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整理掉一切紛亂的思緒，林心深深呼吸幾下，徑直走到高大的雕花鐵門前；輕扣門環，許久，沒響應；她打量鐵門四周，才發現還有門鈴。

一陣刺耳的鈴聲過後，才從門裏傳來一個敦實的腳步聲。

鐵門霍然打開，出現在林心眼前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老兵。雖然已換做百姓的便衣，但他那昂首挺胸站立的姿态和他說話的語氣，都掩蓋不住他從前的身份。

“你是誰？這裏是軍事領域，不接受外人參觀游覽。”老兵的态度有些蠻橫。

“我來工作。”林心将介紹信交給老兵。

老兵怔一下，雙腳下意識地并攏，接過介紹信，仔細觀察信皮，道：“對不起。我還以為您是好奇的大學生。前幾天，曾有幾個大學生竟然翻過那邊的山頭，想要進去參觀。雖然我勸走了他們，但還是被長官知道了，我遭了一頓痛斥。”

林心苦笑一下！我也是個大學生？我像嗎？

老兵看上去很健談，一邊引導林心沿着院中小徑往主屋走，一邊詢問她乘坐哪趟車、如何換車、如何爬上山。與老兵絮絮叨叨的閑聊，大大緩解了林心緊張的情緒。

盡管她竭力想要展現她的冷靜和平淡，然而當她行走在高大的熱帶雨林樹木從中，樹木遮天蔽日，将白晝變做黑夜，點滴灑落的陽光似星光一般閃爍在身上，她卻無法控制地緊張起來。

這裏遠離塵嚣，遠離世俗，遠離凡塵，遠離人間，這是一處世外荒城。陽光也被摒棄，空氣裏飄搖着一絲幽暗、陰森的氣味。

在這座孤單的、神秘的“城堡”裏到底住着怎樣的一個人？

進入主屋，穿過長長的黑暗的走廊，進入主客廳。

客廳巨大而寬敞。北面牆壁上，懸挂一面巨型作戰地圖，紅藍鉛筆描繪的行軍路線，依稀還飄蕩着戰争的硝煙。歐式壁爐臺上，擺放着幾幅大小不等的照片，其中一張全家福，在費家的書房裏也有完全相同的一張，只是這張更老舊。

不知有什麽力量，促使林心緩緩端起這幅全家照，挨着每一個人看過去，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左邊、那個穿中山裝的男子上。

那時的他很年輕，臉上還沒有皺紋，清冷的目光中總也掩蓋不住那一抹旁人無法窺見的溫柔。

“要茶嗎？小姐！”忽然身後響起的聲音，将林心駭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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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一回神，才徐徐轉身，鎮靜地說：“不用，多謝。”

來者是一個肩膀歪斜的老兵，穿着一套洗的發白的軍裝，神色慵懶。可是他竟可以無聲無息的進來，卻不被她察覺？！

“長官請您稍候。”老兵說。

林心微微颔首。

老兵離去，客廳裏恢複寂靜，只有落地大挂鐘裏的秒針分外清晰地滴答響着。

一陣清風襲來，耳邊隐約傳過幾聲鳥鳴。循聲望去，只見客廳的南面牆壁，整個做成一個巨大的落地窗，白紗做窗簾。風吹來，輕紗輕搖起舞。窗外，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草坪上，還支着白色的大洋傘，傘下，有一把藤椅，椅子旁的小桌上，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英國紅茶。

林心癡癡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恍惚之間，将一切現實都忘卻了。時光忽然停頓了，它就定格在這薄紗、草坪、悠閑的下午茶裏，直把杭州作了汴州！

在一扇虛掩的門縫裏，一雙銳利、深邃、冷酷的眼睛，正穿越一切，牢牢凝視這個站在窗邊的女人：一身素淡的旗袍，平跟的皮鞋，藍布的書包。看似平淡無奇，卻透露出一股不可戰勝的傲氣和凜然。

她絕對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小學教師。平生，他只看錯過一回人；他得到了人生最血淋淋的教訓。

窗外是夏季，山外是燥熱的季節，而山裏卻透着一股涼氣。悄然間，一股怪異的警覺湧來，林心不禁身體一顫，遽然轉身。

不知何時，身後竟站立着一個人。他身形消瘦，腰板筆直，大半個人隐藏在黑影中，像是一個影子，害怕見到光亮。

“你姓林？”他問。