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想試試麽(已修改)

紋身弄了半個多小時,出來時已然華燈初上,未黑透的天空下綻開一盞盞光,以将近的夜色挽留兩人在這個陌生城市多待一晚。

剛弄過紋身的皮膚部位敷着膏體、蒙着保鮮膜,得滿倆鐘頭才能撕掉,幸好晚風習習,驅散了周身的悶熱。

陳譴提議先吃飯再找酒店落腳,徐訣說:“不能吃辣,不能碰海鮮,不能沾酒。”

“說沒說不能行房?”陳譴問。

徐訣正低頭翻找附近評分高的飯店,聞言扭臉看他:“我問過了,人家說可以。”

陳譴被牽着一只手,略微無語:“你還真問出口了?”

徐訣繼續低頭看手機,實則是為自己一時的口不擇言而感心虛:“這不能怪我,是那紋身師眼睛太毒,咱倆進門之後就沒牽過手,他坐下就問我跟你是不是一對兒。”

陳譴說:“然後你全招了?”

挑選好飯店,徐訣揣起手機,糾正道:“這又不是壞事兒,怎麽能算招呢,跟你在一起用不着遮遮掩掩,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少年人的天性從未因年歲的增長而在徐訣身上消磨過半分,陳譴往往被徐訣張揚的言語擊中,像酒醉那晚挨着他肩頭悄摸哭,說“多久都等”;像大雪紛飛時在寂靜的教學樓,徐訣說“可是我找到你了”;像今年分隔兩地的跨年夜,徐訣的聲音比煙花還響亮,說“陳譴,我愛你”。

也像現在不畏懼在城市的燈光下和他牽手,哪怕不知前路如何,也要先勇敢了再說。

所以陳譴并不需要徐訣成長得太快,每個階段的徐訣,他都想靜心慢慢體會。

進飯店坐下,陳譴先給陳青蓉去了個電話,徐訣也給徐寄風發消息:老爸,今晚也在外面睡,不用留門。

徐寄風打字很快:收到,畫圖中,勿回。

父子間怎麽能這樣疏離呢,于是徐訣持續幹擾人:帥哥,最近有沒有藝術館之類的項目撥給我做做?

徐寄風:這種大項目得主創設計師組建團隊協力完成,你要跟咱事務所的元老搶飯碗?

這口吻是可以商量,但對能力和經驗還有所觀望,徐訣不急,只想近水樓臺為自己争取個機會:有的話留給我試試,不試過你怎麽知道我能不能夠着那個高度。

菜上來了,徐訣才摁滅手機,擡眼瞧見陳譴還薅着窗邊的綠植沒結束通話。

他把黃焖雞去骨放進陳譴碗裏,等陳譴轉過頭來,米飯上已經鋪了一層肉。

徐訣摘掉油膩的一次性手套,抓起筷子開始犒勞自己:“跟誰聊呢,說這麽久。”

陳譴也沒隐瞞:“是俞獲。”

今年四月初,俞獲把舊城區的小魚工作室關掉了,移址到雲峽市的産業基地,更名為“光幻視工作室”。

之前展出在HALO攝影展的照片讓他的在攝影圈裏嶄露頭角,而後來受方見海聘請為禦用攝影師又使他的名字被時尚圈熟知,俞獲接的單子越來越多,甚至被多家知名雜志社登門邀請合作。

“他在臨近大四的時候才發掘了自己的人像攝影天賦,現在接的單子也大都是往這方面靠攏。”

“他不是有社交恐懼嗎?”徐訣好奇道,他還記得初次踏進小魚工作室時對方受驚的面孔,和他交流時全程緊繃的舉動,不擅長觀察的人會被他溝通自如的表象所迷惑。

陳譴剛夾起塊肉又擱下:“你怎麽知道?”

徐訣忘了這一茬,他将箸尖的菜匆匆銜去,拿起手機點了點。

片刻後他放下手機:“你看朋友圈。”

紋身時陳譴閑來無事給俞獲下午發的動态留了個贊,此時刷開朋友圈收到一條提醒,徐訣的點贊緊随其後。

陳譴挺意外:“你們還加上好友了?”

“我找過他修複照片,為了發圖就加上了。”徐訣掰開手機殼将藏在裏面的小一寸推到陳譴面前,“是這張。”

陳譴幾乎遺忘自己讀書時的模樣,當時抽離得匆忙,現在那麽多年過去,性格的巨大改變讓他只覺高中時代的自己早就在軀體中沉眠。

可呈現在眼底下的這張清晰照片卻明明白白告訴他那些時光是存在過的,他可能在淡忘,但有人在幫他珍藏。

沒有搔首弄姿,沒有露骨穿搭,照片上的人就簡簡單單地沖他笑,陳譴挪不開眼:“哪來的照片啊。”

“找小夜燈那次怼在你校卡上拍的。”徐訣坦白道,“讓俞獲幫忙修複照片就是個幌子,我其實更想了解你的過去,好對症下藥把你帶出來。”

照片的邊角裁得很鋒利,陳譴在指肚上刮了刮:“你打印了多少張?”

“……一版。”徐訣支吾。

陳譴在桌底下勾他小腿:“一版是多少張?”

前面說得多麽深情感人,此刻回答時徐訣頓然感覺自己是個變态:“八張,筆袋裏藏着一張。”

“那這張給我。”陳譴毫不客氣夾到自己手機殼裏。

徐訣挺不舍:“你要去吧。”

陳譴又蹬掉鞋子踩上徐訣大腿:“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你怎麽跟誰搶了你東西似的?”

經昨晚破了色戒,徐訣定力差了許多,抖掉陳譴的腳掌不讓他亂踩了,嘴裏卻宣誓主權:“你也是我的。”

陳譴笑着穿回鞋子,不捉弄人了:“你不是好奇俞獲為什麽恐懼社交最終卻選擇人像攝影嗎?恐懼歸根到底是缺乏克服的勇氣,現在有人把勇氣給他了。”

徐訣無暇顧及他人,戳着米飯只問:“那你以前多害怕談起賢中的事兒啊,後來披我的校服,用我的飯卡,在學校食堂踩我的寶貝,昨晚還跟賢中畢業的我嗯啊噼啪的,是不是因為也有人給你勇氣啊?”

陳譴犀利反問:“那你以前多純情多害羞啊,瞧我露個紅果兒會流鼻血,不小心勾了我的腰縮得比誰都快,後來掐我腰窩腿根,打我蜜桃尖兒,拍着你胸膛喊停你還非要我哭了才罷休,是不是因為也有人給你勇氣啊?”

兩人誰都不讓着誰,飯桌上相視足有半分鐘後又繃不住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陳譴回歸正題:“俞獲說除了雜志社,另外還有旅行社向他提出合作,但有個局限條件,他的工作室缺少一名風光攝影師。”

徐訣浏覽過陳譴的微博,出去旅行的這些日子裏他最常拍的就是人文和風光,談及此,徐訣直截了當道:“他都給你打電話了,好友一場,不答應多不仗義。”

陳譴給他打預防針:“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可能會在離你很遠的地方無法及時出現,就像今年除夕,只能在電話裏聽對方的聲音。”

“我知道,”徐訣說,“可這是你喜歡做的事,我也希望你能走得更遠,說不定哪天我出差,你出行,就剛好在異國碰上面了。”

陳譴勾舊事:“說不定又瞧見你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發呆,身後剛好是個藥店。”

徐訣接腔:“沒病沒災的,進去買個什麽東西好啊。”

陳譴夾起塊胡蘿蔔尖,伸舌舔去上面的汁水:“買個振動式吧,你不是想試試麽?”

再正兒八經的談話都能被陳譴撩起瘾,徐訣受不了了,筷起筷落幾十遭後杯盤皆空,他招手喊來服務員結賬。

他倆都第一次來這座城市,飯後就到附近轉了轉,途經一個廣場聽聞樂聲都不由得停下腳步。

空地上散布着幾臺樂器,西洋的民族的都有,應該是給路過的人随便使用的。

有臺電子琴空着,陳譴心血來潮,勾着徐訣的胳膊跑過去占上,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異常歡快:“我彈個曲兒你聽聽!”

如同當年聖誕徐訣把陳譴拽到畫板前一樣強勢,雙方都毫不掩飾地想讓彼此記住自己的好。

徐訣驚奇道:“你會彈琴嗎?”

“懂一點點吧,你聽聽看。”陳譴戳到電子琴前,十指放在黑白琴鍵上,好久沒彈過了,其實有些緊張。

周圍聚了一圈人,這裏來來往往那麽多圖個樂子玩玩的,他們擎等着看人出醜然後哄笑一場之餘,實際也想知道有沒有人能來場免費表演。

陳譴誰都不看,目光專注地落到徐訣臉上,因為只有他,在尚不知曉自己好壞之前就已露出欣賞。

手生,陳譴頭幾個音符就按錯了,內外行人都聽出來不成調。

緊接着,一串連貫的音符由陳譴指下流瀉而出,他彎起嘴角沖徐訣笑,讓眼前人明白不是只有一個人會搞浪漫。

一首十幾年前的情歌,到現在聽來也不會過時,陳譴記不太清詞兒,彈唱一兩句會停頓兩秒,想起了就繼續:“……你問能不能一輩子,那一秒突然愛上了你傻傻的固執。”

他大概很久之前就動心了,可能是徐訣帶上一碗不溫不涼的甜豆腐腦等他下班的時候,也可能是更早之前,徐訣笑着送他人生得到的第一枚獎牌的時候,記不清了。

“我不要你解釋,我不要你發誓,我只要你記得此刻,你眼裏我的樣子。”

陳譴也不知道自己唱得好不好,但他能看見徐訣的眼裏揉了把星星。

“愛我不要解釋,愛我不要發誓,從此刻到世界末日,讓我們一起把愛化成最美最美的鑽石。”

最後一個音長長按下,陳譴看着徐訣,不當衆喊他小狗,這是只有他們之間能懂的稱呼,他不想徐訣遭人笑話,只想對方惹人豔羨。

這句話他從沒正式對徐訣說起過,現在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卻無忌憚,他知道對方也會很喜歡:“寶寶,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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