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開那場傷寒後的第七天,也就是三年一度的選秀期還剩一個月,馬爾汗福晉親來到了花開的繡閣。

一番長談後,花開鉸着手帕,低着頭,至始至終沒有再說一句話,馬爾汗福晉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後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福晉離開後,朵兒迅即的關了門。

屋子內安靜的出奇,陽光透過窗棂,灰灰白白的灑在将軍的女兒身上,黯淡的暈染開去。仿佛有人将一朵正盛的花朵盈綠枝葉忽然剪去,朵兒這時回頭看看那個突然安靜的異乎尋常的馬爾汗家的小姑娘,花開的額娘在她小的時候就沒了,如今的福晉是馬爾汗将軍在朔北時一個部下的妹妹續的弦,因着裙帶關系,福晉娘家此刻在聖前也頗為得寵。

福晉此次來繡閣,就是來告知花開,他父親馬爾汗将軍的意思,這一次,是要剛立下軍功的福晉弟弟為他的兒子求了兆佳.花開。

朵兒自小服侍在花開身邊,自然知道這個小姐的任性妄為,将來若真是被留在宮中定是要吃盡苦頭,馬爾汗将軍的擔憂也不是不無道理,但此刻看到異常安靜的這個小姑娘默默的坐在窗前,朵兒的心忽然益發的跳的怦怦響。

朵兒是知道的,兆佳.花開怎會是一個如此安靜的少女,她小心肝裏這刻也不知偷偷正釀藏着怎樣的事。

只是事關這女孩子一生幸福,便連朵兒也不好開口說什麽,更何況是馬爾汗将軍的意思,只得偷偷的跑去佛堂為她家小姐祈了一炷香。

果然,天黃昏時,朵兒又被花開拖着悄悄出了府裏的後門,一路穿街過巷,連朵兒也不知道花開怎麽就認識了這京城的胡同巷子,直到花開拉着她站在一座府邸前,朵兒正要打量這是誰的府邸,就聽花開對門口的說:“兆佳.花開求見四皇子,謝當日送歸之恩!”

聞言,朵兒一張臉上頓時就傻了,感情她此刻就站在四貝勒府前,她扭頭看看花開,花開的臉紅彤彤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佛是鼓足了勇氣,又要闖出一些什麽禍事來。

這時門房回來說:“貝勒爺在書房等着姑娘!”

花開就回頭對朵兒道:“朵兒,你在這裏等我出來!”

朵兒憋着唇,點點頭,看着花開的身影貓一樣的閃進了貝勒府,迅即而靈敏,但是更迅速的被兩道赤紅的大門所吞沒,另有一種難言的晦澀。

外面的天色一點點的變黑,朵兒的心也就一點點的提起,想起那個傳說中向來冷漠的四皇子,她不知道馬爾汗府的小姐又會做出什麽天大的傻事來!

但必然會那樣吧,朵兒想,擡了頭,去看逐漸暗淡下來的天空,各處的雲攏往頭頂,一時有壓迫之感。

高大的香樟樹下,梅香隐穿透深翠而來,俱被籠在一片瑩白之中,四貝勒府的書房內,胤禛擱下手上的卷宗,凝眸想了想,低道:“馬爾汗的女兒找我,不知為何事?果真只是道謝這麽簡單?”

燈下,他眉宇間習慣性的思索微蹙……對面,十三阿哥此刻看到他的嚴肅樣子,不免啞聲笑道:“那丫頭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也不知有什麽好事等着四哥也說不定!”

胤禛擡頭,沒好氣的瞪了自己弟弟一眼,猛見着書房外已有人影靠近,便斂了聲色,正襟危坐。

花開被管家帶進書房,本來好不容易積起的一肚子話揣在懷裏,陡然見到兩個身着蟠龍朝服的皇子,只得屈腰行禮,當着四貝勒胤禛的面,卻突然無論如何都不能将那一番話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

更何況,旁邊更有一個年輕人,年紀雖則和自己相仿些,卻完全是一副要看戲的樣子。

胤禛和胤祥坐着,花開行了禮後便一個人傻呆呆站在一邊,管家進來奉茶,她就捧着個茶杯,仍盯着那個杯蓋發呆。

胤祥只得忍了笑,朗聲道:“我四哥可是忙的,你如今來了又不說話,豈不是浪費他的時間!”

花開看了看這個說話的皇子,又看看坐在書案後始終沒有說話的皇四子胤禛,咬咬牙,硬着頭皮将茶杯往幾案上一放,噗通一聲先跪了下來。

“我阿瑪是個武人,怕我在宮裏出事,要額娘家的一個親眷去求我,但是我不想嫁給那個人,我想四爺要了奴才,就算是當個端茶遞水的,奴才也是願意的,我從小沒學的琴棋書畫,但身子還算利索,跑跑腿倒是不在話下!”

這女子一番話說出,胤禛臉上頓時僵住,胤祥卻是立時噴出一口茶,死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胤禛看了弟弟拼命忍笑的樣子一眼,拿着茶杯往唇邊湊了湊,半晌移開,才悶聲道:“你是馬爾汗的女兒,這也委屈了你!”

“不委屈的!橫豎我是樂意的便是!”花開仰臉,第一次直視皇四子的眼睛,眼中終有了殷切希冀。

旁邊的十三阿哥這時捂着嘴也不行了:“四哥,她這是橫豎都要栽到你懷裏了!幸好模樣倒也不算太差,不如勉強了事!”

花開就側頭,狠狠的瞪了這皇子一眼。

十三阿哥立時拍拍胸口道:“四哥,我是怕了,兆佳家的丫頭我是惹不得,所以先走了!”說着拂了袍擺便笑眯眯的走出四阿哥的書房,這外面的空氣中稍後便立時傳出再肆無忌憚的一陣爽朗笑聲。

十三阿哥走後,胤禛仍是撫着杯子,許久才道:“你先回去,我且想想”,又道:“這事,且不論我怎麽想,你抱不得太多願望的

!”

花開眼睛無端一紅,也沒再說什麽,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行了個揖,往四貝勒府外離開,走到門口,卻又極認真的看了四皇子一眼。

那一眼太深,藏了太多東西,胤禛目送着這女子離開書房,那雙褐瞳中便一時也落有了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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