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救不了了
考駕照只是陳譴為徐訣想的一個借口,沒成想過了幾天,他還真收到徐訣坐在教練車主駕的自拍,說去練車了。
照片中的人搭着方向盤笑得一臉溫良,沒留意腦後方的車窗外一個光頭教練正夾着煙冷眼瞅他。
陳譴打字兒提醒他:教練盯着你呢,別裝。
徐訣忙把手機扔扶手箱,控着要打瞌睡的蝸牛速度打轉方向盤駛出入庫區。
兩圈後徐訣甩門下車,将位置留給別的學員,自己蹲到涼棚下喝水。
教練腳邊應落了幾個煙屁股,現在叼着第四根,徐訣心想,還是陳譴抽的葡萄爆嗅着舒服。
光想想不過瘾,他掏出手機還要告訴陳譴:我吸二手煙吸得快吐了,想姐姐的葡萄爆(沒有允許你抽煙的意思)
教練的人字拖蹭蹭地板又踩滅一個煙頭,雙眼在墨鏡上方打量他:“你咋那麽狂呢,人休息站着,你還給我蹲着。”
徐訣擰上瓶蓋兒扭頭看他:“那不然怎麽辦,我幫您上去指導指導別的學員?”
教練往他胳膊拍了張皺巴巴的十元鈔:“沒事兒做替我買包煙去!”
徐訣樂得跑外面兜轉,他揣了錢拐出門,這裏偏僻,附近都是些農家地,駕校後面的小道兩邊雜樹叢生,靜悄悄沒人經過。
繞過小道,便利店在主路的另一側,徐訣去買了包煙,回去連着零錢往教練懷裏一扔,說:“我明天得請個假。”
“幹嘛去?”
“畢業典禮,不能缺席。”
教練事先聲明:“落下的天數可不能退錢。”
對此徐訣想到沒想:“那以後你還喊我買煙,剩的兩塊我買烤腸去。”
練到六點半,教練還要給別人加訓,徐訣問那我需要不,教練嫌他屁話兒多,揮手讓他趕緊走。
天邊泛着金紅,徐訣埋頭摁着手機往外走,下午給陳譴發的消息還沒收到回複。
側前方叭叭兩聲沉悶的鳴笛,徐訣擡起頭,剎那間夕陽撞進他眼中。
就像高二家長會機緣巧合的再相見,陳譴也是這樣支着長腿跨坐在機車上看他,推起的護鏡下露出一雙迷人的狐貍眼,彎翹的眼尾無論怎麽看都像含着笑。
“好巧。”陳譴說。
但季節不對,徐訣沒空懷念過去,他闊步跑上前,眼睛晶亮着:“你怎麽來了?”
“來接孩子。”陳譴給他遞了個頭盔,“上車。”
徐訣接過,摸摸蒙了層熱的車座:“車子新買的?”
跟午安姐那輛招搖的紅不同,這臺是酷黑色的,陳譴說:“我媽的,早上剛提車,她讓我試駕試駕。”
徐訣的手放不規矩,摸完車座蹿上陳譴的屁股,隔着褲子拍了拍:“姐姐最會騎了。”
他戴好頭盔邁腿上車,目光對上陳譴的後背:“你衣服穿反了嗎,扣子都跑後面去了。”
“人家設計就這樣。”陳譴發動引擎,腳還沒離地就覺後心一涼,伴着上面兩顆按扣被解開的脆響。
三好生丢了好品德,只記住自己身體好:“姐姐,往那邊小道拐,裏頭都是樹,沒人。”
“想玩兒野戰呢?”陳譴的笑聲從頭盔下飄出來,悶悶的。
徐訣快被他說得起反應了,等車子一駛進小道深處,他啪嗒啪嗒從上到下将扣子一應解開,讓陳譴整片背部暴露在豔麗的晚霞下,肩胛盛着搖動的葉影。
“我看看紋身好沒好。”徐訣說。
兩人是同天紋的,徐訣的已經開始掉痂了,沒道理陳譴的還沒好,他就是想找理由摸摸陳譴。
粗淺有致的字母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徐訣順着描摹一遍,指尖從句點滑下來勾住陳譴的褲腰蠢蠢欲動。
“小狗看地兒發情。”陳譴側頭看他。
“我還沒做什麽呢。”徐訣抽回手,幫陳譴把扣子一顆顆系回。
這是徐訣第二次坐陳譴車後座,上次因為陳譴說“不許抱我”,他再擔心自己被甩下車也只敢抓衣角扶油箱,這次他也挺自覺,兩個手掌穿過對方的身側撐在油箱上。
車子蹿出小道駛上主路,徐訣跟身前的人挨着肩膀,說:“見了那麽多次面,你不但把我成績單摸清了,還把我全身上下也摸清了,我問個名字不過分吧?”
“你發什麽神經?”陳譴笑起來,給足了油加速闖過一個快跳紅的交通燈,“快抱緊我。”
徐訣不聽,雙手依舊扶着油箱,嗓音迎着風沒動搖半分:“告訴我名字。”
陳譴就邊開車邊笑,肩膀顫顫的,抵住徐訣的身板。
那會兒也是這樣顫顫的,不過那年冬天徐訣知道陳譴在哭,跟現在的情緒截然不同。
陳譴說:“陳譴,譴責的譴。”
徐訣這才把人摟住,十指交叉在陳譴腹部緊鎖,說:“其實我覺得缱绻的缱更适合你。”
他致力于還原每一個和陳譴相遇之後相愛之前的普通場景,然後把最好的詞彙都安放在陳譴身上,希望那些曾經來不及填補的小遺憾裏,陳譴只記住好的種種。
又是晚高峰,陳譴載着徐訣在橫七豎八的機動車之間穿行,獵獵的夏風擦過兩人的手臂。
徐訣看着遠方被夾在兩幢建築樓之間的紅日,對陳譴說:“我好想在車上弄你啊。”
陳譴繞了點遠路,途經賢中門外,換以前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才幾天沒見,徐訣自上車開始就不斷發情,陳譴還正常着,說:“這話你現在說說就好,喝醉後管管嘴巴。”
徐訣問:“喝醉了思維不受控制,全由身體本能支配,怎麽管?”
陳譴問:“怎麽個本能?”
徐訣解釋得通俗易懂:“比如說想說的,抱想抱的,上想上的。”
陳譴愁道:“可怎麽搞啊……”
徐訣聞言補充:“搞想搞的。”
懸在建築中間的紅日終于不敵發光發熱一整天的疲憊,直直地墜了下去,夜色猖狂地爬上來。
徐訣發完瘋才察覺出行車軌跡的熟悉,不是說雲峽市的路他不熟,而是陳譴正走的這條路他曾反複走過上百遍,哪怕是閉着眼他都能摸出方向。
他問,去哪呢。
陳譴說,你不認識麽,萬燈裏。
萬燈裏。
這仨字是兩人以前提得最頻繁的詞彙之一,頻繁程度不亞于abandon後面的aboard,但徐訣對這個地方帶着偏見,所以說不上高興:“去那幹嘛?”
“喝酒,練練你的酒量。”陳譴收慢車速,駛進了萬燈裏南門。
他不朝左拐去“咕哝”,往深處再滑了十來米,右拐在一家挺冷清的酒吧門前停下。
老板見來了生意,按停了短視頻問要什麽。
陳譴說要兩紮黃油啤酒,想了想,改口說還是先來一紮吧。
吧臺附近的散座,小圓桌上墩了一酒二杯,但陳譴的杯裏盛着果汁——是楊梅汁,他已經很久不喝柚子汁了。
徐訣問:“都我喝啊,你不怕我喝醉後搞想搞的?”
陳譴下意識反手摸自己後背的扣子扣沒扣好:“徐訣,你知道我媽以前是幹什麽的吧?”
還叫上全名了,徐訣正襟危坐道:“你說過的,調酒師。”
陳譴提起紮壺往徐訣的杯子裏倒滿,直到泡沫滿溢:“別的調酒師我不知道,就我媽來說,她除了特能調,特能喝,還特能灌醉人。”
他端着冰涼的玻璃杯,在蒙着水霧的杯沿留個唇印,随後将杯子放在徐訣面前。
“寶寶,”陳譴先給徐訣甜頭,“把你搞想搞的上想上的慣性思維先收收好嗎,我答應我媽等高考成績放榜了就帶你回家,她酒都備好了。”
徐訣剛拿起杯子,差點手一滑将酒灑出去:“我看阿姨挺溫柔的,不會那麽狠吧?”
陳譴給他打個比方:“你看上次午安姐灌你的時候有手下留情嗎?我媽還是她師父。”
徐訣回憶了下自己喝醉的那回說了什麽,隔太久了,具體記不住,只記得都是些擺不上臺面的話。
他埋頭悶了口酒,按住兩只色盅朝桌子中間一推:“好久沒玩大話骰子了,這次不管我能不能答上,我都喝。”
場景重疊,燈影斑斓間像回到了那個陳譴溫柔地聽徐訣辯解的冬天,徐訣依舊玩不過夜場老手,攥着空了又滿的酒杯屢戰屢敗。
陳譴:“氧氣和鐵反應生成什麽?”
徐訣:“生成你眼裏的煙花。”
陳譴:“姐姐最喜歡吃什麽?”
徐訣:“吃小狗的大……”
陳譴擡眼皮剜了他一眼。
徐訣的眼睛像蒙了層水霧,朦朦胧胧的:“姐姐最喜歡吃秋姑家的老婆餅,和冬康路口的炸雞,要蘸甜辣醬。”
紮壺裏還剩一半啤酒,陳譴不忍心讓徐訣喝下去了,孩子明天還得上學呢,他招手喊服務生收走,抓着色盅在桌面用力晃了晃,骰子在裏面撞擊出連串的脆響。
徐訣低頭,看着陳譴白淨的五指握在黑黢黢的色盅上,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正當陳譴要問最後一個問題時,徐訣大着舌頭說:“姐姐。”
“姐姐,你都不知道你握着色盅的動作有多像……有多像。那時候我兄弟就炸了,我居然在想你握着我時是什麽滋味兒。”
“她們懷疑我有暴力傾向的時候我都沒慌,可是當我冒出這個念頭,我他媽就害怕了,怕的是我還想往深處鑽。”
“姐姐……好想往你裏頭鑽。”
陳譴按住徐訣伸過來的手,一聲不吭起身把人的胳膊扛自己肩上,心說救不了了,還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