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睜眼是在賀容予的卧房, 昭昭發怔,她昨晚好像是來勸二哥睡覺的,結果自己先一步睡着了。二哥把她抱回了自己房間?

那二哥呢?

她想起關鍵性的問題,翻身下床。雲芽帶人進來, 答昭昭的問題, 說王爺早已經上朝去了。

“那二哥昨晚幾時睡的?宿在哪兒?”

床讓她睡了, 那定然只有榻,可榻上整整齊齊,根本沒有人睡過的痕跡。所以,他昨晚壓根沒睡吧?或者是在書房裏将就趴了會兒?

昭昭懊惱,她就不該趴那會兒。

賀容予昨夜的确是在書房将就趴了會兒, 天一亮。到了時辰, 他便收拾了下上朝去了。這些時日之所以如此忙碌,是因為他在着手除去歐陽霖之事。

歐陽霖不是吃素的, 計劃不夠周密,勢必會被察覺,不可掉以輕心。

距離上次歐陽霖受傷已經過去六七日, 歐陽霖仍舊借口生病沒來上朝。有人對此頗有怨言,但也只敢怒不敢言,畢竟如今的朝堂局勢實在緊張,千鈞一發。

倘若南州王得勢, 以他的胸襟,日後勢必會報複那些曾經說過他不好的人。因此縱然他目中無主,也沒人敢多說什麽。

只有賀容予淡淡地瞥了眼那空位, 道:“南州王到底是年紀大了, 傷也更難養了。”

這話明擺着是嘲諷, 傳入歐陽霖耳中, 歐陽霖怒目圓睜,握着拳頭幾乎要将手裏的碗盤捏碎。

“哈哈哈哈。”歐陽霖擡頭大笑,“本王倒要瞧瞧,到底是本王老了,還是他賀容予太嫩了。”

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牽扯到他斷指的傷口,也牽扯到他下面的傷口。這些傷,都是恥辱,令歐陽霖咬牙切齒。

南州王與中州王針尖對麥芒,鎮南侯在這局勢中将自身隐去,決定坐山觀虎鬥。不論是誰贏,都要元氣大傷,而他趙承澤到那時便可以盡收漁翁之利。

鎮南侯瞧着這潑墨一般的夜色,輕笑了聲,就在今夜了。

那些朝臣們所觀望的勝負,就在今夜決出。

勝者為王,至于敗者,沒人在乎敗者如何。

今夜天子設宴,為遠道而來的南州王接風洗塵。盡管南州王抵達京城已經有些日子,這宴來得遲了些。原以為南州王會以身體不适為由推辭,沒想到南州王卻應了。

宴設在宮中桐花臺,百官們入座,攜着家眷。昭昭作為賀容予的家眷,自然坐在賀容予身側。

她有所察覺,今夜定然會發生些什麽。前些日子二哥的忙碌,以及今晚朝北緊緊跟在她身側,都說明了這一點。

絲竹管弦亂耳,熱鬧喧嚣,昭昭無心聽也無心看,一顆心不敢放松。她偏頭看向賀容予,賀容予察覺到她的眼神,問怎麽了。

昭昭搖頭,抿唇笑說:“這酒香甜可口,滋味不錯。”

她方才心煩意亂,已經喝了好幾口。

賀容予想起什麽,道:“別喝太多。”

昭昭嗯了聲,沒聯想起是因為自己喝醉。她回身坐正,視線往臺上的舞姬們看去。舞姬們穿得清涼,美色盡情彰顯,吸引不少目光。

程少安看得眼睛都發直,“沈大哥,這上京的美人真是不同啊……”這楊柳細腰直扭進他心裏去了。

沈羽敏銳,察覺到今晚有事發生,根本無心看那些。聽見程少安說話,敷衍應了聲。

視線越過那群舞姬,沈羽看見微皺着眉放空的昭昭。她的目光落在臺上,但神情已經出賣她,她根本沒在看臺上跳舞。

沈羽當即想到賀容予。但轉念又想,賀容予應當不會把這種事告訴賀昭昭,否則會牽連到她。那麽,就是她自己察覺到的?

程少安回過神來,順着沈羽的方向望去,忍不住打趣:“沈大哥,你還沒把賀三小姐忘了呢?也是,賀三小姐國色天香,就連南州王都對她垂涎……”

沈羽回神,皺眉說:“別瞎說。”

他的确對她有些心思,但被這麽明确地拒絕過後,他不打算再自作多情。只是有時候,總是不受控制地多關注她些。

正當熱鬧時,聽得通傳,南州王到。

絲竹管弦沒停,但衆人的動作都停了一瞬,朝門口看去。那位多日未曾露面的南州王精神看着還不錯,只是他的目光在觑向中州王時,分明帶着恨意。

南州王向天子行過禮,天子賜他入座。衆人便又都收回視線,做自己的事。

南州王傷還沒好,不宜飲酒,天子貼心地準他以茶代酒。

宴上酒過三巡,舞姬們身姿妖嬈,看得人眼花缭亂。除此之外,太過平靜。

除了南州王進門時看向中州王充滿恨意的那一眼,可以說再沒有任何沖突與摩擦。天子問的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而南州王答的也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至于中州王,中州王一言未發。

這和平的氣息讓這場宴會顯得更為詭異。

絲竹管弦聲止,天子站起身來,有話要說。他看向南州王:“南州王這一路奔波,定然十分勞累。孤以茶代酒,敬南州王一杯。”

歐陽霖警惕地打量全場,權衡過後,緩緩舉杯,一飲而盡。

下一瞬,年輕的天子口吐鮮血,面容痛苦地指向南州王,而後栽落下去。

好像一滴水落進油鍋,終于炸開今夜的序幕。

昭昭心猛地一跳,看向身邊的賀容予。其餘所有人都與昭昭反應一樣,心提了起來。歐陽霖怒目而視,也有些許慌張。

沉默許久的中州王霍然起身,以雷霆之勢攔住了出口,“陛下?來人,快請太醫。”

太醫很快被請來,為天子號脈。太醫戰戰兢兢地開口:“回中州王,陛下是中了毒。此毒來勢洶洶,微臣等只能盡力醫治。”

中州王冷着臉道:“治不好陛下,本王拿你們太醫院是問。”

說罷,他又問:“去查查陛下方才吃過的東西,看毒是下在什麽裏。”

太醫很快驗過,證實那毒下在陛下方才喝的茶裏。

今夜所有人都飲酒,只有歐陽霖喝茶。賀容予看向歐陽霖,似笑非笑道:“王爺可有什麽要辯解的?本王自然不信是王爺所為。”

歐陽霖怎麽會看不破這是賀容予的局,他哈哈大笑,毒害天子是重罪,若這罪名坐實,賀容予自然可以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要他死。

“我若真給陛下下毒,何至于等到今日?這麽多人,衆目睽睽,豈非自尋死路?”歐陽霖覺得這理由太過蹩腳,對賀容予看輕幾分。

黃口小兒就是黃口小兒,苦心籌謀這麽久,就只有這點東西?

賀容予不急不緩,很快有一宮人被帶上來,那宮人連連求饒,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宮人說罷,看向歐陽霖,哭道:“王爺救我,奴才是按照王爺的命令做的,王爺救我啊。”

在他口中,歐陽霖之所以挑今日下毒,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下馬威,是自負。以歐陽霖往日的個性來看,這确實也說得通。

歐陽霖看着宮人,一時無可反駁,那人的确是他安插在劉原身邊的旗子,一查便知和他關系匪淺。他吐出一口氣,沉默着。

賀容予一腳踹在那宮人身上,怒斥道:“如今物證人證俱在,南州王還有什麽好說?來人,南州王謀害天子,将他拿下。”

今夜入宴之時,所有人身上的武器都已經上繳,此刻歐陽霖手無寸鐵,僅有随行的兩個護衛,他進京所帶的人馬都被攔在了宮外。

似乎塵埃落定,勝負已分。

歐陽霖冷笑一聲,饒有興致看着賀容予,搖頭蔑視一笑:“中州王就只有這種小兒科的東西麽?枉費本王的擡舉啊。”

賀容予的人正要靠近,将歐陽霖拿下,忽然間聽得外頭傳來盔甲相撞的聲響,以及鐵蹄奔馳之音。

衆人睜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禁軍,禁軍将整座桐花臺圍住了。

可禁軍怎麽會聽歐陽霖的指揮?禁軍應當是賀容予的囊中之物才對。

所有人都疑惑了。

禁軍首領從門外進來,朝歐陽霖跪下,歐陽霖接過他遞上來的佩劍,挑眉看向賀容予:“現在這話輪到本王問了,中州王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十年籌謀,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勢力從南州安插進上京。禁軍首領表面上是賀容予的人,實際上卻是他歐陽霖的人。

他看向賀容予,期待着他臉上露出惶恐和憤怒的神情。他要告訴賀容予,姜還是老的辣。黃口小兒,終究是黃口小兒。

但賀容予神色平淡,似乎并沒有感覺到意外。

歐陽霖最看不慣他這一點,一張冰塊臉,好像什麽事都盡在掌握似的。可這天下,有的是他算計不到的事。

歐陽霖好整以暇地看向他身側的女人,露出猙獰的表情:“本王早說過,你若是從了本王……啧啧。”

昭昭往賀容予身側靠,拽住她衣袖。盡管這一刻的情勢看來這樣糟糕,可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這不是最終定局。

歐陽霖又看賀容予,嗤笑道:“扶持那個小屁孩有什麽意思,這天下,自然是要跟自己姓才好。”

這話真是大逆不道。

“中州王方才說本王謀害天子,啧,本王可不會用下毒這種辦法,本王會直接……”他說着,揮劍斬向劉原在的位置。

但那一劍沒能落下,被賀容予擋下了。

賀容予仍舊是那副算計到的模樣,輕笑了聲:“南州王親口承認意圖謀逆,這話衆臣可都聽見了。”

歐陽霖冷笑,根本沒把這放在眼裏,聽見如何?勝者為王,若有人敢說,他便殺了那人,殺得多了,也就沒人再說了。

“本王先前說過,南州王終究是老了。”賀容予說完後,從不遠處傳來光亮,仿佛将整座皇城都照亮了。緊跟着傳來馬蹄與鐵甲的聲響,比先前更響亮。

局勢又在頃刻間逆轉。

歐陽霖臉上的肉抽動着,似乎怒極了,他朝賀容予撲來。但賀容予輕而易舉避開,幾招之內已經占據上風。

昭昭被朝北護着,退到一邊,心始終揪着。

歐陽霖見在賀容予手上讨不到好處,轉而盯向昭昭。他命禁軍以及自己的護衛們都朝着昭昭去,昭昭身邊只有朝北一個人,顯然有些難。

賀容予一個飛身進人群,将意欲逼近的幾個人踹飛在地,而後扣住昭昭腰身,将她帶到自己身後。

他早就想要歐陽霖的命,那點教訓根本不夠。賀容予眸底閃過一抹兇狠的光。

昭昭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被溫熱的手心擋住,賀容予好聽的嗓音流在她耳畔,他說:“閉眼。”

作者有話說:

像這種權謀劇情,如果你感覺人物有什麽邏輯問題,不用懷疑,因為是作者讓他這麽幹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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