀部有沒有留下兇狠的指印,于是搖頭:“沒有了。”
“我有。”徐訣将陳譴還未幹透的手往下扯,“我還是不舒服,再幫我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