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蔣晏回到家的時候，蔣府門前正停了兩輛馬車，幾個面貌陌生的仆役擡着箱子向門裏卸東西。他自己的管家也站在門前，正和一個微胖的中年人說着話。見他回來，管家一臉喜色難掩，叫了一聲：“少爺！”

他一開口，旁邊那人便也向蔣晏看過來。管家笑着說道：“少爺，這位就是杜府的管家胡九，來給咱們送東西呢。”

蔣晏問道：“我娘呢？”

“老夫人在前廳。來來，少爺，胡管家，咱們都進去，進去說話！”三人一起入了府內，戚氏正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在前廳看着下人搬東西。一張臉顯得容光煥發：“胡管家來了，快坐！”

戚氏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嫌棄蔣晏讀書作畫，一心想讓這唯一還不是親生的兒子給家裏日進鬥金；一方面卻又嫌棄杜氏是個錢眼裏鑽進鑽出的商戶人家，杜薇遠沒有名門千金那種高貴與氣度。她對杜薇都一向沒什麽好臉色，自然更看不上一個杜家的下人。

可是今天她對杜氏承諾的嫁妝及其滿意，對胡九也是待若上賓，一邊用帕子點着眼角，一邊道，“……家裏老頭子身體不行，我也老了。沒幾年可指望，這兩個孩子的婚事确實不能再拖了。不如今天就把這日子定下來，兩邊也好有個準備……”

胡九正是為這個來的。杜薇已經不小了，蔣家不着急，他家老爺卻是急得很。兩邊一商量，就把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六。

這次送來的東西裏，有十匹上好的紅綢，胡九說：“我家老爺認識幾個朋友，親事不勞親家操心。”戚氏更是笑如春花，硬是留着胡九在府上吃了一頓飯。

蔣瞳和幾個丫鬟将紅綢一箱一箱打開來看，啧啧贊嘆。蔣晏在旁站了片刻，心中卻隐隐有些涼意。只覺全府上下喜氣洋洋，好像自己成了個無關緊要之人。每個人都在為這門只賺不賠的親事興奮不已，似乎誰去成這親，都不重要了。

茫然站在廳口，書童拎了煙葉和茶葉出來問他：“少爺，這東西還送麽？”

他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了胸口，半晌才點點頭：“送去珍味閣外面的書畫攤子吧。”随後撂下一句“我去看看父親”便匆匆離開了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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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池提着一支依文，埋頭輕輕在紙上勾勒牡丹的葉脈。這個京城的權貴圈子裏，向來就沒有什麽秘密，她這兩日在珍味閣門口，聽人不時提起蔣、杜二家的親事。

起初是會停下手裏的事，出一會兒神；聽得多了，漸漸學會了一笑置之。

到現在，她再聽人說起這個，卻是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聽說蔣二少下月初六，就要娶杜千金了。蘇公子對此事作何想？”有人站在她的攤子前面，從架上拿下一把折扇。蘇池擡起頭，只見岳子陽緩緩搖着扇子，輕笑地望着她，“蘇公子和蔣二少交情不淺呢，怎麽不去向他賀喜。這兩日也不見他來找你？”

蘇池見他突然出現在這裏，皺了一下眉。但還沒有愚蠢到開口去問“你怎麽知道我姓蘇”這種話，片刻之後，她垂頭淡淡用他那天的話問回去：“你可知你站在什麽地方？”

岳子陽一怔：“什麽？”

“你站在我的攤子前面，你擋着我生意了。”

岳子陽聽後靜了片刻，突然大笑起來：“蘇池，你果然有些意思！我本以為你是杜小姐，不過既然你不是……”他眼角挑起，輕輕眯了那麽一下，“你不是杜薇，那就更好了。反正蔣二少現在也要娶旁人，顧不得你了。你和我走，如何？”

蘇池看都不看他。岳子陽卻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聲笑道：“你和蔣晏不只是義兄義妹那麽簡單，對麽？他能給你的，我也能，倘若你真的想要個‘義兄’，在下也願意奉陪……”

蘇池冷笑了一下，心中大罵龌龊。但是嘴上還沒說設麽，岳子陽已經丢下一兩銀子在她面前，取了折扇轉身離開，“別那麽急着決定，考慮一下，蘇公子！”

隔天，消失了一個多月的蔣晏出現了。

蘇池見到他時，的确是怔了片刻，但随後便又像往常一樣，笑着說了聲“來了”。蔣晏話向來不多，今天他還帶了羅衡一道來，便越發顯得沉默寡言。羅衡這些日子來撓心抓肺地想讓蔣晏幫他約佳人出來，蔣晏始終不得空。沒想到到了蔣晏成親這當口，他卻突然得着空了。

三人在珍味閣要了個雅間，羅衡做東擺了一桌菜，又開了一壇酒。

“阿池，今日叫蔣兄和你出來，為的兩件事。”三人杯中酒都滿上，羅衡說道，“這第一件，自然就是為蔣兄成婚之喜。在下先幹為敬！”

“恭喜呀，哥哥。”蘇池笑着飲了一杯。蔣晏淡淡笑了笑，仰頭喝了酒卻什麽也沒說，很快就把自己的杯子重新滿上，不轉頭看蘇池。

數巡酒過後，三個人都有了一點醉意。羅衡被激

得面頰有些漲紅，借着酒意說道：“這第二件事……阿池，你哥哥都要娶親了，以後……我想代他來照顧你，想問你、你願不願意！”

他着實有些緊張，說完後小心翼翼地看着蘇池。

蘇池抿了一口酒，半晌，才若無其事地笑着說：“這種事……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定下的。你怎麽能問我願不願意。”

羅衡立刻道：“我爹娘說我的婚事讓我自己做主的，他們就是不答應，我……也要說到他們答應！只是你……”他事先已經跟蔣晏打聽過，蘇池是沒有父母的，頗躊躇了一陣，才想出一個妥帖的主意，“不如去問你師父吧？我跟你去見他！”

“我師父老眼昏花的，又不認得你，能看出什麽來。”蘇池笑了一下，突然轉頭看向方才一直沉默着的蔣晏，“長兄如父，倒不如哥哥給拿個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突然爆發寫了三章這個，存稿頓時豐滿了。貼一章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