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日,離選秀的日子還差三天,眼見着府裏阿瑪額娘為她整理東西,花開心情更煩悶,自個兒又偷偷跑出了府,這一次愈發連朵兒也不帶了,自個跑到疊韻樓喝酒。
喝了幾杯,忽然望着疊韻樓下那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無端就落下淚來。
正傷心着,猛然聽後面一個人調笑道:“難得見你這般文靜,卻又是在喝酒,将軍家養的姑娘當真是不平常的!”
花開雖則不認識這個人,但腦海中一溜煙聽這聲音就憑空知道了是誰,頭也不回的“哼”了一聲,卻将臉兀自藏進了手肘中,不肯讓他看她抹眼淚的樣子。
這女子心性如此要強,胤祥原本是要打趣她的,此刻反而有些吃不消的憐香惜玉,自去桌上倒了一杯酒道:“我知大選在即,你心裏不暢快,我自罰一杯,你莫生我氣了!”
二十歲的皇十三子一飲而盡,卻見那丫頭兀自不肯擡頭,無奈又連飲三杯道:“這下總行了吧,待會還要進宮見皇阿瑪,被聞出帶了酒氣就不好了!”此時心中雖然帶了些無奈,但也再管不得那丫頭,自下了疊韻樓往宣武門去了。
待得從上書房出來,天色尚早,便騎馬去四貝勒府,一路過疊韻樓,下意識的停了缰繩,問旁邊的夥計,那個馬爾汗将軍家的丫頭是否還在。
那小兒一疊聲回道:“還在,還在!”
十三阿哥一時便下馬,進了下午去的雅間,果真見那丫頭攀着桌沿,卻是緋紅着一張臉蛋,粉桃花一朵的睡着了,也不自知自己一個姑娘家在外間多少不妥當。
胤祥無奈,嘆了口氣,攔腰扛起人下了疊韻樓,一把扔上馬背,駕馬便往馬爾汗府去了。
馬爾汗将軍聽報,滿頭是汗的奔了出來,又是行禮又是告罪,胤祥見那府裏人丁單薄,只老嬷嬷統共小丫頭三兩個,便抱着花開那丫頭直至閨房,扔在架子床上後方離開。
第二日清晨,太陽透過窗棂薄薄照了進來,花開頭痛欲炸的從床上起來,一聽說十三阿哥昨夜送她回來,頓時吓的頭也不痛了,剛要起身,聽到外邊父親怒氣沖沖的正往這邊來,忙又躲進了被攏裝病。
這一躲,便是兩日。
兩日後,馬爾汗将軍親送女兒到了神武門,看着花開眼淚汪汪一步一回頭的進了紫禁城,心下也是戚然,自個回到府裏,一天都沒再跟人說話。
且說這一日秀女頭選,按八旗的順序,一般七八個人站成一排,由皇太後,皇後們挑選。被挑選女子的名字,每排寫一張單子,留宮中存檔。
花開等在禦花園中,耳聽着太監高一聲,低一聲依次喊着一個個名字,依次進了儲秀宮。
自先皇後薨後
,康熙便沒有再立後,是故,這一次的選秀女是永和宮的德妃娘娘主持,此刻坐鎮儲秀宮,過了她的這一關,才可能一睹聖顏。
日頭近了晌午,眼看着鑲黃、正黃兩旗的秀女有的被選中留下,有的哭哭啼啼仍被從神武門送走,花開屈屈身子,揉了揉自個的膝蓋,眼見着前襟上有些皺了,自個瞪了一眼,卻沒有理會。
猛聽到那邊公公喊道:“正白旗,馬爾汗家的兆佳.花開……”
心上一激靈,抖抖嗖嗖邁出的一步差點就滑了開來,好不容易收住了心神,踩着花盆底就要走,突又聽得身後有人嗤嗤笑道:“看,就是這丫頭了,平日走路威風八面的,今日倒是老實了!可惜,前幾日還為四哥在酒樓上喝醉了!”
花開一聽就知道這聲音是誰的,心道:“真是冤了,怎麽這裏也能遇上!”一扭頭,就看着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怕是剛下了朝,卻不知為何往禦花園來了,胤祥仍是一副笑嘻嘻讨嫌的模樣。
那人卻是一件石青色的蟠龍朝服,金黃朝帶,配了金銜玉方版四,人一貫的清俊,便是連帶着将那身朝服也穿出些孤清來。
花開這般憤憤看了胤祥一眼,目光轉到他身上,陡然間只覺得無限委屈,眼圈就此一紅,差點就落下淚來。想着自己這番踏進了這紫禁城,再出去便要跟随那個什麽騎将去西北大漠了,這一進一出命運迥然,便好似要死過一次,再活過來一回。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他也或許還是不會管的。如此想來,就覺得前頭無路,不過這般走下去罷了,一個年紀小小的她,忽然間就将前路看的這般透徹,自己也是心驚了一番,忽然便沒有什麽再可畏懼,只覺木然了,擡腿便跟着那邊公公走了。
那邊,儲秀宮的太監不耐煩的又催了一聲,花開的步子便愈發走快了些。
四皇子臉上一直漠然,連帶着看清那女子回眸的一眼,那樣一種迅即的眉間心上鬥轉,也只是額頭微皺,也不說話,徑自出了神武門。
胤祥看了看花開更去的遠了的背影,跺了跺腳,便去追自己四哥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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